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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问候您的危险四 ...

  •   短时间的沉默过后,茜拉把目光从那个满脸惊愕的儿时的自己身上挪开,像是对眼前重现的这段记忆没有任何触动似的眯起双眼,将此刻她身处的书房细细地环顾了一番,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噢,这真是让我看到了讨厌的回忆。”

      “Kufufufu……你倒是意外地平静呢,见到这种所谓‘讨厌的回忆’。”曾在巷子里出现过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那个被叫做阿拉斯特尔的男人眨眼间便出现在书房门口那两具歹徒尸体的旁边,也终于让茜拉瞧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与大多数有资本的意大利男人一样拥有刚毅的面部线条,五官却比普通男人多了几分精致,只可惜那头漂亮的蓝发被剪成了相当可疑的造型。

      像极了凤梨叶子。茜拉嫌弃地想起了戴蒙•斯佩多神奇的发型,再瞅瞅眼前的阿拉斯特尔,忽然觉得这两人之间说不定真有什么联系,品味古怪到浪费了这张好看的脸。

      “得了吧先生,在危及性命的情况下我可没功夫沉浸在这种见鬼的记忆里。”她耸了耸肩,用手中的枪瞄准了他:“比起这个,我倒是更介意什么样的人窥伺了我的记忆——这种感觉可真让人恶心,难道不是吗?”

      阿拉斯特尔不以为意地一笑,缓缓抬起左手——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中瞬间出现了那根三叉戟:“当然,尊敬的小姐。不过你很令我惊讶……对于这种本该成为精神阴影的回忆居然不为所动,该说你狡猾还是冷酷呢?”

      “噢噢,您想见到我悲痛欲绝的反应?别开玩笑了,术士先生,我的确曾经因为这件事而沮丧,但如果总被这种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牵绊可就不划算了。”回以他狡黠的笑意,茜拉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我现在只需要活下去。”

      子弹意料之中地打中了空气。茜拉吐了吐舌头,不得不对自己糟糕的枪法绝望了:“好吧,我还剩五发子弹。”

      “用这种糟糕的枪法和术士战斗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将手里的三叉戟底端不轻不重地磕向地面,阿拉斯特尔讥诮地开口——就在三叉戟底部碰触到他脚下地毯的瞬间,这间用幻境制造的书房就突然震动起来,数不清的火柱从地底破砖而出,迎着屋顶汹涌而上,迸溅的火星霎时间在眼前绘制了一副炼狱般的画面!

      茜拉下意识地避开从身遭迸发的火柱,暗自吁了口气,迅速瞥了眼书桌边的两个身影——幻境中七岁的自己和已经死去的母亲仍在原地,那些火柱爆发的位置恰好避开了她们。

      “把唯一一枚雾属性指环给了那个男人,你难道不是有自信能够拖住我吗。”眼里映出她紧张地躲避那些火柱的模样,他微微挑起下颚,嘴边的笑意隽永:“如果这种程度都受不了的话,即使你还剩一百发子弹也不够用的。”

      “哦上帝,这真是太糟糕了,我死定了!”她闻言夸张地捧住自己的脸颊,故作绝望地摇了摇脑袋,转而又像是受不了自己的表演一样笑出了声,冲他眨巴眨巴眼:“——您以为我会这么说?”

      没有料到她的反应,阿拉斯特尔的眉心一紧,敛下了唇角的弧度。

      而茜拉的视线则是挪向他右手上的那枚眼珠形状的指环,稍稍后退了一步:“事实上我的确会这么想——前提是你手上的指环以及你本人……是真实的话。”

      瞳孔骤然紧缩,男人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茜拉已三两步冲到了幻境中幼年的她自己面前,一把拽住女孩儿的衣领将她轻而易举地拎起,飞快地把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脸上得逞的笑容狡猾而可憎——

      “好了先生——噢,或者说是女士。如果您想要您的同伴安全回到您身边的话,就请快点解除这该死的幻术吧。我热得快欲/火焚身了。”

      *

      枪响之后阿诺德并没有去看茜拉脸上的表情。

      如果这真的完全是她的记忆,那么他可以料想她不可思议的震惊神情——同时他也知道施术者等待的就是他把注意力转向她的那一刻,因此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

      可就在他要收回停留在那个已经死去的金发女人脸上的视线时,余光忽然瞥见她身边的女孩儿战栗着抬起握着□□手,将枪口抵上了她自己的太阳穴——这一举动令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心望向她,可就在他看清她的动作时,女孩儿的嘴角翘起了诡谲的一笑:“还是上当了呢。”

      就在她开口的同一时间,无数荆棘丛书房的墙壁钻出,从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阿诺德!

      铂金发男人挑了挑眉梢,仅是低哼一声,湖蓝色的眸子里竟没有分毫慌乱。

      刺向他的荆棘在距他五米的番外内像是受到了什么肉眼看不到的力量抵挡,居然尽数化为灰烬!而连续不断的荆棘在因这股力量而被摧毁时也让“茜拉”看清楚了那可怕力量的原型——阿诺德身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形成了以他为中心的球体屏障,所有利用火焰制造出的幻术都被这屏障抵消。

      “Kufufufufufu……原来如此。”女孩儿满意地笑起来,身体顿时被靛青色的雾气笼罩,待雾气消散时已然成了那个不久前出现在巷中的术士阿拉斯特尔。

      右手上戴着的指环火焰逐渐熄灭,他终止了那些荆棘的攻击,轻笑着看向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的阿诺德:“事先利用指环里发出的云属性火焰在广范围中进行放射,在反射到攻击时点燃雾属性的火焰,借助这层云之炎的增殖能力把用来抵消攻击的雾之炎的作用增倍……果然是不容小觑的男人啊。”

      “呵。”冷笑一声,铂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从风衣外套的口袋中取出那副随身携带的手铐,修长的食指上那枚云属性指环缓慢燃起了紫色火焰,长指熟稔地拎起的手铐瞬间增殖成了三副——他稍稍抬眸将眼前的阿拉斯特尔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眼,唇边毫无预兆地翘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平淡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无论是术士的身份、说话时自负的口气,还是那可笑的发型……”

      顿了顿,阿诺德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上,做出了最终的定论:

      ——“真是从头到脚都让人感到不悦啊,你。”

      阿拉斯特尔的脸部表情一僵,在听到“那可笑的发型”时额角的青筋都止不住暴起,好在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如果失控的话将会打乱所有计划——因此在眼角直跳地好不容易压制下恼羞成怒的情绪后,他重新露出了诡魅的微笑:“Kufufufu,我也刚好对你打乱我的计划而感到不满呢。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哇哦,合作?”阿诺德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以敌人的身份站在那里说出这种话,你难道都不觉得可笑吗。”

      “‘敌人的身份’也只是暂时的罢了。我看得出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挑起唇角加深了笑意,阿拉斯特尔微微眯起双眼:“——要摧毁切尔涅家族。”

      手中随意晃动着手铐的动作一顿,阿诺德皱了皱眉,对上这个男人的视线。

      他在切尔涅安插的人手传达给他的消息是,今晚会有切尔涅的高层干部来到镇子里掳走幼童进行新的活体实验——如今切尔涅和基里奥内罗的摩擦已经造成了北意大利不小的动荡,他们只好把目标放在列支敦士登。阿诺德自然不会允许切尔涅家族的魔爪伸向这个国家,这也是他今天一早就从瓦杜兹赶回镇子的原因。

      从实力和指环上都不难判断阿拉斯特尔就是消息中所谓的切尔涅高层,但不论是他刻意将他们引来这个村庄的行为还是他目前为止的表现,都相当可疑。就像上回在黑市的酒馆里与特夫瑞对峙一样,阿诺德能够看出阿拉斯特尔的目的并不是如情报中所说的带走已经落入他手中的那群孩子。

      那么,果真是意在让切尔涅永远成为黑手党界的历史吗。

      短暂的思考过后,阿诺德手里的手铐恢复了一开始的单副,被他从容地拢进口袋里:

      “那就试试看吧,你口中的‘合作’。”

      与此同时,仍身处村庄外沿的幻境中的茜拉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面前这个“阿拉斯特尔”的反应,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拎着幻境里这个幼年时的自己,另一只手则是稳稳将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只要食指稍稍一扣扳机就能送这个瑟瑟发抖的小鬼见上帝。

      “……”站在她面前的“阿拉斯特尔”咬了咬下唇,迟疑两秒后还是提了提手中的三叉戟,他们眼前的所有幻境也随之消失——落入视野的是村庄边缘杂草丛生的平地,秋夜里带着凉意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阿拉斯特尔”只觉双手发凉,紧紧盯着茜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记得那个叫阿拉斯特尔的术士当时是用右手拿着鱼叉——啊不,三叉戟的。但你用的是左手。”熟悉的场景撤离视野的感觉让茜拉松了口气,她不满地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女孩儿——她身上用来伪装的幻术依旧没有解除,一张小脸因突变的情势而煞白如纸,“而且这孩子的演技太差啦!我小时候可没有那种笨手笨脚的样子。”

      女孩儿的眼中终于因恐惧而噙满了泪水,无助地伸出双手试图向“阿拉斯特尔”求救:“姐姐……呜……”

      “姐姐?”茜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脑内忽然闪过什么片段,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向被自己用枪口抵着的女孩儿:“你——”

      “茜拉小姐!”不等她说完,“阿拉斯特尔”就因这声呜咽的轻唤而失控,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嗓音从那诡魅的男声变成了尖细的女声,而她身上的幻术也随即解除,褪去了“阿拉斯特尔”的外表,恢复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儿模样——“求求您,放过贝蒂!”

      好容易才借着微弱的光亮辨清她布满泪痕的脸时,茜拉险些站不住脚,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艾米丽?!”

      语罢,她有扭头瞅回手里提着的女孩儿,简直是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是贝蒂?你们是姐妹?!”

      女孩儿身上最后的幻术同样解除,随着靛青色雾气的消散,茜拉果不其然地发现她就是不久前还在公寓门口同自己谈话的红发女孩儿——而这个利用幻术伪装成“阿拉斯特尔”来忽悠她的敌人,则是大半年以前她和阿诺德一起借宿的那间孤儿院里被理事惩罚洗碗的年轻姑娘。

      “真高兴您还记得我……”艾米丽痛苦地摇着头,泪水不断从眼眶滑落,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只可惜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对不起您,茜拉小姐……”

      茜拉不敢相信地直盯着她,脑内的线索顿时间混乱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切尔涅的人……那间孤儿院就是切尔涅家族养殖他们实验体的地方,年满十岁的孩子都会成为火焰实验的牺牲品——我们今晚会来到这里是为了带去新一批的实验体,也就是镇子里的那些孩子……”精神似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艾米丽忍不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我没有办法,茜拉小姐!我不得不做这么做!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完成这次的任务,他们就会让贝蒂也成为实验体——我不可以让他们这样对贝蒂!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

      被茜拉拎在手里的贝蒂也放声哭起来,小小的四肢不断挥舞挣扎着,想要跑去她姐姐的身边——茜拉皱紧眉头将她放了下来,任由她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用力抱住因剧烈的抽噎而颤抖不已的艾米丽。

      艾米丽像是重新得到至宝一般悲伤而绝望地紧紧搂住贝蒂,早已失控地克制不住哭声。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茜拉的表情,她觉得无地自容却又无路可退,长期以来积蓄在内心的痛苦让她在这个对自己来说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好心人面前惭愧不已,一想到自己为了保住妹妹而想过即便是杀了茜拉也无所谓,就悲恸得想要跪在她面前卑微地抱着她的脚祈乞求她的原谅。

      艾米丽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自责和悲伤。她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残忍的实验而成了怪物,她的灵魂也早已被那囚禁她的恶魔变成了魔鬼——她的四肢就像被上帝扣上了铅石枷锁一般沉重,不论她如何哭嚎都无法解脱。

      我是罪人,艾米丽这么想着。深秋夜晚的凉风让她感受到切肤的寒意。

      罪不可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问候您的危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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