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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十章 季警官的证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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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警官的电话是在半个小时后打来的,“湛小姐,请一定救救品然。我觉得她现在真的很危险!”
“别忙,您慢慢说。”湛明婵安抚,“那次我离开后,您说您要去陪着安小姐,是不是那天晚上……?”
“对。”季警官是个痛快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是想不到会有这样可怕的事。”
“您看到鬼了?”‘
“是鬼吗?我不知道,但纵使还是人,也和鬼差不多了。”季警官说,“当时已经是午夜了,我和品然正在闻雨轩里坐着聊天,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累到了,然后眼前看不清楚,身子也软了。我失去了意识,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又醒转过来。当时我感到我周围很黑……”
大概是月光和玻璃墙的映射,季警官发现在闻雨轩里还算有了一点亮光,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明暗度,开始能看清东西。他发现自己就躺在闻雨轩内,周围都是桌椅,但是看不见安品然。
季警官动了动手脚,发现身体仿佛被麻痹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又张开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他有些惊恐,我莫不是变成了哑巴?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地方亮起了一点光,看方向,似乎是水族箱那边。季警官感到脖子还能扭动,急忙转过脸去,拼命张望。没错,应该就是水族箱的灯光,但这灯光也太诡异,忽明忽暗,照得白墙上一片片藤萝都仿若一缕缕脆弱的幽魂。
季警官本是胆大之人,不知为何,突然一身冷汗。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害怕。
是周围异乎寻常的冰冷吗?八月底,就算是夜晚,也不该这样寒冷入骨吧?
忽然,一阵脚步声。
季警官眼睛一亮,“品然!”依然喊不出声。但是他确认那是安品然的那双海棠红高跟鞋的声音。安品然最喜欢那双鞋,总是穿着它走路,久而久之,熟悉安品然的人,光是听走路声的轻重缓急,就能辨人。
季警官长大了嘴,他用上了全部力气,依然喊不出,也动不了。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余光中一抹淡影仓皇闪过——安品然!
季警官焦急地看过去,安品然从玻璃墙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神色慌张,似乎在躲什么东西。她边跑边向后看,脚步声愈发凌乱,终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季警官大惊,他拼命挣扎着,嘴巴张大,做出一个个“品然”的口型。
安品然忽然绷直了身子,一手猛地伸向前方,抓住了一方桌布,哗啦一声,那桌布连着上面的花瓶餐具,一并落地粉碎,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坠入浅浅的水中。
就在这同时,安品然的身体迅速向后滑去!季警官几乎把脖子都给扭弯了,眼睛都要斜飞出去了,只看到一双手臂。
恰好是月光照过来了吗?恰好是月光透过一重重玻璃墙,将一缕明光带给闻雨轩吗?
不管光源出自哪里,季警官只知道,这一双青白的、带着鲜红色尸斑的手臂,在这暗黑的世界里,亮得格外清晰,也就格外恐怖。
“品然——!”季警官挫败而绝望的“大吼”,他能感受到声带剧烈的震动,却依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看到安品然的那拖着海棠红高跟鞋的双足,正被那双手臂紧紧攥着,一点点向桌布后拉去。
安品然扬起头,似乎在大喊着。她的身体绷得很直,但是好在她又抓住了玻璃墙的边沿,手指死死卡着。她痛苦的眼神让季警官的心都快碎了。
就在这时候,那玻璃墙内忽然升起一团黑雾。
季警官睁大了眼,又怎么了?!
那黑雾在他眼前慢慢旋转着,一点点向外喷着,就好像即将潽锅的蒸汽,顶着锅盖,沿着那一点点缝隙拼命向往四溢。
那黑雾越喷越多,但是安品然可能没有注意,她趴伏在地上,双手十指都死死卡着玻璃墙,身体被拉得如绷紧的绳索一般,混没注意到在她身侧,一个从玻璃墙内出来的人,正缓缓成型。
“不不不不!”季警官恨透了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为什么不请那湛小姐跟自己一并来?!为什么救不了安品然!
苍天啊……
他也开始祈祷。以前他只信自己的能力,但是现在,在这不可思议而又恐怖至极的场景中,季警官终于绝望了。
“别伤害她,你们有种就冲我来!”季警官冲着那边“大喊”,他想自己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造成这一切的“人”,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有什么用呢?那个“人”终于成型,它就站在安品然的身侧,可是,正拼命扒住玻璃墙的安品然依然没有察觉到。
似乎又是一缕月光刚好打了过来,季警官看清了这个从墙内出来的“人”全貌。
那是一个面部焦黑、心口流血的人。
“什么?”湛明婵愕然,“不是浑身焦黑吗?”
季警官沉痛道:“我怎么可能记错呢?任谁看了那一幕,都会吓得将那场景牢牢刻在心里的。那个人脸上是焦黑的,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但是心口一直在流血,那血竟然还是殷红的,一直往下淌。但是品然当时一点都没察觉,她还在和那双手臂做抗争。我当时也急得眼红,就看着那个面部焦黑的男人忽然弯腰要靠近品然,品然好像也抬起头,她肯定看到他了!可是我竟然当时急得就……”一声叹息,“晕过去了。”
“然后呢?”湛明婵满腹疑虑,但也要按住疑惑,让季警官先说,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可以再有任何诱导或者提示,以防乱了对方的回忆。
“然后我又醒了,但已经是早晨了。品然就躺在我身边,我俩都完好无损。声音也恢复了,听力也恢复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摇醒了她,我俩一起检查了一下,发现碎掉的玻璃都被扫入了垃圾桶内,其余掉落的东西都被恢复了原样,这简直……简直……我当时还想,这鬼莫非还负责清理现场吗?再然后,我安抚了品然,就要来找你,但也是刚联系上你。”
湛明婵闭了闭眼,安品然又没说实话。她那天晚上明明遇到了事,却说没事?这是为什么?她不是想解决店里的问题吗?她不是很着急解决吗?所以齐音徵还用了那么大威力的封魂……
等一下!脑中深处一个警铃在鸣响。
不对,还是不对。
如果齐家用了封魂,为什么没封住?齐家掌门之子,纵使现在年纪小点,但是封魂都使出来了,就算封不紧,也不至于让这恶灵如此嚣张啊?
但是那的确是封魂啊,我记得我是认真看过的……
等等,为什么齐音徵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封魂?而不是安、定、破、灭、毁这一系列的符咒?为什么不是超度?不是降伏?不是收到齐家火炉房?而是封魂?封魂威力极大,可将鬼魂生生束缚,在没有阴气补充的情况下,能够慢慢消磨其阴气,令其渐渐化聻。但这过程十分漫长啊。需知阳间也是有阴气,且阴阳之气是各占一半,互相调和,这样才能稳定人世秩序,令生死之力平衡。所以只要不出意外,这封魂使出后,若不对周围的气场作一番安排或者另行用术,那么这魂魄怎么也得过个几十年才会化聻。
莫非齐音徵只是用封魂作为惩罚手段?过几日会给消了去?
不对,还是不对。哪个玄黄子弟去给人家驱鬼,不把鬼弄走,还留在原地不动啊?就算是封住,也并不合理。封魂通常是对付十分厉害的怨灵,一时之间若无法灭掉,就先行封住,再做打算。但是安品然店里的鬼,若是到了这地步,自己不会感受不到,而季警官、安品然恐怕也不会在这鬼手上保命下来。
全是矛盾……湛明婵的脑子也开始混乱了。
“湛小姐?”季警官不知这漫长的沉静意味着什么,只顾在那头焦急地说,“你需要我帮你查什么,就都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如果我帮不了……钱,无论多少,我都给出了。我绝对不是拿钱侮辱你,而是我真的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品然!她那里是真的出了我们警方无法解决的危险了!”
“好。我一定尽力。”湛明婵却是心事重重,有很多地方都对不上啊……“季警官,那么你醒了后,有没有去看看安小姐把我给她的符咒贴到了哪里呢?”
“我问过她,她说贴在水族箱上了。我立刻过去,但是没有。”
“没有?那抽象画上呢?”
“也没有。”季警官道,“但是品然说她真的贴上去了。后来我和品然发现,水族箱下有两团灰烬。是不是你的符咒被鬼给破了,于是就燃成灰了?”
“灰是什么颜色的?”
“就是常见的那种灰烬颜色,但是发黑。”
湛明婵叹息,那不是符咒被击破后正常的颜色,那是——普通的火,烧完后的颜色。
这里面,定然有问题。而且问题……恐怕还不小呢。
“还有一个问题,季警官,你当时是一动不能动?但是可以看到?你听不到安品然的说话声,但是能听到高跟鞋的声音?”湛明婵有点疑惑,这个有些不对啊,就算鬼障下来了,也没如此精细的屏蔽方式啊。不是鬼做不到,而是没那个必要。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季警官叹息,忽然提高了声音,“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本来是一直朝品然那里看,但是着急的时候,我脑袋左右摇晃想起来,然后我觉得房顶上好像有一对翅膀哎!”
湛明婵身子一震,不由又坐起来,臀上火烧火燎也顾不得了,“翅膀?你确定?什么翅膀?”
“当时太急,太暗,我也没注意,我还以为那是天花板的装饰呢。只是白天再抬头没看到,所以才知道不是。哦,有点像蝴蝶的翅膀,两只张开来,好像挺大的,似乎是被放大了好几十倍一样,平摊在天花板上,似乎正对着我呢。”季警官也是云里雾绕,“我当时是真没注意这个。哦,对,还有,那翅膀似乎一边大一边小,别的我就真没看清了。”
一边大一边小?
她忽然想起童韵给她的撕纸蝴蝶,好像也是翅膀不太一样,只是自己一直以为那是童韵拙劣的撕纸技巧导致的,并没有做别的想法……
“我明天会过去。季警官,你今晚先不要去安品然那里。”湛明婵嘱咐道,“对,我认为你去了反而不好。不用担心安品然,这么多天,那鬼都没伤害她,或许另有隐情。你不要管你看到的有多可怕,事实是你们都没事。你不能去,如果你不愿意听,我也没办法。我今天实在出不去,明天一早上,我就会赶过去的。”
挂了电话后,湛明婵拨了湛修慈书房的内线电话,“爸,”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委屈柔弱一点,虽然她十分不想在湛修慈面前示弱,“爸,我能不能和齐音徵谈一谈?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他到底对闻雨轩做过什么,这样有利于我进一步……”
“你说你要一个人查,我答应了你并且替你摆平了齐家。现在你出尔反尔,还让我继续给你收拾乱摊子吗?”湛修慈平静地打断湛明婵的请求,“如果我的退让,你还是不满意,那么我何必用忍让换一个得寸进尺?你干脆就给我在家呆着——”
“不!”湛明婵本能反对。
“那么就记住,我允许你去查的,是闻雨轩的案子!”湛修慈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