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奢求－2 ...
-
奢求－2
有些茫然的抬头，勉强能够称之为屋顶的地方正有多处不断的往下滴落着雨水。三寸见方的屋内，此刻正传来此起彼落的“吧哒吧哒”声或者“当啷当啷”的脆响，地上连块干燥的地方都没剩下，已经完全被漏下的雨水浸湿。
浑浊的空气此刻因为参杂进了雨水的湿气而形成了一股夹带着霉味，垃圾的腐臭味以及其他怪味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比往常来得更加昏沉的光线并不妨碍视物，各种破旧的修车零件，一个缺口的木箱，挨着木箱放的是一支老式的自行车打气筒，由捡来的木板凳子拼凑成的床，床头搁着一个满是污渍的碗以及一双脏兮兮的筷子，剩下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废旧破烂，都是些塑料瓶子纸皮纸箱旧报纸以及为数不少的家电废品等等之类。
沈斌木然的环视着这个自己已栖身了将近六年的地方，每到入夏，这个雨水丰沛的季节总是他觉得最难挨的时候。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可以卖钱的破烂有相当一部分都因为下雨的关系，在再次干燥之前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修理屋顶，可是他的腿根本就不能自如的爬上爬下，右腿使不出什么力气，撑不住他往上爬时的重量，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上头出现越来越多的裂隙，现在只要一下雨，外头什么雨势，他屋里就什么雨势。
相比之下，他宁可忍受冬天几乎将人冻结的温度以及削人皮肉的冽风，至少他的破烂不会遭到殃及，那他和六块就还能吃上几口别人卖剩下的肉。
伸出手去摸了摸蹲坐在他身边那条大黄狗的毛，感受着手掌下的粗硬，恍惚的想着，父亲现在不知道还好不好……
因为先天的腿部畸形，甫一出生就遭到遗弃的沈斌被一个久婚不育的男人捡回了家，老实巴交的男人对沈斌视如己出，丝毫不嫌弃沈斌的身体缺陷，什么好吃好穿的都舍得买给沈斌，还在沈斌七岁的时候将他送进了镇里的小学念书。
只是这一切却被养父的妻子，沈斌名义上的养母嗤之以鼻。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要捡一个残废回来养，即便自己生不出孩子，犯得着找个没用的饭桶回来拿钱白白供着么？况且他们家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的有钱人，她没工作待业在家，全家人都指望着自己男人四处打零工的微薄工钱糊口，有时甚至吃了上顿还得愁下顿，沈斌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家里平白无故的添了张吃饭的嘴，开销自然变得更多了。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个没用的废物，她真想不明白自己的丈夫干嘛给自己找这个罪受。所以她从来都不搭理也不碰沈斌，别说抱，就是连一个好脸色都未曾给过被丈夫捡回来的孩子，有时心情不好，轻则骂，重则打，当然都是选丈夫不在的时候。
在沈斌十七岁的时候，养父有了第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上了年岁好不容易才得子的养父欣喜若狂，却也仍旧对他很好，只是从此养父变得更忙碌更不沾家了，每天每天回到家时都是一身的风尘与疲惫。沈斌不但在下课后一如既往的包揽下家里所有的家务，还无微不至的照顾起了养母和小弟，除此之外还得抽出时间照看为了补贴家用自己摆的杂货小摊子。
沈斌十九岁的时候，养母生下了养父的第二个孩子。坐月子的养母变得越发尖酸刻薄起来，事事刁难挑剔，常常变本加厉的挑着词对着沈斌劈头盖脸的骂，但沈斌也只是默默的承受，默默的收拾煮饭洗衣。
那一年的夏初，本该参加高考的沈斌却从学校里消失了。养父在工地里因为呕血被送进了医院，诊断是急性胃出血，需要大笔钱住院医治。黑心的工头从养父出事起就没露过脸，当沈斌拖着腿艰难的挪到工地讨要养父被积欠的工钱时，却被告知工地里从来就没有雇用过沈斌的养父这个人！
自知求助无人状告无门的时候，无处筹钱的沈斌首先想到的是卖血，可是当他得知卖血得来的钱根本还不够支付养父住院一天的费用时，他便想到了卖肾。因为卖血的人告诉他，这是来钱最快的办法，一个肾就可以卖好几十万。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沈斌立刻动了心，这笔钱，不但够交养父的住院费，还可以让家里过得更宽裕一点，养父今后也可以不用再这么的操劳，反正人有一个肾就够用了，况且他欠着养父的，远不只一个肾的价钱。
很幸运的，沈斌很快就找到了舍得出钱的买肾人，当沈斌毫不犹豫的在那张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被从手术室中推出时，换到手的，是一张存有四十万的无密提款卡。
躺在病床上时，沈斌呆滞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麻药渐消的创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感让他第一次有了已经做过手术的真实感。想要伸手碰触那个地方，却没有一点力气。病房里头很安静，除了他，暂时没住进人，所以除了护士和医生，不会再有人踏进这里一步。握着那张用肾换来的卡，沈斌模糊的想着，也许就连死的那天，自己的身边，也将会是这么的安静吧。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奢求－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