《须眉不胜》午夜蔷薇枝

2、第 2 章

　　罗殷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太吵了，谁在扰他清梦？
　　他昨晚特意嘱咐过伺候的泠侍，早上不要叫起，他要好好睡一觉的。这几天，被泠侍抱着骑在马上，彻夜的狂奔，好几次马停下来，他就立刻跳下马来，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呕吐。

　　“太吵了！”即使只有8岁，却已经懂得完整的诠释什么叫做“愠怒”。起床气很大的宝宝，半撑起身体，低气压全开。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闪出来的，泠侍就出现在了罗殷的床畔。
　　“回禀公子，是赫连夫人昨晚上生了，侯爷大喜，说是要连着开七天的全城喜宴同贺。”
　　办喜酒！罗殷脸色愈发的差了，不就是生了个孩子，就吵嚷着要全城庆贺！这个西域边疆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在这里镇守一方，竟是比得上做土皇帝了。

　　“更衣！”声音清脆的命令。
　　泠侍似乎明白了主子的想法，上前一步开始为公子整理衣衫，并且不着痕迹的解释道，“赫连侯爷与夫人连理七年，却未曾有过孩子，昨晚上却是终于生了个小千金。侯爷都不禁说果然是公子您这贵人带来了贵气呢！”
　　罗殷脸色稍有好转，粉雕玉琢的白皙小脸蛋，和一脸的怒容果然是不搭调的。

　　赫连将军七年终于抱上了孩子难免快慰异常可以谅解，但是这个昨天才出生的小鬼——什么时候不好生，非要赶在昨晚上生出来！害我今天睡不好！
　　公子啊，您这是完全的迁怒了吧，是吧？
　　“泠侍，我们去看看，赫连将军。”
　　“是的，公子。”

　　赫连侯爷本名赫连晔，年近四十不惑。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边关征战，这在像赫连晔这样的贵族出身的青年里，并不多见。很多像这样的出身的年轻贵族，如果没有祖上余阴可乘，没有爵位好继，通常就会去军队，弄个闲职，把军营当做一块垫脚石，无非是为了蹭点军功，然后就可以回朝弄个职位当当了。
　　但是赫连晔不同，他家里袭的是侯爵位，而他，又是独子，哪里稀罕这点子军功？
　　赫连晔家里从祖上开始就一直是文职，也不知道到了这一代怎么就出了个赫连晔，从小就是出了名的顽劣子，京城的纨绔可以排上第一号的人物。总算是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六岁，却不知道哪根筋错了，自己填了征兵册子，说是要去边陲锻炼去了！
　　赫连家这几代连着单传，自然是不愿意好好的侯爵府的继承人出外瞎闹腾，还是要赌上性命的！赫连老夫人当年为这了个事情几次都要哭断肝肠。
　　但是赫连晔就是天生反骨，所有的反对声都是他策马奔腾的力量。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不得不说，赫连晔不只有着少年的无畏，还有着无敌的好运气——冲锋陷阵16年，从一个冲锋营的小兵丁做起却没有埋骨沙场，反而平步青云，一直升任到镇西将军。
　　那次是他刚升任镇西将军，回京述职。他已经32岁，却并无娶妻，这事情让赫连族里一度要把这个青年将军绑回家里直接迷倒成亲，起码要弄个儿子出来再放他去闹腾。不过，这种事情想想就好，赫连家没有人敢动这个手，赫连晔可不是什么善男子，他可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恶棍啊。

　　恰好也是这一年的秋花节，他和旧时的一干纨绔伙伴，醉卧在细柳岸边饮酒，远远的笑看不远处的京中小姐们，在那头写花灯，猜花迷。他们多少都有些醉了，一边喝着酒，一边顺便品评一下这些小姐们。
　　结果就是……
　　赫连晔就在这一日，神奇的对楚华小姐一见钟情了。
　　赫连晔二日上门求亲。
　　赫连晔三日带着圣旨上门求亲。
　　赫连晔四日吹吹打打迎娶了楚华小姐。恩，就在下一天，第五日，就带着新婚小妻子直接回边疆了！
　　这叫个什么事啊！

　　赫连晔，一直长到了三十二岁，中京的人们对于他，还是只有两个字的评价，那就是“荒唐”！而这个荒唐小子，终于终结在普度众生的楚华小姐手中，真是善哉善哉！
　　楚华小姐何人？礼部侍郎楚洛正的嫡长女，真正的书香门第，闺阁淑女，一举一动，优雅无比，一颦一笑，皆是动人。楚华小姐时年一十有七，在这时候也算是大龄未嫁，却是正好为其母刚刚守孝满三年。人们就说了，楚华小姐，就是专门为了收赫连晔这个妖孽来的，真正是牺牲一人，造福普罗大众！

　　而专心下来的赫连晔，确实也证明了他确实是天生属于沙场的。他就是知道什么时机出兵，什么时候分兵，什么时候补给粮草，什么时候获取胜利。没有赫连晔，西域不会安定这些年。即使是皇帝，对于这样有着人格缺陷的将军，也是全心爱护的。

　　罗殷望着此时的赫连晔，不禁感慨万千。
　　赫连晔的威名，在中京的时候都能把不住啼哭的小童吓得不敢哭泣。他年少时候的纨绔行径，而立之年时脑袋犯抽抽的类似抢亲，还有在西域战场二十多年不败的神话，已经在中京化成了万千的话本流传多时了。听说如今中京的不少闺阁少女，早已不再痴迷白面书生了，却都在幻想着有这么个英勇不凡的大将军来抢自己的亲！这也曾经让罗殷无数次想象，这几乎可以说是传说中的赫连晔，该是个如何得天独厚、特立独行的人啊！

　　但是——罗殷忍不住的再次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赫连侯爷。现在的赫连晔，是英伟的，是充满气魄的，也是沉稳的，你不用猜就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是个行军多年的武将，那种气场常人是绝比拟不来的。
　　但是这绝不是那个赫连晔！那个赫连晔应该是骄傲的，是放纵的，是不羁的，是在天边的野马，永远没有被勒住缰绳的一刻——对，眼前的这位赫连晔，明显是已经被驯服了。
　　他温柔的看着屏风那头——后头是他夫人的小榻。他那眼神，温柔到可以拿来做醉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罗殷攥起了拳头，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