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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揭开谜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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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琳,那位老人家应该和你说过,612室的这位妻子最后被丈夫分尸,警方在现场找到属于她的许多残骸,但最后缺了一对眼睛,从此再无下落。其实,这对眼睛被装在了福尔马林溶液的瓶子里,封闭后埋在红色沙发内。就这样,整整五年,方见天日。”夏之声语调低沉,“含冤而死的女人的眼睛,就是让沙发流泪的源头。被封之初,她还处在活跃期,希望人们能够发现她,故而不肯离开这个地方,所有试图将沙发搬离的人都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怨气影响,因而送命。而后她的力量进入休眠期,开始长达五年的消沉。而这只福尔马林溶液瓶子一直埋在沙发内,没有丝毫损伤。
但终究是日久天长,沙发被挪动、搬移过,又有许多租友在这上面或躺或坐或跳或站,沙发垫子开始塌陷,福尔马林溶液瓶子一点点挤到上面来。那一天晚上,瓶子终于顶着沙发皮凸了出来,好巧不巧,它碰到了要躺在上面的陈佳涵。后者本就心情不好,抬脚猛踹,虽然将瓶子踹下去,但瓶子却破了个小洞,里面的眼睛也被惊动,从休眠中醒来。
它本是无辜被杀的冤魂之眸,对外界的消极情绪感触灵敏,故而先后感觉到陈佳涵的失望、周青叶的绝望、鸿子和大钊的深深沮丧,一方面感怀世事艰辛,一方面哀伤自身遭遇,因此流下泪水,形成‘流泪的沙发’。
可是,它一旦流泪,就会释放出强大的悲伤力量,将外界人心内最脆弱的情绪挑动起来,本就厌世的人一旦受到这一影响,心底的悲痛被无限度放大后,哀怨不止,绝望阵阵,或许原先只是有个轻生念头,但这之后就会彻底决定自尽。一连串案子中,除了电梯工是被周青叶灭口外,陈佳涵、周青叶、鸿子、大钊等人的自杀,都和‘流泪沙发’脱不开关系。”
苏琳垂下头平复着此起彼伏的情绪,好久,她轻声问:“到底是他们想死,还是那女人的怨魂诱惑他们而死?”
等了片刻,夏之声才低低道:“因因果果,往复循环。自身和外界的联系,谁又说得清呢?可是苏琳,一切都过去了。”
苏琳点点头,“一切,都过去了。”
逝去的生命,都过去了。
以前的生活,都过去了。
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需珍惜,留在回忆中,让时间折皱,数十年后,依稀不可分辨,就这样消失在红尘之中。
苏琳看着警察将浸泡眼球的溶液瓶装入证物箱、走下楼梯,“怎么就都过去了呢,宁愿一切都没来过,也无所谓过去。”她喃喃着,忽然哭泣,“小夏,还有什么是可以永久留下的呢?”
夏之声望着苏琳,她眸中浮起一层茫然的雾气,掩藏着目光中陡然升起的忧愁,“还有你啊,苏琳。”
苏琳一震,刚好警察过来请她们二人分别做个笔录,这对临时战友就此分开。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苏琳离开警察出来找夏之声,却见不到她的影子。苏琳顺着楼梯往下找,到了二层拐角,忽然听见人声——苏琳刹住步子,心想二层虽有电梯,但从不开,到这里说话倒是合适。
“这就是你今天放了学也坚决不回家的理由?当着我的面玩捉迷藏,躲开我的视线溜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话的正是那位湛先生,亦是夏之声的父亲,苏琳想,小夏的真姓应该是湛了。
“我不希望当我来的时候看到楼底下有白粉笔新圈的人体印子。”夏之声淡淡道。
湛先生冷道:“如果你觉得不对劲,就让你大哥和你二哥去做,或者直接告诉我,我会派人处理。堂堂湛家,难道掌门临考却还要亲自处理这样并不复杂的案子吗?”
苏琳听得莫名其妙,夏之声又说:“我指挥不动他们,更不敢指挥您。”声音充满嘲讽。
“你还指挥不动吗?是谁偷偷让你二哥到警局打听完整的案情、查找当事人的地址和姓名、了解这栋楼的现状甚至每个住户的情况?你不会赖到你大哥身上吧?”湛先生语气中的讽刺更浓。
苏琳有些迷茫,他们是父女,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怎么说话如此生硬?
夏之声半天没吭声,湛先生重哼一下,一阵纸张抖动的细碎声,“看看,看看,这可是我们尊贵的掌门大人的三模卷子,能耐很大啊,数学和英语,你可以轻松搞定总分的一半,难得啊难得。”
夏之声冷道:“我偏科。”
“说这话觉得很光彩吗?高考只考语文和文综?用你的脑袋好好估量一下你这三次模拟成绩的总分吧!你大哥和二哥从未让我操过这份心,顺顺利利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对术法和家族事务的学习也从未耽搁。而你呢?”湛先生的口气轻而冷漠,“别人考学是什么条件?你又是什么条件?想租房就租房,想订餐就订餐,随时随刻车接车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贵的补习班和家教,族里的钱流水一样往你这里灌,就指望着水涨船高,让你的分也跟着浮上去。而你呢?从补习班逃课发展到学校的课也不上,躲到茶座看一天的闲书再背个书包提前跑到校门口来糊弄不辞辛苦开车接你的我!主意可真是正啊!看着我!我刚知道我亲生女儿的能耐大了去了,我给你交了钱,你却不去上家教,反而让你的同学替你上——”
“她比我更需要老师的私下辅导——”
“那就让她家里花钱!”
“但是她家里很困难!”
“于是你就肆无忌惮的用家族的钱、用你老子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挣来的钱填补你个人的善心吗?如果你真的想做好事,要么跟我商量,家里的公账有一部分是专门用来做慈善的;要么你拿你自己的私钱去交学费!”湛先生厉声呵斥,“扪心自问,学生时代的每一堂课若都认真去听,该记的一定记,该温习的准时温习,该弄懂的及时弄懂,该请教的立刻请教,何至于花费私下的时间和大量的金钱去接受个人辅导?!该上课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时候玩命学,然后哭着喊累,我无法同情这种状态!”
苏琳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隐约听见微弱的抽泣声,她心里一紧,里面又传来湛先生寒冷的声音,“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副懦弱德性,真是令我感到无比失败!”
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轻微的哭泣声。半刻,苏琳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又似乎听错了,而后那一句倒是听得真切。
“车停在北门。”湛先生道。
随即一阵脚步声,苏琳来不及躲藏,看着湛先生负手而出,他扫了苏琳一眼,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苏琳只是一团空气。
苏琳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勇气,“湛先生……那个……教育孩子要懂得交流和尊重,而不是一味的打击批评,即便您是正确的,但是可以忠言顺耳的,为何非要逆耳呢?”她还想多说几句,但是这位湛先生一句话不说,冷着脸下了楼。
苏琳小心地走到二层电梯间,夏之声正站在窗前,苏琳一阵心惊肉跳,“小夏,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换了别人,才不会关心你的成绩与前途呢。”虽然知道二层跳下去一般死不了人,苏琳还是缓缓靠近夏之声,心道那眼睛已经被拿走了,小夏又是懂行的,肯定不会中招。但她还是轻轻揪住夏之声的袖子,不想对方不动声色的抽回来,闹得苏琳尴尬。
“琳琳姐,其实我也不懂,太多不懂的。”夏之声虚弱地说,“我可以理解大家被流泪沙发吸引的心情,最最孤独的时刻,有那样一种体贴而知心的力量,脆弱的我们还管得了那么多么?”
她看向苏琳,苦苦一笑,“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佳涵、青叶等人到底是真心要死,还是被诱惑而死。这是个无解的题,即便他们本人来做,也做不出。但我却知道如果再来一百次,他们的结果或许依旧不会改变。无论是为爱而放弃生命,还是在现实面前进行最彻底的逃亡。”
苏琳又哭了,她深深的感到,这座城市,她一刻也不要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