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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误朝(一) ...

  •   天乂(yi:四声。)三年,五月初一,天已大亮,一辆金顶马车急驶于大道。行车夫不停地喝斥马匹加快速度。车上人时不时掀起车帘。
      “什么时辰了,阿虎?”
      “还有会儿,前面就到西门,能赶及。”
      车上人伸长脖子望去,车后的阳光投射过去,被一道朱漆门挡住,门板反射出金红的光。那就是内宫西门,宫门紧闭,守门护卫站立两则。
      “门关了?阿虎,示腰牌。”车上人甩下车帘。
      “是。”
      马车长驱直入,直至宫门七尺内,只听车夫一拽马僵绳。
      “何人!”护卫大声高呼。
      马车拿出系在腰中的门牌,“开门。”
      护卫见腰牌连忙双手抱拳行礼道:“是,小的不知……”
      “好了。”车夫打断护卫的话。“正事在身,快开门。”
      “是。”护卫忙拐小门进门内,准备开大门。
      “怎么回事?”一个高高声音隔门传来。
      “回佘督卫,有人要进西门。”
      “已过卯时,除非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得进西门。”
      “可……大人,门外是……”
      “不行!”
      护卫走出,车夫见门未开道:“怎么还不开门,误时辰,你担的起么。”
      护卫左右为难口中说,“大人”
      “快开门!”
      “何人门外喧哗!”
      侧门一开,走出一位身穿督卫服的军士,面黑,削肩臂长,身材高大。
      车夫冲大汉嚷道:“快开门,这是腰牌,此乃早朝之车,要是误时辰,你担的起么。”
      军士上下看看身穿素衣的车夫,没看腰牌
      “现已过卯时,西门已闭,请改道。”
      (王宫分外、中、正、后四个部分。外宫,是大臣们特别是武将等候召见的地方。中宫——其实就是通向正宫的一个通道。每天,卯时准刻,东南西北,四门大开,供文武百官进入中宫朝和殿上朝,卯时过后,三门关闭只开东正门。)
      “卯时已过?辰时钟未响,怎会卯时已过,快开门。你没见腰牌上的字么。”车夫大声说。
      佘军士撩起单凤眼,冷脸瞅车夫:“卯时过,宫门闭。这是宫中严律,本督卫有职在身。除非有皇上口谕,否则难从命。”
      “你!再说一遍,此乃上朝之车,金顶车銮——”
      “阿虎!”车里出声,声不大却止住车夫下面的话。
      车中人对督卫说:“原来是佘田督卫。”
      “不敢,正是在下。”佘田应声。
      “我们想过西门上早朝,望佘督卫通融一下。”语言彬彬有礼。
      佘田脸上未露表情,心里免不了松动,口中道:“本督卫还是那句话,现西门已闭。”
      车夫忍不住叫道:“胡说!明明……”
      “阿虎!”车中人再次止住车夫的话,“改道吧。”
      “什么?可……”
      “改道!”
      车夫咬咬牙,狠狠瞪了站在门前的佘田本人,调转车头。马鞭一响,朝东门驾去。
      望着远去的车马,护卫在旁小声提醒:“大人,这乃是……得罪了,恐怕……”
      “我们只是尽职,圣上自会体恤。”佘田大声说道。
      朝和殿内,文武百官分两排坐在殿内两边。左首为辅相方芾,右首为上司将军崔云去。管轩灵的席坐是排在相位之后,他举目四望。
      “管大夫!”他下手的王夫低声叫他。
      “何事?”管轩灵回首。
      “快鸣钟……”话及此,用眼指指在金銮座九级阶前第一空席。示意:“太子怎么还没来?”
      管轩灵用眼神表示他也有此疑问。无意间瞥见对面辅相方芾往他投来一眼。管轩灵尽管很不舒服,还是向方芾点头行礼。平时两人同朝为官,私下除行礼问安,没说过半句话。虽方芾身为辅相,朝中与他“同好”的官员不在半数,但官职在之下的管轩灵不包括在内。他想起,今天在外宫侯朝室中听到的碎语。
      “……王大夫听说么,方辅相最近又向皇上进荐一人任宫中督卫叫佘田。”
      王夫笑眯眯地说:“老朽没听说啊。”
      “真没听说?”说话官使见王夫一副事不关已,就不在问下去。
      田佘,胡州上邑人,之前是江湖术士,不知方芾对皇上怎么进荐,竟叫此人当宫中督卫。虽说督卫官卑职小,也不能让这等人担任——不符贯例。管轩灵不信王夫那老狐狸会不知这些……
      可见皇上越来越听信方芾、崔云去上司将军的话。朝中风气不似从前,此二人是以权谋私,排除异已!现方芾深得皇上信任,无人敢进言。皇上的脾气人人清楚,一言不对,轻则贬职、刑罚;重则就杀头灭族!管轩灵觉得名则保身是最明智的做法,毕竟朝廷是皇上的,命是自己的。方芾,崔云去的势力如日仲天。王夫又是出名的老狐狸,太子又……;
      子不似父!——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想当年,圣上十四岁登基,二十五岁平诸侯之乱。三十八岁发兵大突匈奴,三十年来几次击退匈奴大军,平定边疆。太子就……不是管轩灵有意,论气魄实在与当今圣上难以相提并论。连皇上都私底下不只一次叹息道:“子不似父乃寡人今生最大之憾!”
      辰时钟鸣,朝中大臣肃然,延王刘熇一身黑缎龙服,登上大殿,就在他准备入座时,注意到空席,脸顿时沉下来。
      “太子,为何未到?”
      朝中大臣无人应答。
      就在这时,殿外朝令官通报:“太子刘瑧,进殿!”
      所有的大臣连惊奇:太子连早朝都误!
      延王刘熇阴着脸:“宣。”
      只见太子刘瑧,脸色微红,头额微微出汗,快步匆匆跑至殿前。两手做拱行礼。
      刘熇眯缝起眼睛,盯着自己儿子低声训问:“何故误朝时啊?”
      刘瑧(zhēn)脸由红转白,抹抹额角的汗珠,气息微喘,显然他是一路奔过九级高梯跑上大殿:“回,儿臣今早误时,想经西门进,却被拦下车。因时过门闭,只得绕到东门进殿,故晚了!”太子虽气喘,语却说得连贯。
      “哦?”延王睁开眼,瞧瞧还在下面擦汗的儿子。语气颇感有趣的问 :“是谁连你也拦下来?”
      “田佘督卫。”太子刘瑧低着头说话中,始终未看自己的父亲。
      “看来,这个田佘还是非常进职的。”延王说道,“封佘田为京城巡察使,官职进二级。”
      殿下鸦雀无声无声,所有人除一人外再次惊讶。此人便是方芾。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宣报官在一旁说。
      “臣有本启奏!”司农官左有亮上一前一步道,“沂州地方官上报,最近久旱未雨,地方四木焦黄庄稼干枯,酌请陛下考虑减免沂州三县四郡的税款,并调派粮钱救济。”
      延王眯眼睛听着。左有亮说完后,就候着刘熇准许。
      “沂州灾情严重!”延王低声道,眼睛正扫道一旁擦汗的太子身上问,“太子——有何法?”
      刘瑧还在喘气,冷不防被父亲叫道一愣。停顿片刻吱唔道:“呃,儿臣……儿臣以为……应照左大夫所言,免去沂州禾税……同时……同时……”太子察言观色话语间刘熇的脸色显出不耐烦,声音渐低最后没有下文,
      朝堂陷入死静一片。没人说话。
      “臣有本启奏!”司天官向前一步。
      “准。”
      “现在京城几月间滴雨未下,而且酷暑异常。昨夜,臣观天象受启,天狼星有异亮,而且太白星灭。臣以为恐是灾气所至。臣请陛下行祭天之礼,以求雨,避灾气。”
      刘熇听完未做声,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几个月,京城不知为何滴雨未下,酷热难当。现在太阳才刚刚露头,朝殿中已些许闷热;几天来更有殿外守卫士卒倒地中暑的事情。宫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整个京城,听大臣报二个月内热死的百姓就有百十来,不消说牲口、马匹。可想而知沂州一定更为严重。
      换做以前,他会说:“什么灾气,鬼!”
      他会令覃谙报出灾情的地方,酌王夫算算共需多少钱款银量救济,再让工部司孙粟樱计划如何修改水道缓解灾情。
      可话说回来,他不再是当年的刘熇了,他今年六十。上岁数的人,有些原本不信的东西也会信。而且工部司孙粟樱已被他发配边僵,覃谙被他灭了全族。只剩一个王夫,也是半老鬼一个。刘熇突然觉得他在朝堂上说的话越来越少,能听到的话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下面坐两排木偶。
      他转头,很想听听王夫的意见,然王夫已不在第一席,他席上坐管轩灵。这个管轩灵!刘熇把眼转开,视线又落回站在离自己最近之人——太子刘瑧身上,这个儿子,没有半点他当年魄力!
      站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哼!刘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太子刘瑧已经从刚才的气喘恢原。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打第一天上朝以来,就是这样。刘熇还从未在朝堂之上看见过自己儿子的脸,听他说过一句话。除两次他迟到例外;第一次就是他第一天上朝的时候,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他看见刘瑧一溜小跑的进殿,气喘息息的说什么,儿臣来迟请父王责罚。刘熇在刘瑧这年纪已经成为一国之君,朝冶全臣了,哪像儿子还在说什么请父王责罚的鬼话。话说回来,刚才儿子这么一溜跑上殿,令他依稀回忆起另一个身影……
      “陛下,臣认为,现在京城五个月久旱未雨,定是灾气所至,请陛下决于。”司天官又说一句,把刘熇思绪打断,他发现自己方才思绪打岔。
      朝中仍无人应答。方芾瞅准从从容容起身,双手一拱到地说:“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说。”
      “臣以为刚才司天仪所言正是,灾气乃天所制,人气所变。只需陛下行天祭大礼即可除去。”
      (天祭大礼,是指在遇到天灾以及战争开始时,为求避灾,天子到离京城三百里的天典阁进行,祭天之礼一共需六六三十六天。)
      最后,刘熇从嘴里说道:“准。”
      早朝结束,百官出殿堂。方芾整整光鲜官服在百官退却之后单独起身一人走下九级高梯,缓步至自家的官车前,早有奴人为他备好擦脸绢巾,车中还有轻便衣物供换下官服。他左右看看,十五人的护卫队恐怕朝冶上下只有太子的金顶銮驾可以相比。想及此,他找着那顶金顶銮驾,找来找去,没发现。
      太子驾队在何处?
      方芾伸长脖子,车马早已走空,若大空地只剩他一家马队。莫不是太子车马另停它处?正巧瞥见太子一个人最后从宫门口走出来。只见刘瑧一个人单单走过长道拐角。最后,方芾才见太子的金顶銮驾孤零零地停在宫墙角,车上只有一个车夫。方芾甚是诧异,按礼律,太子出行上朝最少要配十五队护卫随行,不过,圣上不许太子太过铺张且素闻太子喜欢轻车简行,所以减随行为六名,平时也见过太子只带三四名随卫。像今天只有一辆马车也太不寻常。
      太子刘瑧之所以最后出宫,就是避开所有官员。免得让人瞧见自己马车没带一个随行护卫。还特意让阿虎停在墙角躲人耳目。出宫门,果然官车已走的一个不剩,他看到阿虎将车停在原地。心中宽慰,快走到车前。
      阿虎在车旁侯着一脸担心:“如何?”
      太子微摇头表示无事,拉开帘子,不用垫脚箱,自个儿跳上马车。
      “走吧。”
      阿虎调转车头驶出宫门。
      方芾甚感此事蹊跷:误朝时、只有一辆马车进宫门、他随即叫来随行仆人。
      “去,出宫门远远跟着,看太子去哪儿?”
      接着他也由奴人搀扶蹬上自己的官车。
      出外宫门,几百米外是京都市集,白晃晃市集上冷冷清清,酷热,百姓都尽可能躲过这个时辰出门。阿虎擦擦额头汗珠。身后太子刘瑧拉起帘子对他说:“阿虎,改道。”
      “知道。”
      刘瑧没说车去哪儿,他清楚阿虎心里有谱。他看看诺大的集市空无一人,气氛甚是鬼气。他抬头望望天空,无云阳光暴晒。他用抽子擦擦额角又渗出的汗珠。想起今早朝,心一沉,恐怕将是天灾人祸并行。
      方芾的仆人见太子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着,拐个弯,没有经正阳道去太子府,却经虎文道在一座朱红府门前停车。
      刘瑧不等车子停稳,跳下车。快步走上前,扣门。门开,不等门卫看清,就闯进去。
      门卫本想拦住,待看清是谁,忙跪下行礼。
      “罢了……”刘瑧摆手,“快去通传。就说……”
      “不用通传了,弄那么大声,我早听见。”
      正堂门帘撩起,站一位青衣妇人,妇人两鬓斑白,眼、嘴角显有鱼纹,双目却如皎月,唇如樱粉花,正和善地冲刘瑧无奈的笑。
      刘瑧一见,快步走到她面前
      “给贤阳姑姑请安!”说着向前拱手行礼。
      妇人笑道:“别行礼了,大热天,快进来。福安,快让阿虎也进来。芸儿快准备茶果。”
      阿虎把车系好走进门府。
      方芾的仆人在远处看清府门的匾额——“护国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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