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鸿》花开盛世

40、少年离别意非轻

　　示长安君
　　王安石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欲问后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

　　时志飞最看不得她流泪，心疼的拥着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你没听志强说吗，小宝这都没事儿了你还哭啥啊？”
　　“姐，姐——你别哭了！放心吧，孩子很好！沈夫人她……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幸亏小宝聪明又懂事！虽然我们那里条件不比城里，可大家都喜欢小宝，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也都给他留着……”
　　“你们？”时志飞故意打岔道：“一路都是你们你们的！你们那到底是些什么人？没听说这附近有新的绺子？”
　　“嘿嘿，你管呢！反正是打鬼子的，而且比你打的鬼子多！”时志强一脸的得意！
　　“切，你就吹吧！我看这一年多，你别的本事没学，就学会吹牛了！”时志飞一脸的不屑。
　　“哎，你别不信，我告诉你，我现在都是连长了！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多号人呢！”
　　“连长？什么连长？你投军了？”云锦一惊，拉了时志强的胳膊过来仔细查看，“这都是打鬼子伤的？……连脖子上都有……这多险啊！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让我看看，还有哪里有伤……”
　　本来也不想打扰的，可是看她毫不避讳的一手拉着志强，一手在人家身上摸上摸下的，时志飞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哎，哎……我说，你可以了啊……”
　　手臂一紧，一把把云锦搂过来，另一只手把那个家伙的胳膊从云锦的手里扒拉出去：“臭小子！现在她可是你嫂子！嘿嘿，以后少给我动手动脚的……找打呢你！”
　　时志强才不吃他这一套呢，更加拉紧了云锦的胳膊：“我跟我姐说话，关你屁事儿！还嫂子？我认你当哥吗？小时候是谁让我打的说以后让我当哥的？这会儿都忘了？”
　　时志强来时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他们成亲的事儿，心里有些酸的，但是，很快就想通了，反正云锦只当自己是弟弟，嫁给时志飞，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至少是没便宜了外人！
　　时志飞配合的跳脚大骂：“放屁，放屁！那都是哪辈子的事儿了？仗着小时候你个子比我长得快而已！现在咱们再来练一个试试，看我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云锦果然让他俩引得破涕为笑！
　　“姐！姐！他欺负我……”时志强无赖的扒在云锦胳膊上，时志飞伸手想把他提溜起来，又怕连带了云锦，眼看着，云锦老母鸡一样把他护在胳膊底下，气的他松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等着，你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说着，干脆眼不见为净，一甩手走了出去！

　　这般的孩子气的作为，云锦和时志强自然是不会理他。两个人正好说说体己话儿。
　　站在门口的时志飞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郁结了许久的心情随着志强的到来、云锦心情的好转而放松下来！
　　听着屋里姐弟二人毫不避讳的叽叽喳喳，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的畅意的笑声，虽然不免有些被冷落的失意，更多的却是安慰与欣喜——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能重新露出笑脸，别说这点儿寂寞委屈，方才屋里那般的张扬做戏他不也是甘之若饴？
　　去马背上取了一个酒坛子回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弯月一举，仰头灌了起来！
　　这坛酒是他们袭击鬼子那个“与民同乐”的宴会时顺手牵的！
　　这次的行动虽然畅快，却也吃了闷亏，因为他们拍马赶到的时候，宴会里最热闹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他们只是收拾了一部分外逃的鬼子，里面的“大肥羊”已经被时志强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那帮家伙收拾了！而且人家提前派人装扮了混进宴席的后厨，又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根本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把大半的鬼子撂倒了！
　　如此一来，等他带人冲进去的时候，人家战场都已经打扫了大半了！本来他是想仗着自己人多，黑吃黑硬抢的，结果一看带头的是时志强，只好把这龌龊心思收了——好歹是自家兄弟，这样不厚道，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想想他们兄弟刚才一见面的情景，那可真叫个“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因为他们在外面大体就知道了宴会里面的情况，以有心算无心，所以，提枪冲进去的时候，基本上是一瞬间就控制了当时的局势。那帮来路不明的家伙有几个还想蠢蠢欲动，时志飞一枪打飞了他们面前的酒盅后，全都老实了下来！
　　时志飞正指挥着手下挨个下他们的枪呢，突然脚边一震，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鞋边打在他两腿之间！随之头顶响起一声大吼：“都不许动，谁动一下，老子一枪毙了你们当家的！”
　　时志飞闻声抬头，正看见时志强站在二楼的回廊上举枪对着他！
　　“志强？”
　　“哈哈，时志飞！果然是你！”
　　“操，知道是我，你还开枪！”
　　“呸！要不是看着像你，我刚才就一梭子穿了你脑瓜子了！”
　　“嘿，长能耐啦！你打枪还我教的呢，还敢跟我叫板！”
　　“呵呵，我哪敢呢！”时志强一翻身越过二楼的栏杆跳下，几步过来嬉笑道：“哥！你是我哥！我哪敢跟你叫板啊！”
　　说着顺手举了手边桌上的酒坛子，倒了碗酒一举：“哥，我敬你，算我给你赔罪！”
　　时志飞已经收了枪，接过酒碗道：“算你有良心！哼，本来想连他们的家伙一块儿收了呢！既然他们是你的人，哥哥不能不仗义，这些就算我给弟兄们的见面礼了！不过，你得跟我走，嘿嘿，好歹抓着你了，回去见见你的新嫂子，这趟也不算我白跑！”
　　说完就要喝，却又被时志强拦了：“新嫂子？什么时候的事儿？那我姐呢？她怎么样？唉！你也别喝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身一挥手：“兄弟们，收拾了东西你们先回——别忘了谢谢鸡鸣山的弟兄，这次要不是我哥他们帮忙，咱们也不能这么利索的完事儿——我跟我哥回去一趟，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说着，拉了时志飞就走，时志飞闻着酒香，还舍不得放下，时志强干脆一抱酒坛子：“哎呀，走走走，路上说话，这酒咱们回去慢慢喝……”
　　结果一回来，见了云锦，这姐弟俩就说不完的话，哪还记着答应过的跟他喝酒？
　　嗯？喝酒？酒……是宴会上的！不是下过药么，怎么……
　　时志飞想起来时，已然晚了，望着手里的轻了大半的酒坛子，眼前一黑！身子向后躺倒的时候，正倚在了门上，虚掩的房门被他沉重的身子撞开，于是，屋里的俩人正好来得及听见他最后那愤愤不平的一句：“臭小子……敢算计我……”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小宝找到了，云锦笑了，他自然也就放心了！多少天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这些天来，寝食难安的又岂止是云锦一个？
　　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时志强那满不在乎的大嗓门响在耳边：“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就是蒙汗药！只有蒙汗药！绝对没有别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放心，放心，他肯定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人还不醒……”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拭过他的额头，是云锦的声音，“你看，他这一头的冷汗……”
　　“那是你被子给他盖多了！就凭他，哼，壮的跟牛似的，这点药还能伤得了他？”
　　“你……你就是想气死我！明知道酒里有药，你还让他喝！”本来不想让云锦担心的，刚要睁眼，听了这话，突然他就不想起来了——反正自己现在浑身没劲儿，要收拾那个小子估计也不是对手，正好有云锦拾掇他，何不躺着听热闹？
　　果然，时志飞委屈的大叫起来：“哎呀，我哪知道他会真喝啊！我，我……本来是想让他喝的——当时，你是没看见，他带着那么多人冲进来！我们干那一票容易吗？我不是怕他截胡嘛——那不一听他说，不抢我的东西了，我就没让他喝吗？谁知道他自己还非要喝！我哪敢跟他说实话，他知道了还不当场翻脸？刚答应送我的人情，还不立马收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只好顺手拎回来一坛酒先稳住他了——本来我想趁他不注意扔了的，回来路上光顾着说话了，后来见了你更把这事儿忘光了……”
　　“你！你还有理了你！要不是你，他能这样？你那什么脑子，这么大的事儿也能忘！”
　　“哎呀，冤死我了，冤死我了！多大的事儿啊！真没事儿！我保证他绝对没事儿！你刚才没听见他打呼噜啊？”时志强急得满屋打转！
　　“那他怎么还不醒？蒙汗药不是喝水就没事儿吗？他怎么喝了这么多水，过了这么久了还不醒？还有这一身的汗……他要是有个好歹，你看我……看我不……”云锦说着竟哽咽起来！
　　时志飞有些躺不住了，只顾着跟志强怄气，没想倒云锦能急成这样！
　　时志强已经大喊起来：“我看他就是故意偷懒不起来，你让开，让我打他两拳，我保证他马上醒！”
　　时志飞气得身子一震，就要起身，云锦已经老母鸡一样张开手臂护在他身上：“你敢！”
　　奈何自己实在是浑身无力，眼看着云锦挡在他身上，他竟然连推拒的气力都没有！
　　但是，看着时志强憋屈的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又实在是解恨的很！于是，更加冲他笑的灿烂无比！
　　云锦眼看着志强伸手指了半天，咬牙瞪着她身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回头——
　　“志飞！你可醒了！头疼吗？晕不晕？”
　　看着她那样子，时志飞美得想冒泡，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清爽起来，时志强却气的想打人：“你看你看……我说你还不信！你看他那个德行，像是难受的样子吗？奸诈小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我不收拾你！”
　　时志飞可不傻，把脑袋往云锦怀里一钻：“哎呀，哎呀，我头疼！头疼死了！我这喝的什么酒啊！怎么这么厉害？”
　　云锦抱着他的头焦急的问：“哪里疼？很厉害么？我帮你揉揉……”
　　这回轮到时志强看不下去了，一甩手出了门去！
　　时志飞双手环着云锦的腰，整个人都腻在她怀里，一边偷笑，一边挨挨蹭蹭的吃她豆腐！
　　云锦心急一时，这会儿已然反应过来，不禁伸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人都让你气走了，你还装！”
　　“哎呦，你还打？本来就晕着呢，等打傻了你养我？”
　　云锦打完了也后悔，一边伸手揉着，一边嘴硬：“活该！让你贪酒……”
　　剩下的话，已经被他的唇堵在了嘴巴里！
　　半响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已是烁烁放光：“岂止贪酒，我还贪你呢……”

　　有了小宝的消息，云锦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马上飞到孩子身边去！志强本来也答应了第二天就带她下山找孩子去。谁知道时志飞又糊里糊涂的中了蒙汗药！
　　虽说土方子不厉害，但是毕竟对身体有损伤，醒过来以后，头晕脚软的，一时半会儿的体力也是不济的！于是，三人商量着，还是在山上稍等两天，外面兵荒马乱的，还是等时志飞彻底恢复了，再一同上路！
　　时志强在山上住了两天，郁闷了两天，眼瞅着时志飞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的在他面前拉着云锦卿卿我我，气的他鼻子都快歪了！
　　本想拉了云锦一走了之，想想上山来的目的还有一半没有达到，无奈只好忍气吞声的住了下来！好在跟山上很多弟兄本来就是相熟的，干脆东跑西颠儿的跟大家划拳喝酒闲扯淡，日子也算过的逍遥！
　　“志强哥，你讲的这些是真的吗？真有你说的这种军队，专打鬼子？还专门帮老百姓？”一帮人把时志强围着院子里闲聊，时志强说的倒是热闹，听的人却都是半信半疑！
　　“就是，就是！谁信啊！这世道，当兵的我见多了！不抢东西的我见过，但是，送老百姓东西，还帮老百姓修房子？扛枪的白给你个泥腿子干活？你当人家傻还是当我傻呢？”
　　“我当你傻！我就说你们没见识吧！不懂不明白，你就别咋呼！”时志强把眼一瞪，腰杆一挺，“我们是八路军！八路军知道吗？共产**党！共产主义！唉！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就告诉你两点，记住了：第一，八路军是打鬼子的！第二，八路军是给咱们穷人撑腰的！”
　　“真是穷人的部队？里面都是穷人？”
　　“也不都是，大半吧！基本都是我这样的！我这样的知道吧？没家没业，没田没粮的！泥腿子！都是泥腿子出身！小战士是，团长连长也是！团长知道吗？沈鸿鸣那都不能算！我们是正规军，我们团有大炮，他保安团有吗？”时志强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们团虽说是比沈鸿鸣那半土半洋的保安团正规，但是，跟人家真正的正规军比……转念一想：反正好歹是真有一门炮的，也不算我吹牛！
　　这边时志强神气活现、连吹带侃的，不光是那些弟兄，两天下来，就连时志飞都让他说得有点好奇！
　　晚上吃过了晚饭，三人热炕头上一坐：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时志飞又想起下午时志强在院子里讲的那些话：“你这个好，斗地主分田地！还是这个实在！我听云锦讲的那个三……三什么的主义就头疼！”
　　“是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云锦白他一眼，给他两人倒上水。
　　“你听听，你听听，还民权、民生！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你给他们讲什么是民权民生，这不是狗屁是什么！”
　　“你才是放屁！”云锦把脸一沉，激动的说，“虽然三民主义目前在中国推行，确实存在着很多问题和困难，可你也不能一味抹杀了孙先生的……”
　　“哎，我错了，我说错了行吧？”时志飞一看云锦怒了，赶紧安抚，“大小姐，大姑奶奶！我没上你那么多学！你可千万别再给我讲那些大道理了！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孙先生不容易，孙先生是你的精神领袖，但是你也得容我们老百姓有我们的精神领袖啊！是不是，志强？嘿嘿，我觉得你讲的这个共产主义就不错，我听着就比那个三民主义靠谱！现在这些个地主大户哪个不是一家占着半村儿的地？厚道点儿的收点租子也还公道，不厚道的仗着有钱有势，欺男霸女的事儿干了多少？我看革命就要先从他们革起！别弄那些民主民权的花哨儿，正经儿给老百姓分地分粮，让老百姓吃饱穿暖了才是真的！……就这个，就你说的这个……你好好给我讲讲……”
　　“其实我懂得也不多，这些也都是我加入了八路军以后，听他们讲的！我们政委懂得才多呢，苏联，苏联你知道吗？苏维埃政府！列宁！就是咱们北面的一个国家，比咱们中国还大，人家现在都已经成功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你知道吗？有饭大家一起吃，有酒大家一起喝！”时志强说着，目光炯炯的，一脸兴奋！
　　时志飞也兴奋起来：“啊？那不是全国都跟咱们鸡鸣山一样了？”
　　“对！你这么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呵呵，反正就是没有那些地主了！老百姓都有自己的土地！”
　　“你是说咱们国家也能这样？到时候全国都跟咱们山上似地，都跟一家人一样？”
　　“当然啦，共产党的宗旨就是解放所有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唉，你要是还不信，你明天跟我去了，让我们政委给你讲讲！”
　　“政委？那是多大的官儿？人家能搭理我吗？要是跟我拿架子我可不伺候！”
　　“切，看你那个小心眼子！我们政委人可好了！以前我就跟他说过，我有个当土匪的哥哥，但是，从来不欺负老百姓，专门打鬼子！他就说，好，这样的好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真的？他真这么说？”
　　“废话！骗你是属王八的！”时志强信誓旦旦，这次他是实话实说，自然底气十足，不过就是他们政委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这样的人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拉进咱们的革命队伍里来！”
　　“嗯，要是这样，那我不防就顺便会会他去！”
　　一听这话，时志强连声答应，心里更是早就乐开了花：得嘞！这下任务全部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