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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魏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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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两人都很兴奋,以至于宣泄过后久久无法平复呼吸。魏无忌趴在中行无诡胸口,还忍不住张嘴轻轻啮咬他的肌肤。中行无诡毕竟难得在下面,觉得有些不适,生怕他要再来,搂住他的腰一翻身,便像往日一样将他圈在了怀中。
魏无忌却不依他,轻轻挣脱他双臂,反过来将他抱住,道:“今天都要换过来。”
中行无诡一笑,略微调整了姿势凑进他怀里。
魏无忌大感得意,贴住他耳朵问道:“刚才舒不舒服?”
中行无诡点头道:“舒服。”
魏无忌窃笑,道:“无诡,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在下面。”
中行无诡好脾气地笑笑,手绕过去在他背臀之间慢慢游移。
魏无忌由他上下其手,想起刚才的旖旎,不由面带微笑,随口道:“你真像是很有经验,这样放松,一点都没伤到。”
中行无诡一愣,身子慢慢僵住了。魏无忌突然悟到是自己说错话,下意识的收紧双臂,生怕他就此生气跑了。中行无诡略微挣了两下就不动了,眼睛却也不看他。他脾气一向温和,自重逢之后更从未与魏无忌口角,这样的反应就表示已经有些不快。其实他自尊心相当重,顺着魏无忌实在是因为心中爱极了他,从前被田单用强的事情是想也不愿想起的。
魏无忌虽然从不曾探究他和田单之间的事情,多少也能猜个大概,因此向来绝口不提;今日不慎失口,想不到他竟会这样在意,不敢多说,诈作无知道:“我很羡慕你。我刚开始的时候,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从来也没人怜惜我,自己又不懂得迎合,受伤是家常便饭。后来碰到你,第一次便欺负我。”
中行无诡脸红了,抱住他小声道:“别说了,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魏无忌见他被岔开,暗自松了口气。中行无诡却又道:“其实,和你做这种事情,我也是喜欢的。可是换了其他的人,再怎么舒服我也不愿意。”
魏无忌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心里都清楚,不由抱紧他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你心里装的是我,别人做过什么都没关系。”
中行无诡无奈道:“我就是没办法不在意。”
魏无忌出了会神,想到中行无诡出身环境与他大不相同,从不用委曲求全,性格自然就干净得容不下一点杂质。他自己虽然不是好色之徒,从前日子过得也不如何检点,往后需得好好自律。至于田单这个心结,总要想法替中行无诡解了才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两人才起身,龙阳君便替魏王封赏来了。魏无忌看着他带来的十数个少年男女,终于明白他昨日那样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为了什么,此刻他的心情也只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
中行无诡在他身后瞪眼看着,看到的却是他只在最初时略微惊讶一下,随后便满面春风地招呼龙阳君,那些少男少女更是一个不落地收了下来。他知道魏无忌心中仅他一人,可是亲眼见到他做出这样的事,与其他贵族并无不同,实在有些受不了,闷声不响地走了开去。
龙阳君见魏无忌没什么反应,不禁提醒道:“他好像有些生气,这样放他走好么?”
魏无忌摇头道:“他不是任性的人,对我更是十分了解,不会有事的。我倒是在奇怪你这样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不怕大王生气么?”
龙阳君神色一黯,道:“大王和相国议事,哪里管得到我。——我听他们说,廉颇一直在边境没有退兵,只怕不怀好意。我们现在元气大伤,须得向邻国求援,中大夫须贾大约会出使齐国。”
魏无忌听他又来向自己通报消息,并不回答,柔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你知道我能给你的实在很少。”
龙阳君一愣,猛地涨红了脸,委屈道:“难道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么?我只是觉得你人很好,不想你受到伤害罢了。”
魏无忌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真的只为了这个?”
龙阳君眼神闪烁两下,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还希望你和大王能好好相处,不要再这样针锋相对了。”
魏无忌微笑道:“真是多谢你了。你出来这么久,让大王知道终究不妥,早些回去吧。”
龙阳君听他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一时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偷眼看他脸上神色,虽然还是和和气气的,却不像是开玩笑。他眨两下眼睛,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告辞走了。
他前脚刚走,中行无诡便转了出来。魏无忌迎上前去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心走开。大王送的那些人我会妥善安置,你千万别生气。”
中行无诡在意的却已不是此事,黑着脸道:“他真的是很关心你。”
魏无忌笑道:“你相信他的话?别看他年纪小,肚里花样比你多了不止一倍!即使他真的关心我,也不至于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个,总是另有目的的。”
中行无诡皱眉道:“什么目的?他一个小小少年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魏无忌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或许玩花样的另有其人呢?我只知道须贾出使齐国的话,我总也要想办法在其中做一些手脚。”
中行无诡听他说到齐国,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不几日,须贾果然为魏王出使齐国。魏王亲率众自为他饯行,显然对此事十分重视。魏无忌随在送行队伍中,因为只是陪衬,不用去留心应付那些繁琐的礼节,十分轻松。他左右无事,双眼不住往人群中逡巡。他自幼起便喜欢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至今不改,即便是不能为他所用的人,只要身负绝学,仍会倾心结交。魏国但凡薄有名气的士人,都与他饮过酒——这也是他引得众多贵族忌惮的原因之一。
今日参与饯行的多是熟面孔,魏无忌略微扫了一遍,又去看使节队伍。须贾门下舍人不少,这次又是任务重大,随行的人自然众多。魏无忌一眼望过去,似乎都是些善辩之士。只是这粗略的一眼,总让他感到有些怪异,仿佛错过了什么,忍不住留心又仔细看了一遍。人群中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引起他注意的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人中等身材,略微偏瘦,相貌只能算一般,可脸上神情隐隐透了傲气出来。
魏无忌实在说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被他吸引了注意。他皱起了眉,终于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魏中安:“你看须贾那个穿皂衣的舍人,认得他是谁么?”
魏中安也低声道:“他叫范睢,是须贾新收的舍人,听说十分有辩才。”
魏无忌有些意外,道:“这么多穿皂衣的舍人,你倒知道我指哪一个?”
魏中安道:“这人相貌普通,可站在人堆里就是特别扎眼,不用明说我也知道是哪个。”
魏无忌失笑,道:“确实是很扎眼。等他回来,我倒想好好结识一番,看他到底是为什么可以这样扎眼。”正说着,便觉得两道目光扎到自己身上。他抬头望去,魏齐正冷冷地收了目光回去。魏无忌这种眼神受惯了,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魏中安也不在意,向他问道:“公子,你前几日便得了消息,怎么这回一点举动也没有,难道真的不曾安插人进去?”
魏无忌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齐国没有眼线么?这消息不是我自己得来,总须小心才是,免得万一被发现,落人口实。”
魏中安点点头,道:“是公子想得周到。”
魏无忌摇摇头,暗道龙阳君给的消息,若是利用了总觉得对不起中行无诡。况且这两天中行无诡本来就不太开心,又不是什么性命交关的事情,放过就放过了。他又四下看看,忽然想起一事,向魏中安道:“等会儿得空,你替我去打听一下,这夷门的老监者侯嬴今日是否当值。我想去拜会他。”须贾去的是齐国,他们此刻自然就在夷门。魏无忌上次见侯嬴无功而返,心中总觉得不甘心,今日送走了须贾正好有空,便想再去尝试一下。
魏中安答应了,不多时趁着送别双方礼数将尽,悄悄退了出去。魏无忌一直作陪到最后,才孤身一人回了住处,刚来得及找出一坛好酒,魏中安便回报来了。凑巧得很,侯嬴今日正好在家。魏无忌便要出门,走了两步发现魏中安跟在身后,连忙劝道:“你就不要去了,以你的性子,恐怕今天又要搞砸。”
魏中安皱眉道:“难道让你一个人去么?”
魏无忌微笑道:“我找无诡一起。”
这几天两人之间有些别扭,手下人都看出来了。魏中安不好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便由他去了。魏无忌提着酒坛,由边门绕出去,走进了铁铺后门。中行老爹正在后院中打水,见他进来,随便点了点头。魏无忌父母皆亡,心中只当他是自己仅存的长辈至亲,认真行了后辈之礼,才要往前面去找中行无诡,不想中行老爹忽然在后面叫住他。他连忙回头垂手恭听。
中行老爹打量他两眼,慢慢道:“我听无诡说了,他在为你的事情不高兴。”
魏无忌点头道:“是我的不是,我会好好跟他道歉。”
中行老爹哼了一声,道:“怎么又是你的不是了,这点小事也来闹别扭!无诡是个死心眼,如果这点礼节往来也受不了,让你怎么在魏国立足!你也就这样顺着他,还真想要成大事么?”
魏无忌听他竟然指派中行无诡的不是,愣了半晌,才诚恳道:“即便是为了生存,这也是不对的事情,不该就此认作名正言顺。我虽然收了大王的赏赐,不代表我也认同这种做法。无论如何,我都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中行老爹很满意他的回答,道:“你心里清楚就好。去跟无诡说说罢。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孩子为了不想干的人闹矛盾。”
魏无忌心中一暖,大声答应了,走进了铁铺中。
中行无诡刚送走一个客人,一回头看见魏无忌走出来,神情间有些不自在。他天性温和,不喜与人争吵,可是有事也不会藏在心里。原本在他心目中,自己喜欢的人总是特别的,不会与其他人同流合污,这一回魏无忌确实让他有些失望。问题在于,魏无忌早向他打过招呼,也从不掩饰自己会做些肮脏事,坦诚得令他无话可说,只有闷在心里自己不舒服。
中行无诡这点心思,魏无忌怎会看不出来。他本想让他自己慢慢想通,不料过了几天仍是这样别扭。适才中行老爹几句鼓励的话,令他决心不再干耗下去,此刻眼见中行无诡眼神又要逃开去,连忙上前捉住他手臂道:“无诡,你现在可有时间?”
中行无诡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你想做什么?”
魏无忌笑道:“我想去拜会上次见过的侯老先生,你陪我去罢,他对你很有好感呢。”
中行无诡看看他,疑惑道:“你就穿这样去么?”
魏无忌送走须贾之后并未换过衣服,穿得极为正式,他自己倒确实没有觉察,闻言忙道:“是我疏忽了,就借你的衣服穿一下罢?”
中行无诡答应了,越过他向后院走去。魏无忌跟在后面,见中行老爹迎面走进来,便向他笑着点点头。中行老爹面对着中行无诡,只微微抬了抬眉毛。
两人进了中行无诡的房间,中行无诡便去取衣服。魏无忌轻轻带上门,走上前去从后面拥住他。中行无诡扯开他的手臂,低声道:“别胡闹。”
魏无忌叹口气,道:“你还是想不开么?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
中行无诡不答话,却也没有拒绝,魏无忌便继续道:“你不喜欢我做那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大王给我的赏赐,我怎么能拒绝?我与他的关系已经十分糟糕,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忤逆他。况且你想想,那些人送到我这里,我决不会亏待了他们,如果落到其他人手中,还不知要受什么苦。换作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我不会去害人,也不会做对不住自己良心的事,难道你不知道我?”
中行无诡道:“是,你不是这种人。可是像这样在夹缝中生存,难道不会觉得累么?……你真的不能抛下一切,安安静静过些平淡的日子?”
魏无忌看他一眼,眼神坚决道:“我不能。我有我的责任,明知道魏国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我怎么可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况且,这世上哪里还会有什么净土。”
中行无诡早知道他这些想法,刚才一问是实在忍不住才脱口而出,答案在意料之中。他伸手摸摸魏无忌的脸,忽然有些心痛。明知道他处境艰难,他又何必再令他为难。有些事情,只当没看见也罢。他伸手解魏无忌的衣带,替他除去了外面衣服。魏无忌任他动作,等换好了衣服,才微笑道:“今天过去,定要让他开口。”
中行无诡道:“你这样能说,他不开口都难。”语调恢复了一贯的亲昵,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不快。他性格肖似父亲,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决心不再计较,便一句话也不多说了。魏无忌得他谅解,心里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一路走去侯嬴家里,丝毫不避人眼光。
侯嬴见到他二人第二次来访,显得有些吃惊,待看到中行无诡手中的一大坛酒,竟长叹了一口气。魏无忌向他微笑道:“侯先生,今天的酒不合心意么?”
侯嬴苦着脸,道:“看来传言非虚,魏公子果然是死缠烂打的角色。我两次收了你的好酒,怎么也厚不下脸皮赶你出去。”
魏无忌道:“先生不必为难,我只是仰慕先生名声,希望与先生结交。两坛好酒聊表敬意,又算得了什么。”
侯嬴拂袖道:“婆婆妈妈说什么客套话,进来罢。”
魏无忌早拉着中行无诡走进了屋里。
侯嬴这次没有急着喝酒,三人分宾主坐定之后,肃容道:“魏公子声名在外,我也是很仰慕的。只是老朽一向为人懒散,不惯与人相处,随公子回去多有不便。公子有什么用得着老朽的,便请直说罢。”
魏无忌见他此时的样子,竟是颇有气度,心中暗自点头,道:“先生,我有一事困扰已久,只是自己身在局中,不知如何取舍,还望先生指点。”
侯嬴点头道:“请说。”
魏无忌道:“先生知道,现在天下局势,是强秦坐大,诸侯自危。魏国这两年国势衰退,到了任人欺凌的地步。我虽然不才,也有振兴家国之心。只是现在内忧外患纷至沓来,我碍于身份,手中实力实在无法兼顾。希望先生指点,内外之间,究竟该如何取舍。”
侯嬴道:“公子门客众多,难道没有人能够解忧么?”
魏无忌摇头道:“正因为说法太多,才难以取舍。”
侯嬴笑道:“公子是真糊涂了,还是存心考教我?虽然公子颇有战功,但是若要安外,没有兵符如何可行?就算在军中安插人手,大王又怎么会任用自己不信任的人。倒不如致力于内政,以公子在魏国的影响,大小官员多少还有不少能掌控得住吧?”
魏无忌心中确实已有主意,只是听侯嬴对他的处境这样清楚,不免小小的吃了一惊,起身抱拳道:“先生所言甚是。我自当竭尽全力,维护内政安定。”
侯嬴看看他,忽然道:“公子可曾想过,或许真有一天天下一统,没有了战乱,百姓反而可以安居乐业?”
魏无忌一愣,继而坚决道:“就算真有这样一天,那该是用多少鲜血换来的!至少在我有生之年,决不愿见到魏国百姓被战火荼毒!”
侯嬴笑道:“公子好决心。就冲着公子这份豪气,我也愿意全力相助。”
魏无忌大喜,伏拜道:“多谢先生!”
侯嬴微笑还礼,对眼前这看似稳重内心热血的年轻人委实生出不少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