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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第二十三章 原形 ...

  •   深夜医院的走廊总是冷清得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轻症患者的住宿部也是一样。
      干瘪的指针指向“1”的时候,曾警官扬起头,他感到一股水一样湿润的凉意正自四面八方慢慢渗透而来。
      站起身活动,揉搓双手,并拢紧厚实的衣物。刚才,他脑子里一直在想最后一次见到湛明婵时,那个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眼神,还有在路灯的映透下,她唇边每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满含着嘲讽。
      他突然有些不敢读懂,心中升起一抹无可抑制的烦躁。这样的坏情绪,真不想一个人承担,索性推醒年轻助手,掏出大额纸钞,“对面那垃圾快餐店买点热乎的。”
      “你一人挨这儿行吗?”年轻助手边起身,边迷糊道。
      “快去!”曾警官提高嗓门。
      年轻警员走了一会儿,曾警官开始在走廊踱步,又一阵冷风顺着狭长的走廊涌来,他感到凄冷和孤独。四周太安静了,听不到巡夜护士寂寞的脚步声,没有起夜病人因为寒冷而匆匆踩过走廊的托擦声,没有灯丝烦躁的乱响,每个病房门都紧闭着,连一声寻常的咳嗽都没有。
      甚至寻不到那几个齐家族人的聊天声。
      曾警官迈开长腿奔跑,一把推开贺希希的房间门——三个齐家人倒在地上,病床上空无一人。
      昏迷的贺希希不见了。
      瀑布般灌进来的冷风惊醒了瞬间呆滞的曾警官,他发现窗户是打开的,天蓝窗帘在空中挣扎。他赶到窗前,只看到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萧瑟草木和远处马路上偶尔亮起的车灯。
      他掏出手机,调出湛明婵的号码,已经按开“拨通”,又按下“挂断”。
      半个身子探进冰冷到令人不敢呼吸的夜,粗壮的手指扣死窗台的木头边沿,指甲几乎陷入缝隙。
      他目光的焦点落在不远处那片深黑、浓黑、淡黑胡乱相交涂抹的花园里。有两片影子在动。一个带着黄,美丽高傲的金黄;一个通体都是白的,瑟瑟发抖的纯白。
      “天啊……”曾警官的手指在手机上迅速按着,又放到耳边,“简画蝶来了!她要杀了贺希希!对,齐家人都倒了,她们在花园,对,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翅膀!”
      挂了电话,他掏出佩枪,转身跑向楼梯。

      “她在哪里?”
      沙哑的声音被冬风划开。
      细长而结实的黝黑“棍子”紧紧制服地上的女子,她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头发散乱,目光十分清醒,没有丝毫恐惧。
      她正是贺希希。
      “你知道,我肯定不知道。”贺希希轻声说,寒风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刮得晶莹剔透。
      黝黑的“棍子”一点点向下按着,贺希希的呼吸声愈发浓重,甚至盖过风的呼号,她死死攥住手边的草,将它们连根拔起。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顿着。
      “是她让你诱导钱莘的,对不对?”
      贺希希勉强点头,嘴唇青紫。
      “甚至让你冒充是简画蝶的女儿,对不对?”
      贺希希沉默。
      “下一步,她要你做什么?”
      尖细的“棍子”抵在贺希希的脖颈上,她感受到冰冷和杀意,有些喘不过气。
      “说,不然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哪里得到情报?靠齐家吗?”贺希希冷笑,她傲然盯着眼前的人,或者称为某种生物更合适一些,因为这个生物太不寻常了:一对黑黄相间、斑纹美丽的翅膀大大张开在背后;在属于人类的脑袋上,却钻出了一对长而纤细的触角,正在风中微微抖着;正常的双唇不见了,长出的是一条曲折而锋利的细条,正指着贺希希的脖颈动脉处;这个“人”的四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条细长、发黑的“腿”,它们虽然细弱无比,却坚实有力,顶端尖锐,刺在贺希希的几处穴道上,威胁般地慢慢转动,让下面的女子因为痛苦而脸色愈发青紫,只是眼神中却充满不屑一顾,找不到恐惧。
      “我告诉你……”贺希希断断续续地对眼前这个“蝴蝶人”说,“齐家不会真心帮你……”
      “我只要找到简画蝶,杀了她。否则,今晚就杀了你。然后……我会再杀了你所有的家人,朋友,一个都不放过。在杀他们之前,我会把现场布置得像你做得一样,然后,我会变作你的模样,让他们以为死在你的手下。最后,我会把你的尸体吃掉,警察找不到你,只会以为你畏罪潜逃。而那些被杀的人,在冥府里,也会击鼓喊冤,控诉你的心狠手辣。贺希希,我要你辜负了阴阳两间,无处容身。”蝴蝶人无情道,尖细的口器缓缓刺入贺希希的脖颈。
      “钱荣……”贺希希的双手攥紧两束脆弱的枯草,“钱荣和常若俪……”她唇边的冷笑让西北风刮得破碎。
      口器的伸入停止,“他们要做什么?”
      “她要我……要我……告诉钱荣……”贺希希虚弱地说,“去和常若俪联手,夺回属于常氏的一切。还有……还有……力量……让钱荣的封印打开,再要到常若俪的……力……再去对付……钱憬……”
      蝴蝶人的翅膀一抖,就在此时,一声枪响穿透雄厚冷风,清清楚楚地刺了过来,“简画蝶!住手!她与你无怨无仇!”
      蝴蝶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杀气,口器在贺希希眼前一划,贺希希浑身瘫软,意识全无。曾警官模模糊糊地看到贺希希不动了,手中的枪对准蝴蝶人,却看对方一个旋身,翅膀向内一拢,旋风平地而起,顿时将曾警官撞了个趔趄,一并被卷起来的还有沙土枯草落叶,空气中满是尘土,眼睛沙痛迷乱,齿间麻麻的都是细沙,好不容易捱过,奔到贺希希眼前,一搭脖颈,脉搏微弱,心中松了下,而那蝴蝶人,早就不见了。
      曾警官全身一松,他才发现厚重的冬衣竟被汗水浸透了。
      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此间,拿起手机,“她走了。对,贺希希还活着,我立刻找医生。”
      放下手机,俯身要去抱贺希希,却正对上女子明亮的双眸,仿佛看到偷油耗子的猫的双眼,在暗夜中亮得发寒。
      曾警官的心顿了下,“你……还好吗?”
      对方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身后嘈杂,齐家外围的人、医院的保安终于赶到了。
      曾警官彻底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贺希希的眼神,让他如芒刺背。
      “她会伤心的。”微弱的声音飘在耳边,曾警官猛地看向贺希希,对方迷茫地望着没有星光的天。
      “你……说话了?”曾警官擦了擦额头的汗。
      谁会伤心?你说谁会伤心?!
      “钱荣……”细弱的声音再度飘起,他看到贺希希的嘴唇在动,“钱荣……会杀了他吗?”
      “谁?”曾警官不由问道。
      贺希希闭上眼,“钱憬。”
      曾警官的两腿一软,贺希希的话仿佛一只夹子,夹紧他的心脏,几乎碎裂。

      门被粗暴的推开,坐在梳妆镜前的常若俪从镜中淡淡看了钱憬一眼,“做什么这么着急?”
      钱憬定了定神,“若俪,我听说,你要签署股权转让书,把你的股份都给阿荣?”
      “是啊。这念头我存了很久了。阿荣眼看着要成年,我也该替他着想了。”
      “他还没成年呢。你提前放出股权,不是没得让大家都提心吊胆嘛。万一这几年内再出点变故……”
      “有咱们看着,还有我爸爸在家乡和族长一起盯着,能出什么事?除非,”常若俪放下梳子,优雅道,“祸起萧墙。”
      钱憬怔了怔,“胡说什么。”他环住常若俪的双肩,看着镜中常若俪的面容,“你真是越来越漂亮。”
      “别跟我说这些好听的。你这次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事吗?”
      “呵呵。”钱憬道,“或许还可以再商议商议。我陪着你一起去见陈律师……”
      “也好,带上阿荣。还有阿莘和阿菀,这么大的事,总得跟她们说说清楚,省得孩子们彼此有了心结。”常若俪在钱憬的怀抱中缓缓扭过头,柔荑从钱憬的小腹处一路摸着,软软地往上撩拨着,“夫君,你肯定也不愿意看着咱们的亲骨肉,自相残杀吧?那得是何等心痛。”
      钱憬痛呼一声,身子往后一闪,一手抓着心口——西服、衬衫竟然都已经被割破了。
      “你?!”钱憬怒视常若俪,她的手臂变得尖细,在日光下反射利刃的光芒,那不再是柳枝般的手臂,不再有带着纤细五指的柔荑,那是杀人的武器。
      “你疯了么?!”钱憬怒吼。
      常若俪的“手臂”指向钱憬,“姓钱的,授权书我早就签了,你弄死我也别想从我这里分得半点股份!而且我已经给我爸爸和族长发信息了,他们会为我主持公道。你我夫妻情分,今日此时就是彻底了断!”
      钱憬道:“我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动怒?!竟然还要劳动族长和岳父大人……”
      “我的女儿们呢?”常若俪尖叫着,“手臂”刺向钱憬。
      钱憬向后闪避,“你听我解释!”
      “我是不会信你的!”常若俪毫不松弛的攻击对方,钱憬横起双臂——它们也化作尖细的利刃,格挡住常若俪的进攻。
      他到底是男性,常若俪的攻击一时半刻无法突破。
      “钱莘杀了钱菀,钱菀又阴谋陷害钱莘在先,她们都是没脑子的蠢货,落得今日结果,你也别太伤心。”钱憬说。
      “阿莘和阿菀是我肚子里出去的!她们有和我一样漂亮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反射不同的光!她们是万花膜拜的对象!她们相亲相爱,美好纯洁,一切的罪恶不会沾染她们!”常若俪撕心裂肺地吼着,她唇下突然伸出尖锐口器,刺向钱憬的眼睛。
      钱憬一声低吼,闪避的同时,只听衣帛碎裂之声,一对硕大的翅膀在阳光下伸展,翅膀挥舞所制造的旋风,阻止了常若俪向前攻击的步伐。
      “常若俪,”他的声音变得冷漠,“不要逼我不念这数十年的夫妻之情。”
      常若俪冷笑,“你对我有过夫妻之情吗?你对这个家有过一点点关心吗?当阿莘在监狱里孤苦伶仃的时候,当阿菀无依无靠的时候,当她们指望着我们保护她们的时候,你在做什么?阿荣不明白,我难道还看不透你吗?你和齐音徵怎可能没看住阿莘和阿菀?她们对彼此做的事恐怕都是你们放任的结果!是你们眼睁睁看着她们走向绝路!你不仅没有悔恨,没有泪水,居然还能笑容满面地来到我这里,欺骗我……”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生气,那么我要解释!”钱憬大声抗辩着,“阿莘是我们第一个女儿,我的后代,难道我不爱她吗?阿菀是龙凤胎中的‘凤凰’,是我们的惊喜和骄傲,难道我不疼她吗?我们一家子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我骂过她们打过她们?我变着花样哄着,宠着,满足着她们!阿莘进了监狱,阿菀死了,我当时也是悔痛到肠子!但是还有阿荣,还有你,我不能倒下!事已至此,你我也都为齐家所制约,我难道还能向齐音徵索命吗?换了你又能如何,不过是哭闹一场罢了!至于我欺骗你,那是因为我那日进来看你依然沉浸在幸福中,让我怎么忍心打碎这一切?我宁可自己承担!”
      常若俪凄冷地笑了,“骗我,骗我,钱憬,成金,我早知你在骗我。骗我父母,骗我全家,骗孩子们,你骗了多少年啊?骗过多少人啊?你若真有如此柔肠,当年又怎会杀了简画蝶,逼死成灿?你若真有如此良心,当年就更不可能在明明有合法妻子的情况下还与我结婚!我常若俪堂堂蝶族世家的千金,我父有滔天财富,我在人间是富家小姐,在蝶族是无上贵女,我可以挑选最优秀的丈夫!最后却让你这么个贫贱卑鄙的小人欺骗终身!”
      “你闭嘴!”钱憬唇逢处寒意四射,“你不提那事也就罢了,你提起来,我倒要和你分辩:简画蝶一直在等我,从未结婚,坚持为我守节,是谁制造了假的结婚证?是谁雇了个男子故意挑在我去看她的时候与她拉拉扯扯,引我误会?!又是谁封印了成灿,指点我说,看,一点力量都没有,明明是个人类姑娘,一定是简画蝶偷男人的结果,根本不是我的骨肉,不要顾及她,杀了简画蝶,收走她所有的财产,断了她一切后路,让她自生自灭?!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我没封印过成灿,或许她真不是你的骨肉,其余的我认了!但是你敢说你没有顺水推舟吗?你那时候敢得罪我爸爸、得罪我吗!哈哈哈!难不成这天下只许男人朝三暮四、左拥右抱,肆无忌惮地哄骗女人,夺取她们的家财,辜负她们的期望,只许男人去狠毒去无情去冷酷去虚伪然后再被世人轻而易举的淡忘原谅吗?!”常若俪尖利的声音肆无忌惮地撕裂着空气,“你永远都是成金,什么钱憬,都是假的!从你南下打工却改名换姓那一刻起,从你送我第一束玫瑰花那一刻起,你他妈就再也不无辜了!而这一切,无论是简画蝶还是成灿的冤孽,无论是阿莘还是阿菀的惨烈,还是你今日落到这个境地的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若问心无愧,我就问你,打工就打工,改名字做什么?销毁个人档案做什么?伪装单身做什么?主动追求我还谎话连篇做什么?十几年都不和简画蝶联系、甚至一毛钱都没资助过,就你这样,还有脸指望人家替你守节,简画蝶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蛾子!若是我,早他妈给你丫蹬了!”
      钱憬仰天大吼,触角钻破头皮伸向天花板。常若俪哈哈大笑,四肢悉数化作蝴蝶那尖细的四足。
      房门被推开,钱荣从外面走进来。
      钱憬和常若俪停住了,他们一起望向钱荣。
      “你们……”钱荣喃喃着,“是爸爸和妈妈吗?”
      “阿荣,他(她)要杀了你,快到我这里来!”钱憬和常若俪,异口同声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第二十三章 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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