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本记》不言羽

30、玲珑局

　　山中有桌，桌上有棋，桌边有人。
　　落子，玉质的棋子敲击在石头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良久之后有人叹气，“我认输。”
　　桌边的己鸷摇了摇头，“这么快就认输？”
　　伏羲浅笑，“你之局已经布下，无论我如何走都走不出这小小棋盘，认输又如何。”
　　己鸷的棋艺最近突飞猛进，也不知是在哪里学到的本领。
　　“局啊。”己鸷侧身，执掌西方的白虎神正趴卧在他旁边，此刻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用尾巴拍打地面。若是它站起来足有牛犊大小，在这两位神祇面前却如同小猫般温顺。
　　伏羲的笑容不由加深，“怎么，这个局该不是为那位布下的吧？”
　　看己鸷的面容就知道他猜对了。该怎么去说呢，天帝帝俊陛下和他的这位嫡长子还真是关系恶劣不罢不休。
　　“唉唉唉，反正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相管。”伏羲站起身来，青色衣摆之下青黑色蛇尾蜿蜒，“只不过，不要闹出什么大问题就可以了。”
　　白皙的手掌在己鸷脑袋上摸了摸，执掌东方的天帝对己鸷的恶作剧只当未知。
　　帝俊竹林，正隐约有苦笑夹杂着郁闷的声音传出——
　　“这什么东西？棋局？阿鸷啊你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按着规矩走……”
　　可惜就算己鸷听到了也当充耳不闻。原先应该对他来说畅通无阻的竹林现在化作整张棋盘把他困在了里面，要是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压根走不出去。左思右想了半天，穿着黑黄色衮服的帝俊终于无奈地坐到了一根弯曲下来的竹子上。
　　有很细微的笑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要在这里瞒过我还是很困难的。”帝俊闭着眼睛，“还是出来吧。”
　　就似有一道阳光凝聚在半空当中，那身着白色衣裙的神女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同情还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你的表情在说——你也有这种时候？”帝俊搭拉着脸说话。
　　神女眨眨眼睛，“你怎么我不是在想哎呀乖儿子终于敢校训你那个混账爹了？”
　　帝俊险些一头栽倒到地上，“羲和，不要再提醒我我很不称职了吧。”
　　“哼哼。”羲和女神右手插在腰上数落，“就你这样当爹的，己鸷居然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帝俊不说话。
　　“我说你啊……就真的不去见他？”
　　帝俊撇过头去。
　　羲和也不再说什么，她的身影从竹林中如阳光般消散开来。
　　竹林中有风，却怎么也不能传来外界的讯息，看来这个局还有隔绝的作用。
　　“棋局而已。”上古第一天帝的声音在竹林中慢慢传开，“还真能难住我不成？”
　　走势已诡，去势已失，己鸷的棋艺天赋确实传自帝俊，但那不意味着他也是按着规矩来的，就如帝俊从来喜欢给人带来惊讶一样，己鸷从来不甘人后。等到帝俊发现自己从一个局落入另一个局的时候已经晚了。
　　竹林中的局势骤然一变，黑色的气流涡旋瞬间将帝俊吞没，之后这位上古天帝努力想要击破这层屏障，之后眼前一黑一亮，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
　　“这是……”他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不是他的手，他的手要更大一些，也更有活力，这双手显得苍白羸弱。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却又被涌上头来的眩晕感逼得躺了回去。
　　居然是轮回之局？帝俊在人类的躯体里苦笑着。
　　门口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帝俊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看着他。
　　“阿鸷？”帝俊听出自己的声音很沙哑，这躯体是病了很久吗？
　　孩子点点头，“是阿鸷。”
　　有什么不一样，没有对立，也没有冷言冷语，没有执掌西方的天帝的力量，就好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也好像一个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样会很辛苦的阿鸷。”帝俊淡淡地说着。
　　执掌着刑罚之力的天帝，也唯有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太过于透彻而溃灭。
　　孩子把自己的发尾放在手中把玩着，“我喜欢这样。”
　　“是吗？”帝俊躺在床上招招手，孩子凑近了，他伸手摸摸他柔顺的额发。
　　“这一次……希望你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