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肩上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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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扮太子的训练，在燕安王的势力下平稳的进行着。
近段日子，在锦儿无止尽的话匣子攻势下，尔雅基本掌握了太子生活中的喜怒爱憎，在听到锦儿表示尔雅已经学得很好了，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后，尔雅激动的快要哭了，紧紧拉着锦儿的手，不停道：
“谢谢，谢谢，都是锦儿教的好呀！”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公子太客气了。”锦儿显然感觉很是骄傲，犹豫一下，看着尔雅的眼睛道：“这，要不我和太子说说，再多教你几天？说说太子的其他事情。”
锦儿想必认为自己很是善解人意，却没注意到尔雅脸都快绿了。什么叫扳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便忙忙道谢，又说，不必麻烦锦儿姑娘了，打消了锦儿继续教自己的念头。
除了锦儿，王后和太子也常常亲自来给尔雅上课。王后主要和尔雅说的是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而太子主要和尔雅说的是，在被册封为太子的五、六年间，自己参与处理的朝政，自己对于当前各国形式的认识等。
说到太子妃清涟，王后对她很是满意。在王后授课的时候，尔雅很轻易便感觉到了王后对太子妃的喜爱。清涟是王后堂哥家的长女，也是王后最爱的侄女，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聪慧乖巧。更难得的是，清涟对太子确是一片赤子热诚，说她深深的爱慕着太子也不为过，在王者之家，有这样纯洁的情感，很是难得。
“清涟和太子相敬如宾，两相恩爱，我看着他们的甜蜜样子，心中也很是欢喜。”王后喝了一口桂花茶，笑容很是慈爱，又缓缓道：“唯一的遗憾，便是成婚两年，还是没能给我添个孙子。”
说到这里，王后似有似无的看了尔雅一眼，神情复杂。尔雅恭敬的点头应诺，假装没有看到王后的眼神。心中却是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之后，王后当作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继续缓缓的向尔雅诉说着他应该知道的一切。说到了太子与太子妃成婚那日的空前盛大，举国同乐，而太子太紧张，在祭天的时候多次说错了祭词；又说到成婚四个月后，太子妃在花园游玩时不小心跌落池塘，经过的太子恰巧看到，便奋不顾身的跳下池塘救太子妃，要知道，那可是初春，池水像冰一样凉⋯⋯
王后细数着太子与太子妃的点点滴滴，尔雅在下座恭敬认真的听着，表情有微微的扭曲，他一面告诉自己要认真的听，不要难过，要记住；一方面却禁不住出了神，灵魂挣脱出了痛苦，回到记忆中和哥哥一起的时光，没有痛苦。
听着太子与太子妃的恩爱无双，这对于尔雅来说确实是折磨，就像拿着钝刀子割肉，伤口模糊，痛苦绵延。
说了几个时辰，仍不能将太子与太子妃间的点点滴滴说完，王后却是感到了乏意。招呼下面的宫人，准备茶点，去院子里休息片刻。
仪凤阁偏殿的小院子里，王后种了很多植物。初春时节，不少枝干上都伸出了小小的绿芽，嫩嫩的挂在枝头，很是小巧可爱。扶着王后出来，坐在垫了棉垫的石椅上，尔雅打量起周围的植物，笑道：
“母后在小院种这许多果树，花树，想必费了不少精力。”
等了一阵，没有听到母后的声音，尔雅略带诧异的回过头来，却看到母后正以询问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母后⋯⋯”
王后看着尔雅长叹一声，道：“尔雅，你告诉母后实话吧。这些问题纠结在我的心里已经太多年了，我想不明白，弄不清楚。”看着尔雅眼中突然涌上的震惊，继而被痛苦覆盖，王后心中一阵不忍，顿了一顿，将那种不忍压制了下去，转头盯着着桃树上新长的芽，接着开口道：
“先前是恨，恨你，恨的想要杀了你。可隔了那么多年，我不恨了，可我却也迷惑了。当年，当年你们才多大的孩子，竟然就做出了那种事情⋯⋯现在，太子成婚两年，却仍然膝下无子，我，我担心啊。尔雅，你告诉母后，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你让母后安心吧。”
“⋯⋯”尔雅盯着桌上的点心，紧紧窝着茶杯，说不出一句话。
“当年，是你先，还是⋯⋯太子。”王后不打算放过尔雅，强逼道。
“母后放心，此事与太子并无关系，都是儿臣年幼太过顽劣。此事，仅是偶然，玩乐之举，不可当真。”尔雅看着王后，一字一顿道。面上一片平静，心却要痛的流血。花了整整八年时间，才能够遗忘那荒唐的一切，才能够平静的面对太子，今日的一番对话，却要将癒合的伤口再次划开。
“母后，儿臣昨夜估计是受了风寒，现在头痛的厉害。尔雅先行告退了。”未等王后开口，尔雅便转身落荒而逃，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耳中纷纷扰扰，王后的责问，一遍遍的重复，越来越大的声音，几乎要将尔雅逼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中光怪陆离，有年幼的自己和哥哥，有亲生母亲，有欢笑，然后混杂的责骂，尖叫，哭喊，母亲痛苦的脸在放大。
“娘，娘！”尔雅在梦中喃喃的呼唤，声音带血⋯⋯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锦儿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将尔雅从噩梦的深渊拖了回来。锦儿担忧的看着尔雅，一边帮尔雅拭去额头渗出的冷汗，一边关切的问道：
“公子可是做了什么噩梦？梦可当不了真，公子尽管放宽心。”
尔雅微笑着点头，接过手绢，自己接着擦着冷汗，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太子找我吗？”
“不是，是大王要见你。大王已经在偏殿坐下了，太子也在，说是有要事，要您赶快过去呢？”说完，锦儿便前前后后的忙碌起来，帮尔雅重新梳理了头发，又拿出一套墨绿的长袍，要尔雅换上。
一切打理妥当后，锦儿就领着尔雅去了偏殿。
“父王，太子，尔雅来迟了。”刚进殿门，尔雅便行了一个大礼。抬头后却突然发现父王和太子都神情严峻，而太子眼中更多了一份不忍，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尔雅心中一顿，暗想不会和母后今天是同一出吧，便谨慎的开口道：
“父王，找儿臣过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燕安王不语，转头往向了太子。尔雅不明所以，只得又对太子行礼，道：“太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望了尔雅一眼，便移开目光，盯着空中一点道：
“昨日，我突然想起一间事情，齐国太子知晓我左肩有一个伤口。”太子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着要如何说下去。而在听到太子左肩伤口的瞬间，尔雅心下一怔，无意识的将目光移到太子左肩，希望能隔着层层布料，看到那个记忆深处的伤口。
“半年前，齐国太子来我国游玩，我曾陪太子去行猎。途中，我衣服不慎被树枝刮破，而齐国太子恰巧看到了我左肩的那个伤口。当时，他还请齐国太医帮我医治，想必对这一伤口，印象深刻⋯⋯”
“所以，要假扮太子，必须假扮这个伤口。”燕安王道，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尔雅，补充说：“要假扮一个八年前的伤口并不容易，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一个更大的伤口去覆盖原本的伤口，这样，便可以掩人耳目。”
听到这里，尔雅只觉得衣服穿的不够多，凉意还是一丝丝的渗入了肌肤，渗入了灵魂。木然的开口：“儿臣明白，不知父王打算如何制造这个伤口？”
燕安王正打算开口，太子急急强着说：“父王，这个就交给孩儿吧。这个伤痕在孩儿身上，孩儿知道要如何处理。”
燕安王盯着太子的眼睛，看了一阵，终于点头。交代完了事情，燕安王便起身离去。
屋子里静了好久，没有人说话，时间好似停滞。
“啊⋯⋯”太子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他望着尔雅平静的开口，沉沉的声音给了尔雅无尽的安全感与温柔。
“我肩上的伤口以两个交叉的刀伤交叠而成，是个‘十’字的模样。因为刀伤深而救治不及时，伤口有些微的扭曲，不平。我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烫伤，用一个更大的烫伤去伪造这些原本伤口被覆盖的假象。不过⋯⋯，会很痛⋯⋯”
“太子放心，我可以承受的住。”尔雅木然的说。
“嗯，那就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帮你制造这个烫伤。这样，在你去齐国的时候，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你也就不会太痛了。”太子说他要先去准备用具，药物，便先行离开了。尔雅独自待在房间里，心中一片淡漠。
天刚微微黑下来，太子就带着锦儿回来了，身边多了大大小小的数个药箱。锦儿想必也知道将发生的事情，望着尔雅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她走到尔雅身边，温柔的道：
“公子，太子这里有好多灵药 ，不会很痛的，马上就好。”
尔雅微笑着看了锦儿一眼，脸色苍白。太子注意到尔雅的面无血色，心中也是一痛，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子暗自镇定下来，笑着对尔雅说：
“都多大了，还怕疼么？我下手很快的，马上就好。”说完，便着手开始准备。
为了弄假成真，太子决定伪造香炉从高处不慎掉落到肩膀上，烧坏了皮肉的假象。此刻，便把一个满是炙热碳块的香炉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尔雅显然是看到了那些烧通红的碳块，脸色又是一白。
“尔雅，将上衣都脱了吧，这样方便处理伤口。”不等尔雅回答，太子便温柔而坚定的伸向了尔雅的衣带，要帮他脱衣。尔雅还未反应过来，伸手便紧紧抓住了太子的手，目光迎上太子，不肯松手。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八年前的不堪回忆，现在又重新上演了一遍。一模一样的情景，尔雅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记忆。
太子无法再和尔雅对视，匆忙避开了尔雅的视线，转头招呼锦儿，让她先出去，有需要了再叫她。
锦儿听话的出去了，关门的声音让尔雅一怔，又回到了现实中。他摇头苦笑，松开了手，却又坚定的推开了太子，淡淡道：“我自己来就好。”说完便快速把上衣脱光了，转身留了一个背影给太子，又道：
“好了，来吧。”说完就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了。
尔雅皮肤细腻而光滑，优美的象牙色肌肤，在夜晚的寒风中微微颤抖。太子的眼光迷离而悲伤，他拿起那烧到火热的香炉，停在尔雅左肩的上方，始终不忍让那炙热的碳块烫伤眼前这人。
“来吧，我受的住。”看太子半天不动手，尔雅缓缓道，淡淡的声音几乎要湮没在夜色中。
太子一顿，是啊，逃不了的。狠了心，闭了眼，香炉从手中掉落，“嘶”，“嘶”，皮肉被炙烤的恶心味道升腾起来，空气里带了毒，伤人至死。尔雅面容几乎要扭曲，却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哀鸣，甚至在晕眩中，在快要失去意识的瞬间，他都是如此的清醒，心中竟有释然的快感⋯⋯
“哥哥右肩的伤口，那个交叉的‘十’字，是我永远的噩梦；那是哥哥替我背负的罪孽，是□□啊，是生命中永远的痛，那时我的罪孽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肩上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