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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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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每年初春降的时候,尸魂界总会浮出一片分外清宁的光景。
游云四伏,天空碧蓝。
朽木白哉站在一墓坟冢前兀自挺立着修长的身影。
有花瓣轻轻的拂过他略有些苍白的面颊,他抬起头,睫毛在阳光下面打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头顶上是满树的绯色盈人。彷佛化作张张璀璨光华的笑脸。他看着,脑海里略略的想起了谁。
谁红火发色,谁斑驳花纹,谁对他红着脸说,队长,我……我喜欢……
近了。又远了。伸手,感受指尖那一点轻微的流风。
太过绵长的时间消磨了思念和记忆,可每当他站在这里却始终能够听到清朗的笑声厮磨耳边。就好像那些从未远离的温柔,身侧擦肩怀中暖暖,而后……却莫名其妙的断裂在了掌心中间。
边缘整齐。是命运起手落刀,没有丝毫可以转圜的余地。
“队长!”
嘶哑的声音,被生生撕裂的身体,男子沉静如水的眼眸里转瞬逝去的光华……静默的空间,他看到那张全然丧失血色的嘴唇嗫嚅着……队长,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那一刻,丧失了全部的感觉,只徒留心脏空洞的跳动……一下,一下,一下……
始终是个笨蛋吧。
是笨蛋所以才不明白,就算为他倾尽所有又能换回些什么。不能许的不能给的,一个流魂街的野狗凭什么这般自作主张的死去,又凭什么笃定就一定能走进自己的心……
“队长,我们来打个赌。”
阳春白雪,风华流年。那人纯真的就像个孩子。
一个小小的孩子,赤脚跑来伫立面前。几十年几百年的光阴流逝,就再也没有离开。
在流魂街在真央灵学院在六番,就算个子噌噌的长,就算束了头发换了装,也无时不刻不出现于自己的周遭。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记不清楚了,仿若天生就应该在身后似的,习惯了一回头一转身,有个人,傻傻皮皮的笑。
***
一阵风吹起,落落满天的红雨。
依稀觉得这样熟悉,好像以前也有过相似的景色。某年某月某一天,漫天飞花散尽。那一天,他们要葬了他。
因为经历了残酷的战斗,肢体已经残破不全,只勉强辨出个样貌。最爱的蛇尾丸被摆放在旁边,不过咫尺一握。曾经一握裂天劈地,曾经熟悉的身姿熟悉的人……也不过都是些曾经。
自始自终,都没有人说话。大家排着序依次走过,一抔一抔的洒土,渐次淡去眉目身体。
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泣。还有谁掷刀落地。
千军万马般的响动碾压着神经,朽木默然不语的上前,亲手把最后的一把土洒了去。
——队长,我们来打个赌。
——阿散井,你想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喜欢我。
——绝对不可能。
当时他不屑的拂袖离去,便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纵然赢尽一切,唯这一局,那人用生命赌自己此生都要记住他。
日寒薄暖,痛彻心扉。
忘了。就算全忘了,那痛早成了习惯根深蒂固。……
所以,他最终是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Chapter 2
破裂的灵魂的碎片,在刻意遗忘的角落静静等待。
等待某一天,被拼凑出原有的光华婉转。
***
市丸银闲闲的打了个呵欠。他闲闲的站在朽木白哉的身后依着棵樱树,闲闲的注视着前方那个挺直肃立的背影,间或闲闲的的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
貌似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那种纯粹到透明的颜色里面浮着一些淡的几不可见的云丝。鸟儿恣意的飞翔,身边隐约蝶舞。
银看着地狱蝶在光线当中扇动开黑色的双翅,第一次觉得原来即使是这样属于暗夜的生物也能有它美丽的一面。
他伸手拈住一只停在近处花朵上面的蝴蝶,看它在自己手里努力挣扎的样子嘴角渐次勾起一弯漂亮饱满的弧度。然后他一点一点的把那对翅膀扯落了下来。
又小心翼翼的把蝴蝶放回了原处。
躯体在地面上苦苦的扭曲着。银却像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的俯下身,绕有兴味的盯着。
从剧烈的扭曲变得轻微,从轻微变成只是微弱的颤抖,最后几下猛烈的扭动过去,就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银伸出手,轻轻的戳了戳。
指尖一点冰凉和僵硬的触感传来,银唇边的笑容更加深了些。
他站起身,抬头看向远处,才发现朽木早已经离去了。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透出清冷孤寂的味道。
“队长!”气急败坏的叫声把银从短暂失神的状态中扯了回来,他回头看看一脸严肃的吉良井鹤,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故意忽略到吉良手中捧的大把文书,银扯出一张招牌式的甜蜜笑脸:“呀勒,是井鹤啊,怎么有空来这儿的?”
樱花飞舞。有人的脸色却开始铁青。
可是还没等吉良开口,他就接着说道:“其实井鹤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哦。”手掌径自伸到吉良的面前,手指一根一根的打开。可等到吉良忍不住好奇上前想要探头一看的时候,他又呼呼的收了回去。彷佛自语般的,银低低说道:“还是算了吧。反正井鹤你也不会欣赏。”说罢,人影一闪,失去了踪迹。
风一阵。传来谁的怒吼:“队长!你又跑去哪儿了啊?!”
***
夜晚来临的时候,吉良井鹤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三番的办公室。他想着那么多还未处理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就感到头痛欲裂。大概整个静灵庭都不会有自己这般辛苦的副队长了吧。
认命的叹口气,吉良拉开门走了进去,却看到窗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细长眼睛,白发在初升的月下显得晶莹。银抬起手对吉良挥了挥:“呀勒,这不是井鹤么?你没事上哪儿去了?”
吉良翻翻白眼,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如果继续这种谈话除了再经历一次屈辱的过程以外对指望着谁来帮助自己完成工作没有任何的益处。吉良放弃的走到桌边坐下,埋头继续写上午的报告。
“井鹤,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美么?”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让吉良停了笔。他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是盛开的樱花吧。”
“哦?为什么?”
“……恩……难道队长不觉得樱花盛开的时候最美么?”
“不。樱花盛开的时候并不是它最美丽的时候。”银拿起一片黑色的羽翅对着月光。刹那之间,朦朦胧胧的冷辉就晕染了整个世界。
“樱花最美丽的时候是它凋谢的那一刻。”
Chapter 3
黄昏雨急,落花满地。
触目凄凉景。
又哪堪清月辉辉染空天。
***
尸魂界的天空一如往日般的晴朗。空气中隐约含着一丝风的流动,轻轻的就拂面而去。
朽木白哉穿过静灵庭迂回曲折的回廊,白衣波澜不惊,俊秀的面庞沉静的没有丝毫起伏。
他刚从囚室折返。此行,是为了宣读静灵庭对露其娅的死刑决定。
朽木露其娅。朽木家四十年的养女。
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伴,朽木白哉曾以为自己是全然了解她的。她的唯唯诺诺,她的隐忍端庄,她的柔顺遵从,举手投足都优秀高贵。
她是个足以匹配上朽木这个光荣名字的女子。
可是,她却在一次简单的执行任务当中擅自违抗了命令,把自己的灵力给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那夜里,他亲自去人间把她带了回来。双手沾满血腥,他冷眼看生死离别。
月在天空散发出清冷的光,清楚的映照出她眼中的泪。
晶莹的泪从脸颊滑落的刹那,却有决绝的意味渗透着。那是不悔。从始至终,她都是不悔。就连刚才,在听到对自己的宣判,她也没有说一句话。一双黑色的眼睛静静的回望着自己。如同以前无数次他熟知的她,戴着恭顺完美的面具。
她是朽木露其娅。却徒有躯壳,再没了灵魂。
他不懂,是什么让她这样改变?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在一夕之间迷失了自我?
可是,那样的眼神他却是知道的。熟悉的,明亮的,在每一个夜晚反复纠缠的眼神……
……队长……
彷佛最最炽热燃烧的火焰,在黑夜的尽头放肆的闪耀。
……为什么……要那么傻……
心里猛的滞顿了一下,莫明的伤感密密麻麻的攀爬上肌肤。朽木把眼光落落的停在廊边的一株已然凋谢的樱花树上。
绿叶郁郁葱葱,阳光透过,铺撒出满地的斑斑点点。
这,是静灵庭最美丽的一株八重樱。
每一枝,每一蔓都是如此熟悉。
犹记得年幼的时候,每当被严苛的训练折磨的喘不过气,他就会到这里,静静的看看樱花,心情就能够平静下来。流年在指缝间一再的走远,回首,就是几百年。
几百年匆匆的来往,淡忘了记忆的角落,他仍然站在原地,转目成空。
仰头是樱花纷繁的摇落。低头,是路在脚下无止境的延伸。
生命。也许就是永远般孤寂的存在吧。……
***
“不愧是六番队长啊。”
笑意轻易的从言语中流泻而出,朽木驻足,面无表情的看向坐在栏杆上的银。望着后者摆出一脸习惯性的微笑,朽木浑身不舒服。
市丸银。三番队长。是个总是笑颜不改的人。却让朽木觉得莫名其妙的危险。
多年临敌的经验所造就的直觉,没有办法解释。只是这种直觉在很多次面临紧要关头都帮助了自己安然渡过,所以,朽木相信在那样的灿烂的笑容下面,隐藏的绝对不会是一颗单纯的心。
尸魂界的天地斗转,每个人的生命绵长,黑暗习惯,游走生死。谁能真真正正的得一份开怀?……
警告意味的目光伴随着灵压的增长,朽木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更寒了几分。
“呀勒,生气啦?”银的嘴角几乎扯到了耳根后面,“我是说,六番队长不愧是我们死神的典范啊。”
“……我只是依照法律。”纤长的指握住了千本樱的刀柄。
剑拔弩张的气氛喧嚣起声,下一刻,银却一跃跳上了静灵庭的屋顶。他转头一笑,细缝眼睛有一抹微弱犀利的光芒转瞬逝过:
“呵呵,六番队长,我可不想和你为敌。”
朽木沉思的望着远去的背影,感觉似乎在刚才的瞬间被刺眼的阳光灼伤般,有些微的停顿。一阵风舒缓的吹过,思绪随之慢慢平复,他便又继续往前走去了。
六番队长。朽木白哉。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至少,不是现在。
Chapter 4
灯影霜冷,别愁夜,两相忘。
千里断孤魂,酒肠宽。
***
“我无话可说。”
市丸银望着护庭十三番的一干队长展露天真无邪的笑容。细缝眼里闪过极微的一点光。
朽木漠然的看着这个连站都不肯好好站着的男人,看着他成功的点燃了一屋子的怒火。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他在撒谎。
面色不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市丸银,他明明是故意放走了那些旋祸。
朽木站在静灵庭的屋脊,完整的观看了市丸的全部表演。轻轻松松的斩断了守卫白道门的豪杰兕丹坊的手臂,又轻轻松松的把橘发小子那群人赶了出去。却在这时停止了行动,没有下最后的杀手。
市丸这么做的理由,朽木无法知道。而且他也的确认为无论那人是处于何种理由何种心机,都不是自己的事。所以,当时并没有插手干预。
打斗完结后,朽木依稀觉得那人往自己这边略微的望了望。彷佛看天。又彷佛什么也没看。
径自走了。背影像只猴子。
对。一只猴子。一只温顺的,狡猾的,貌似无害的猴子。
记得初次见面,市丸对着他打了个九十度标准的躬:“久仰朽木队长大名。我是市丸银。”抬头,伸手,满脸堆笑的,眼里却没有半分恭谨的味道。
朽木擦肩走过,让那只手留在原地风干。
流魂街的杂碎,妄想登天。也不过是如此。
后来,市丸是如何快速的成长起来,朽木全然不知。只知道再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身边站着恋次,而他也已然成为五番队长蓝染惣右介的副官。半寸不离,突突的走上前挡住去路。依旧一个九十度的躬下去:“久仰朽木队长大名。我是市丸银。”
朽木冷冷的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背后一人含笑的声音低低的飘过:“朽木队长,我以为我已经有了那个资格。”
始终不曾回头。
然后,荒丘蔓延,形单影支,一切恢复如初。没有了恋次,没有了蓝染,面前是三番队长市丸银。他蹲坐廊边栏杆上,探出手,冲着自己笑:“六番队长,我是市丸银。”
市丸眼底浮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淡淡的。如那时天空偶然飘过的云朵。
***
朽木自认不懂市丸。
譬如刚才那般作为,现在却可以从从容容站在这里,满口委屈,含冤受白。
朽木听着一群不明真相的人争论不休,感觉有些厌烦。这时候,市丸却极快的转头对着他眨了下眼睛,又狡黠的抽抽嘴角。
那个角度拿捏准确,别人瞧不见,偏偏朽木却能看得分明。
他突然觉得一阵不快,莫非市丸刚才知道——
“紧急警报!静灵庭内有人入侵!各队请就守备位置!”
在听到熟悉的铜锣示警后,众人立刻匆匆散去,对于市丸的审判也就这么不了了之的结束了。
警报响的还真是时候呢。出门的一刻,朽木这么想着。
心念一动,他顿住脚步而后回首,视线在人群中间掠过。
那人的背影。和蓝染匆匆擦肩而过。
印着三番的字迹。清晰非常。
Chapter 5
绵绵山脉,絮絮暖阳,我仓惶的矗立原地,看着你逐渐走远。
身体僵硬的感觉,血液凝固的恐惧。
想要开口呼喊,却不见了声音。
***
夜凉。水静。地狱蝶飞舞。
一人斜倚廊边。月光洒洒的落下来,眉目渐次的澄明。嘴角仍然是淡淡几分浅笑。银发生辉。
他看着三寸外的天空,心思远远的溺在里面。
里面是空荡荡的三寸月色。
探手去。裁一段裹住伤口。让伤口于心底静静的溃烂。
银牙月色,璀璨光华,彷佛是那个人的超然风度。
永远高高在上,旁人仰视都要费劲全力,何况是憧憬?憧憬的距离短长,短到眼下,长到永远。
庞杂而可悲。纤细而低微。
他拿起酒壶,酒碰撞壶壁哗啦起声。
如倾盆雨降。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那人势必不会记得,可是他却不能忘记。
尸魂界四月间的甘露。西流魂街的破旧街道。他看见他走过路中央。
白衣胜雪。牵星箍华丽高贵。
“那是朽木家的白哉少爷。”谁悄悄的耳语,他的目光被紧紧锁住。
然后,朽木白哉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眸间寒潭,尽处鄙夷神色。
他于是局促的垂首,手下意识的拉拉肮脏破烂的衣角。
等到再按不住抬起头,唯剩下了模糊的天地。
心钝钝的痛楚,他却站在雨中微笑。
其实从最初到最后,无论如何努力,无论如何向上爬,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不会改变。
他曾经伸出手。收回一把流风。
他无数次的伸出手。手指里流淌的是温润潮湿的感觉。
流魂街的杂碎。尸魂界的名门。
樱花树下久久矗立。空了的,是那人的心。
红发小子,他们之间的过去,那些过去填满的时间地点人物事情,他无法进入。而对于之后呼啸而来的空洞寂寞,他更是无法填补。
所以没有想到,最后最后空了的,还有自己的心。
“银。今晚行事。”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身后阴影中传来。
银没有回头,只是拿起身边的酒喝了一口。
酒烧着了喉咙,又顺着全身的血脉奔涌出的轻微晕眩。他觉得自己的四周是起落沉浮的光芒,温暖肆意。
“银……”幽微的叹息,“你在犹豫什么……”
犹豫什么?
犹豫流魂街的初见,犹豫他转身离去的雪白的衣襟,还是犹豫他的目光从来不曾停留在自己身上?
沉默了半晌,记忆从眼前急速的飞过,铺垫了些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片断。
片断是他的凝视。那人的背影。
几十年。几百年。就只有这些片断而已。
“你放心。”一字一句,简短铿锵。银的笑容好像覆盖了满目的光影交错。
如果不改变,就算再有几十年,再有几百年,也绝对等不到改变。
***
中央四十六室。
银站立蓝染的背后,看他轻轻松松的斩了雏森桃。
一手一剑,倒下去的时候,那个女孩眼底的悲伤如此清白的流泻而出。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么认真的想要保护的人,会用一柄她熟悉的利刃,洞穿了自己的身体。
飞梅摇落,满地苍白的老去。
蓝染踏着那仓卒老去的年华,嘴角一弯明媚笑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仰慕是这个世界上距离理解最远的距离。
突然觉得心痛。
“银,走了。”
“恩……”
Chapter 6
风林唱晚,寒霜眉。
一肩起风雪。
长夜。未央。
***
悬崖边矗立的时候,人会觉得摇摇欲坠。哪怕只是一小步,快感或者恐惧,在生命悬浮的刹那却会变得左右平衡。只听到耳畔的风吼,脚踏青葱,莫明空洞。
市丸银冷眼身边沸腾的人声,他全部的感觉游离在外。
一切都是陌生。
他看着头顶上的天空裂开了一个大洞,露出狰狞的面目尖利的爪牙。他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蓝染脸上熟悉的一抹笑意,那笑意中一点冰凉的东西渗透着,便不自禁的回报了一个同样的笑容。
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因为他一直一直都在笑。
从小到大,他只会笑。那张脸,只会表露笑这么一个表情。
笑,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无害简单的表情。
“乱菊,我发现如果多笑一点,就会拿到更多的东西哦。”
肮脏的过去,模糊的过去。疤痕在身躯上凝固成褐色的斑驳。
他无心伤害任何人,可伤害总是来临。心和心之间的距离,本就不是伸手可以触碰的咫尺。
咫尺即天涯。不管是否还在身边。
也不管是否已经用一柄锋利的剑尖抵住了背脊。
“乱菊,我们一起去考死神吧。”
女孩。女人。
逐渐成熟的身体。始终单纯的心灵。
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那些一起渡过流魂街的过去,会一股脑儿的涌上来。
他皱眉,努力的想了想。大概,大概是因为那扣在他手臂上的温暖,让他留恋。
“银,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总是笑?!痛的话就哭出来啊……”
指尖纤细柔美,丹寇朱砂,研碎了,细细抹上。
还有淡淡淡淡的酒香。
“银,我和你一起去考死神。”
他留恋她深深的自以为从容把握的喜欢。还有那么多年的岁月,每当他回头,总看她提个壶酒。
蓦然一笑,泻了天地一把最明艳的亮色。
可是他给不了她,所以留恋成了罪恶。
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来考死神。她也不知道,他能给的,想给的,不过是个遥远的背影。
白衣如雪,灵压强大,牵星箍华丽高贵。
流魂街走过,樱花树下站立,无数次擦肩,无数次无数次。
心里眼里却根本没有自己。
周围呼啸旋转的气流乱了头发,他缓慢而温柔的挣脱了钳制,回头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见泪光。晶莹的散在风里。
最后一次,他把目光轻轻的落在不远处躺倒在地,早已失去意识的人身上。
双眼紧闭,清秀的脸庞满是血污。褴褛的衣服。颓然碎裂的坚强。
竟汇聚了一副如此难得安详的睡颜。
宛如年少时毫无防备。
荏苒岁月,他们颠倒了位置。他高高在上,而换了那人疲惫的倒下。
手里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想起刚才的一剑,他亲手挥舞激发的一剑,刺穿了皮肉骨骸血管神经。
血液喷溅而出,覆盖了整个世界的琉璃星空。
他只觉得麻木的钝痛,顺着神枪的彼端慢慢传来。
那一刻,他心跳如擂。
他想不到,那双死都不愿意被自己握住的手,轻易的许了温暖。
这温暖,他渴望多年。
一直在心底隐秘的沸腾。
得到。终于得到……
他痴痴的凝望着他。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细节,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久久凝望。
这时空无人打扰,只剩他们共呼吸。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可以肆无忌惮。
他要记住。
他也要他记住。
身体的疼痛或者耻辱的伤口。这些都是自己一手赋予。
他会永远记住自己。
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他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终于第一次知道如何真心的微笑。
Chapter 7
我抬手,手指在阳光下婉转成花。
一朵花。
开了一生。只为了等你回眸。
***
市丸银依旧保持着懒懒的姿势倚着墙壁,彷佛全身散了骨头。
背后冰冷的触感一点一滴的逼过来,他感到一种奇异而深沉的疼痛。
疼痛让自己多一些清晰或者麻醉。
那疼痛,是思念。深深切切,以至于每日每夜紧紧跟随。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竟然如此的思念一个人。
每一处眉眼。每一处发肤。每一处回眸。
习惯了静静站立身后习惯了远远凝望,也习惯了默默的喜欢一个人在心底最最深邃的地方,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一旦连那个背影也失去的时候,自己会是这样的心境。
往昔半分孤独,倒成了一个完整。
目光落在虚界没有日夜的晨昏相接里,那些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景致,混着头顶凄厉的哀鸿四处游荡。
丑陋的面孔虚浮空中,造出些细致斑驳的幻影。银厌恶的一挥手,随便斩了近处的一个。
肮脏的东西,别挡住我的阳光。
别挡住我的阳光。
尽管我的阳光在这里只能十尺头顶昏沉摇曳,可是只有阳光的陪衬,才能想起他。
他站在樱花下。
他站在我的世界外面。
残红落了满身。风霜落了满身。
“银,心情不好么?”蓝染缓缓的踱了步子走过来。
银转头看他的脸。
没有了虚假的遮盖,这张脸上如此张狂的气焰。
“没有啊,蓝染队长。”银淡淡的笑了,他喜欢这个男人的霸气和强硬,因为他觉得这恰恰是自己没有的部分。
何况,正是这个男人教会了他:
不管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靠自己争取。
“银,你要什么?”
要什么?
银才进五番的办公室的第一天,蓝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听到提问,他疑惑的皱眉,心底隐约浮出个影子。
他烦躁的甩甩头,垂首不答。
银在静灵庭唯一一次破碎了笑脸,他那时便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有一双洞悉心底的眼睛。而他被那双眼睛轻易征服。
以后,也曾经无数次的想,假如自己进入了六番……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退无可退……必须分离的命运……
“银,不管你要什么,你都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温热的掌心扶过他的脸颊,“银,你一定要记住。”
他记住了,却没有办法往前踏一步。
他怎么踏这一步?
红发黑发,纠结的目光,昂扬的男子,他们并列矗立在阳光里。只是微笑。
那微笑,如春风。春风拂面,天地间来回。
可偏偏在自己这里驻足不前。
……如果,没有他……没有他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崭露那样的笑颜……
狠心一步跨出去,以为海阔蓝天,哪里知道万丈悬崖不过等自己一跳而入。
仓惶看那人收敛了所有的温情,重新变得冷漠。
他没有料到,阿散井恋次居然能够带走朽木白哉的灵魂。
脸孔苍白。四月流樱。天空下着雨。
有人死了。有人虽然活着也究竟是死了吧。
灵魂逝去,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这个道理,竟是到最后才懂得。
最后,背负染血的残念,他亲手夺去了那人的阳光。
“银,我们的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蓝染抬手扶过银耳边的发:“银,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
银轻轻闭上眼睛。
我要的,是他的笑容。
Chapter 8
即便我知道太阳的背后隐藏着月亮,我也看不清楚那过分柔和的被炽热所掩盖的光芒。
温暖的。锐利的。冷淡的。模糊的。
正如你封闭的心底。我始终不能进入。
***
傍晚时分,朽木白哉缓步走出了四番。
暖暖的风迎面吹来,天空淡淡的染上点红晕。从边际一直延伸过来。
他于是停住脚步,凝视着那些仿佛残留血迹般的颜色,由浅渐渐变得深。
脑海中莫名其妙蹦出一个人。
细缝的眼睛。柔顺的银发。
柔顺的银发挡住细缝的眼睛。
总是保持笑容的脸孔。
似有似无,嘴角向上微微拉起,凝固成一弯弧度的脸孔。
那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具。全副武装,无人堪破。
朽木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过胸口的疤痕。
指尖凹凸不平的触感,长长的一笔,尾部径直连接心脏。纵然愈合了,那种寒,那种痛,还清晰的留在骨髓里面。连同某种恒久不去的情绪。
悲哀。由浅渐渐变得深。
还躺在病床上将息的日子,朽木曾经反复回想他受伤的一幕,以及它留给自己的有些可笑的感觉。
那人刺了他,垂死的人是他。
他却分明看到悲哀。
从那双细缝眼里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
那一刻,到处兵荒马乱的,他们相隔很远。
银本就微弱的存在感,被蓝染强大的气焰和大虚突然出现带来的震惊完全淹没。如果不是朽木一直注意着露其娅,可能他已然得手。但在朽木看到银色的枪头起手一动,身体便比意识更快的有了反应有了动作。
尽管以前执行任务时也受过很多的伤,不过朽木从来没有伤的这么重。死亡来临,没有害怕,他只觉得怪异。扭曲的痛楚映在别人的眼睛里,他只是觉得怪异。
就好像冰凉的刀刃不止进入了他的身体,也在那人身上划下了一处同样深甚至更深的伤口。
其实,朽木知道自己能够顺利逃过这一劫并不是因为什么侥幸。
刺入的刹那,他敏锐的察觉到刀身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半寸。
去势已成,被拼了气力收回半寸。
半寸,否则已经没入心脏。
闭眼暗阙,就是死亡。
死亡对朽木来说不算什么,毕竟那里有人一直等他。
可是那半寸的留手,却让他觉得疑惑。
为什么?
神枪连接。眼眸相望。
世界蓦地空了,安静了。
刀身传来的轻微颤抖,顺着伤口蔓延。末端,停在心脏周围。
一步往前。一步后退。
似乎一双冰凉而善意的手,徒劳的想要堵塞住奔涌流出的鲜血。
为什么不杀了我?
朽木倒下的时候,看了银最后一眼。
那一眼,乾坤周游,黑白往复。
是痛。
是清清楚楚的痛。
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银明明没有开口,朽木却非常确定的看见他对着自己说。
不要死。
一字一句。一血一泪。
我请求你,不要死。
***
夕阳垂暮,头顶的霞彩淡了。
朽木的脸颊失去光彩,越发显得苍白。
他想起经年萦绕身后的属于谁的味道。
他想起若干次伸出滞顿空中的手。干净。修长。整洁。
他想起被柔顺的银发挡住的细缝眼睛。
松开了,又紧紧握住。千本樱在掌中温热。
他转身离开。
黑夜缓缓的降临。
举目孤寂里,唯剩下天边一抹银色的月光。
Chapter 9
想念的时候会觉得日子很漫长。
漫长到逐渐学会遗忘。
逐渐在岁月浩淼的面容上消隐而去。
***
天空昏暗,虚界多日不见阳光。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银却难得有了好心情。
终于要再次见面了啊。
银想着想着,嘴角淡淡的浮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
他不想抑制自己这种快乐的心情。从早上起床开始,快乐就填满了整个胸臆,连带着身体都显得格外轻盈。
探手拈起怀里的蝶翅,他眯着眼睛,第千百次的看。风的流动,在上面微微引起颤抖。
除了斩魄刀以外,这是他唯一从尸魂界带走的东西。
银感到手指一点点的凉。
极缓慢的在血管里面伸展。
彷佛垂死的哀鸣。
那些哀鸣。那些鲜血。那些路。
他们分开而后汇聚。
银不自禁的猜想,见面的时候,那人的脸上该有怎样的表情。仅仅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他就真的觉得很开心。
恣意笑开了。
半晌又无聊的闭上嘴。
手间透明的薄翼好像要随风化了去。
他根本不会有表情。
他是朽木白哉。
对着一个昔日流魂界的杂碎,他能有什么表情。
鄙视?厌恶?恨?……
自己到底期待在什么呢?……
——银,你是故意的吧?
——啊?
——你那时明明可以杀了他。
——呀勒,蓝染队长,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过在你手下吃闲饭啊。
太高估了么?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天地静默。你我无言。
其实,谁又能指望从一只狐狸口中套出什么虚实?
所以蓝染只是坐在银的对面,并没有接口。他从容不迫的笑了笑,心思便转了开去。
每个人心底都有个轻重缓急,事情来了自然懂得取舍。也许残酷了些,可是关口上,的确无法兼得。比如他也喜欢雏森桃,喜欢那个孩子脸颊上透出的红润,还有小鹿一般灵动羞怯的眼神。但是这喜欢毕竟还没有到能够阻止他去实现自己野心的程度。
于是他选择亲手杀了她,那样的角度和力度,让她没有痛。
如果伤害无可避免,他仍然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完美。
强迫一个人的爱,和渴求一个人的爱,同样绝望。
与其绝望,不如斩了它,齐齐断了根断了念。
长痛短痛,快刀乱麻。
银。这个道理,我以为你懂。
***
——银,你负责白道门。
——蓝染队长,把他留给我吧。
议事厅里,平白冒出一句话,引来微微怔忡的停顿。
银散靠着墙,一贯的事不关己的样子。可那口气尽管轻描淡写,蓝染却知道他并不是在和自己打什么商量。
蓝染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银的脸颊。
发稍垂在手背上。
他看着那双细缝眼睛。细缝眼睛也回望着他。
掌间传来一阵因为不同寻常的心情而散发的热度。
血液喧嚣。皮肤鼓胀。
最深处,隐隐藏着一颗心。
爱原本如同杀意。浓烈。绝美。经不得等待。
这一刻就是永远。
这一刻消失了也是永远。
银。但愿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
Chapter 10
浩浩波起,冥冥月白。
落日无情空惹泪。
笑痴傻。
***
尸魂界的天空依然清朗。清朗的天也依然飘散着朵朵樱花。
只是染了血。
火光冲天里,分外显出不同寻常的艳丽颜色。
彷佛才太平不过几日的光景,这里又再度哀嚎连连。
在崩塌碎裂的巨大震撼中,蓝染带领着一众破面卷土重来。
曾经的惨烈还历历在目。
气流旋飞,无所不为居高临下的人们目瞪口呆的被迫接受真相。
执刀的手微微颤抖,脚踩大地遍布伤痕。
耳畔响彻谁的声音。清晰刺耳。久久难忘。
“由我立于天上。”
那个男人如此这般的告别。尽管那时四面大风肆意,也吹不散他脸上那些张扬喧嚣的自信。
他带着银单枪匹马的离去。现下回来,后面已跟随了千军万马。
曾经何时,死神这个光荣名号已经变得如斯可笑。
可笑到仅凭借手里一枚蠢石,就可以打破风霜考验死生折磨,造出更为强大的身体灵魂武器。
倒下去,一个接着一个。浴了满身的血,死死睁大眼睛。
不相信么?
这眼前咫尺的地狱。
***
“队长!”紧张急迫的调子自身后庞杂交错的轰鸣中径自传来。
还能有谁?
银于是回头一笑:“呀勒,这不是井鹤么?”接着垂首拔刀,眼神轻飘飘落在刃上,“貌似我已经不是你的队长了啊。”
吉良井鹤看着银闲闲的矗立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若不是衣襟上的殷红,他还是老样子。一唤。一答。永远漫不经心吊儿郎当。
那样的笑,嘴角裂开,角度饱满,唇齿间兀自一个洞。如同一道伤口。
吉良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总看他笑,怎么始终像在哭似的……
“队……市丸……银……”木呐的想要开口,心底泛起一丝极微的疼痛,却扯住咽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井鹤,我不想杀你啊。”顿了顿,银抬头看他:“你要逃走么?”
吉良无言的抽出自己的侘助,横刀相向。
他知道今天这一场,否则你死,否则我亡。
可是绝对不能逃。
也绝对逃不掉。
寒光一瞬即逝,银发在空中旋开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阳光在头顶扑棱棱的洒落。
***
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而另外有些故事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始。
所以,当银的神枪穿过吉良的身体,他并不觉得悲伤或者喜悦。
走过去,脚步落在血泊中,极轻的响。俯下身去,手指柔柔扣上那双眼睛。
“吉良,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副队啊……”
“可是,你还是杀了他。”
冰冷冷的声音传来,银的身体略微震了一下。
尽管知道自己现在腹背受敌的状态很危险,他却未作出任何的反应。
朽木白哉也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面前这个男人用手去擦拭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的脸颊。那么轻柔的动作,彷佛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值得关心的事情。
时间过去。分分秒秒。
银站起来,转身,冲着朽木微笑。
那微笑仿若纳了百川般的透彻清明。流光四溢。
“朽木队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杀了阿散井恋次的人,是我。”
Chapter 11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清淡如水,可它的确存在。
而且远比那些干柴烈火来得地长天久。
——那时,你鼻子里正喷着白气,两手插在口袋里,背靠墙眼望天,随口便说出这么一段“至理名言”。
***
“不可能。”朽木轻微的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是坚决肯定的。毕竟恋次的死是他亲眼所见。混乱激战中,恋次为了保护自己,被利爪撕裂了身体。
疼痛。鲜血。死亡。齐齐汇聚奔涌而来。
怎么能忘?
一只戴着狰狞面具的虚怪,身形不大气势渺渺的暗伏在旁,因此才可以轻易得手。
对,那的确是一只虚。
……戴着面具……
电光火石的话语划破了记忆,真相岌岌昭然。
朽木难以抑制的颤抖,苍白的手不自禁的捏紧了千本樱光滑冰凉的刀柄:“为什么要迫我杀你,市丸?”
熟悉的笑意浮上来,银望着朽木黑色的眼睛:“我就是那只虚哦,朽木队长。”
“你当时要杀的人本来是我吧。恋次只不过……”
“不,我算准他一定会为你挡。其实如果我直接向他出手未必可以成功吧?”扬扬眉,银的嘴角几乎扯到后脑勺:“关心则乱。毕竟你是他最尊敬的队长啊。”
最尊敬的队长。最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为你从容赴死。
只不过我算好因果却堪不破人心。
所以,居然让他最终带走了你全部的感情。
周围静下来。喧嚣吵闹混沌统统不见,剩下往事在目轻柔的捋过发丝。
“……为什么?”
“呀勒,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银无所谓的说道,手掌轻轻抚摸着神枪。
无所谓。
其实还有什么所谓呢?
路到此刻已是行到穷途末端。
累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缠。
***
朽木久久的看着眼前闲散矗立的男人。可即便能看进那双细缝眼里,也看不进心里。
……他的喜欢……杀了恋次……曾经对自己留手……他的喜欢……
身上那道陈旧的疤痕开始发作,扯住额角隐隐作痛。
朽木突然很想要知道市丸银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
剖开胸膛就可以了啊。
哪里刮来一阵强风,就彷佛有人悄悄在耳边吹气。
声音蛊惑。依稀耳熟。
透出一点点高,一点点懒,一点点厌倦。低回的时候还喜欢打出一个折。
自以为是的人。
几百年前,廊边檐下,那人笑着说:“久仰朽木队长大名。我是市丸银。”
几年前,屋顶青空,那人笑着说:“呵呵,六番队长,我可不想和你为敌。”
现在,眼前,那人还是笑着说:“剖开胸膛就可以了啊。”
那样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心。
朽木突然拔刀瞬步上前。
千本樱刹那间化作了满天散落的寒光。
绮丽华梦。梦似血残。
红樱迎风烂漫。
红樱。
你爱它盛开。
我爱它零落。
手起刀落间,便有什么东西结束什么东西开始。
悄悄的。静静的。
可无论如何,这都算是一场成全。
Chapter 12
一点残红欲空尽,明月下,人醉酒醒。
若比今夕顾何夕,往事急,昼晴夜雨。
自当了了淡去。
***
尸魂界总是难得雨季。但若遇到了,细雨便会下个不停。
彷佛谁在哭。
憋了好久的泪水突然迸发出来,所以就全心全意。所以就忘记了时间。
甚至把四季的面目肆意模糊,剩下青紫色的一片。
几天。几月。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樱花盛开的时候并不是它最美丽的时候。
微笑的眼睛。手指轻轻的拈起薄薄的蝶翅。
——樱花最美丽的时候是它凋谢的那一刻。
微笑的面容。嘴边挂起天空一弯清亮的月色。
忘了吧。
不过是昨日的朝夕。
***
“吉良,来,我们喝酒!”头还径自晕沉着,他已经再次被某人拖到了十三番的办公室。
“松本……”
“少罗嗦!”一杯酒横在眼前。水波轻摇,倒映出支离破碎的容颜。
青白而憔悴。
端起来一口饮尽,初初甘甜,后劲却是辛辣。那味道从喉间直直漫下去,舔舐过所有深不可测的伤口,心肺肝肠便都如烧灼了似的。
醉过。方知酒浓。
痛过。也才能懂得麻木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松本……”
“叫我……我……乱菊……”
“乱……菊……他……”
“不要提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又站立不稳的坐下。胡乱的向空中摆摆手,“吉良,我们说好……不再提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把头埋进手肘里。
“人都死了……还提那些……那些干什么……”
人都死了。
满眼风情换不回。
痴心等待换不回。
从头到尾,那人选择的路,要走的路,谁能劝个分毫改变不成?……
一杯。又一杯。
身边的酒坛子酒罐子酒瓶子垒成了小山。
“呐……吉良……你说……他……他为什么要……”
“乱菊……你才说了不提——”
“不,”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人,“我只是不明白……”
是啊。谁明白。
谁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朽木白哉?
谁明白他杀了朽木白哉之后要选择那样的结束?……
“吉良……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哪怕一天……他……”呼吸平稳,沉沉睡了去。
转头的时候,脸颊潮红的艳色,眼角一滴未垂的泪。
窗外淅沥沥的落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
***
“吉良队长,您要的文书。”手还是那般稚嫩的手。人已经不再是那般稚嫩的人。
“哦,谢谢你。小桃。”
门拉开了,人却顿在那儿。
略微奇怪的看去,她的嘴唇被咬的发白。
“还有什么事吗?”禁不住柔声问道。
“吉良队长……我……”眼睛看着脚尖,浓浓的睫毛挡住视线,“你……”
半晌迟疑。“不,没事了。我出去了。”转身飞快的跑出去。
太匆忙的动作以至于没有关上门。
看着夜幕里空荡荡的黑暗,风从屋外卷来了雨水。
些许冰冷的触感。
同样被贯穿了身体,同样被伤害被背叛,为什么不能忘……
……忘……到底如何可以忘……
***
冬去。春来。地狱蝶四处飞舞。
尸魂界的樱花次第盛开了。
“雨,终于停了啊。”
“恩。”
“我们去看看他吧。”染了绯色丹寇的指甲撩起身边的一簇繁花,“否则该是寂寞了。”
“恩……”默默点点头。
***
再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只要抛下了,醉落流年只如梦过。
梦里,你眯起细缝的眼睛微笑。他扬着黑色的头发雪白的衣襟。
你站在他身后。
你们站在樱花树下。
背景是整个世间的寂静和繁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