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师]疑是故人来》萧城花事

3、章三

　　即鹿之名曾在整个慈光之塔盛传，因为她与杀戮碎岛当时的董事长雅狄王有染，甚至偷偷生下他的骨肉。师尹知晓此事时一切已阻拦不及，即鹿未婚生子的信息即使有他多方周旋，最后还是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闹到人尽皆知，彼时师尹青云之路立时受阻，先前由他接手的几件要务也交由他人。

　　弭界主曾经就此事找过他，语气温和地提起公司前段时间与碎岛竞争失利的事情来，言谈之间极肯定师尹的才华，背后深意自然在于即鹿是否有向雅狄王透露过公司的机密。

　　即鹿在慈光之塔职位普通自然不可能获得任何重要讯息，杀戮碎岛近十几年来发展势头迅猛慈光压力不容小觑，即使弭界主有心改变现状无奈自身能力有限。师尹初到时有志改变这一状况，但彼时雅狄王独子仍在，因忌惮师尹才华最初的几年只负责培训新人一类，“师尹”之名由此而来。弭界主独子几年前醉酒驾车因故身亡，师尹之名至此才被想起——即使并非自身血脉，师尹来源母亲的血缘到底强过其他外人。

　　即鹿的事情发生在师尹升迁后不久，弭界主正逐渐将他独子的权利转移到师尹身上，此事猝不及防发生，加之先前一次竞标失利，顿时慈光中所有矛头都指向师尹，弭界主虽明面上维持他的地位，但暗中如何不得而知。况且，即使弭界主嘴上不曾说明，师尹却知晓他曾暗中调查自己是否与他独子身亡一案有关，毕竟他在此事中的得利实在太过明显！

　　所以即鹿生子前后时期最难过的是无衣师尹，对内要安抚亲妹，对外依然要做出泰然自若不为任何质疑所动的样子来，正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殢无伤。

　　即鹿与师尹并不住一块儿，这也是她与雅狄王有私师尹竟没察觉的直接原因。在即鹿怀孕时间里师尹不得不常常去她那里帮忙，安抚心情或者查遗补缺。在被弭界主暗中试探那天下班后他按约定去看即鹿，到了二楼的时候听到有人下来，脚步极轻，衬托得整个楼道愈发安静起来。

　　无衣师尹原先并未在意继续前行，没有几步就与来人狭路相逢。他看到那人有一头如雪的长发，气质疏冷，一袭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卓尔不群。那人直直前行没有丝毫侧目，经过师尹身旁时候带动一阵冷风。不知是否错觉，师尹疑心自己竟闻到冰雪初绽的味道来。

　　常理来说一见钟情这样的桥段对无衣师尹而言简直幼稚到不堪一哂，他在现实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非良善之辈，而这境遇显然比较适合十几岁单纯无知的少年郎。他还记得这感觉上一次出现是在初中，对象是一个爱穿黄衣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极单纯却聪慧，师尹几乎是在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身上那纯粹的气质来，虽然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是说无衣师尹大概在很久以前就注定日后会成为殢无伤最厌恶的心机深沉之辈，因为他极具先见性地在一开始就喜欢上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类型。

　　越织女如是，殢无伤更如是。只是前者是年少情怀的懵懂初开，在知晓对方早对红流邪少心存爱意以后也可以潇洒放手，而他对殢无伤动心时已经身陷泥淖无力自拔也不想自拔，因为结果无望干脆放任自己沉沦下去，等到什么时候累了倦了也就可以放手了。

　　那次会面让无衣师尹记住这么一个人，但殢无伤对此毫无印象。

　　后来在陪伴即鹿的时候听她说起刚刚过来的朋友，无衣师尹近乎恍惚地听她说出殢无伤的名字。即鹿敏感地发现他的不对劲，担心地问是不是公司里的烦心事太多？

　　这个时候的即鹿是不符合师尹印象中的小妹的，他记忆里的即鹿不喜欢花裙子不喜欢白皮鞋反而喜好翻检师尹不要的运动衣套在身上出去疯玩，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女娃会穿着舒适的棉质睡衣坐在他身边，一脸柔和地问他工作上的困境。

　　即鹿的脸在怀孕之后生了些斑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那种来源母性的平和抚慰了无衣师尹先前种种不安情绪，他于是微笑着说无事，哥哥我这么厉害自然可以摆平任何困难。即鹿闻言捂着嘴笑，眼角生出几道纹路，让她显得不那么年轻，却比任何时候都美到极致。

　　殢无伤日后曾和师尹说他早就想不起即鹿的面貌，师尹总是不予置答，然后殢无伤就会为他的冷心冷情甩手而去，却不知那个时候师尹脑中唯一记得的只是即鹿那一天的笑容。他也记不得即鹿在男孩子堆里耀武扬威欺软怕硬的样子了，只记得她捂着嘴笑他，记得她眼角的纹路和脸上骤升的褐色斑点。

　　即鹿是在剑之初升上初中的时候亡故，死于产后未愈的忧郁症，十几年是她的极限。

　　无衣师尹第一次接剑之初回国的时候想他真的记不起即鹿的样子了，但他还记得那个下午他去找她，外面明艳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入的树影，安静的楼道口，脚步声极轻极轻的年青人。

　　……殢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