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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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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由杜海燕领路,但她本人也有十二年未曾回来过,凭记忆寻找道路的过程显得很艰难。也许封闭的金银岛在这十多年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杜海燕离岛的时候毕竟只有七岁。
祝映台与杜海燕两人紧赶慢赶地走了将近一小时后,发现他们很可能迷路了。最开始的水泥道路已经不见,如今两人踩踏着的乃是林间的泥路,事实上,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路。
祝映台回忆起大概半小时前,在他们眼前出现过一个岔路口,一边被杂物和路障所拦死,挂着“施工勿入”的牌子,从方位来判断,应该正通往之前他看到的奇怪建筑群,而他们沿着走的另一边则演化成了如今这样,水泥路无声无息地消失,取而代之以枝叶蔓生的泥路,行走的时候还必须拨开树枝的遮挡才行。
杜海燕疑惑地看着前方:“奇怪,我记得应该是往这里走才对,方向没错啊?”她犹犹豫豫地转过头去,怯生生地提议,“祝先生,要不然我们倒回去走另一边试试?”
祝映台默许了她的提议,两人便又沿着记忆中先前走过的道路再往回倒走了半小时,然而这时候不见了的却变成了先前的岔路口。
“怎么会这样,难道又走错方向了?”杜海燕疑惑地辨别着自己所处的方位。太阳已经升到很高的地方,明晃晃的日光从枝叶缝隙撒落下来,照得地上一片光亮。时近中午,本不该是出现鬼打墙的时候。
祝映台闭上眼睛,过了片刻睁开来,脸上难掩惊讶神色。
这里太干净了!
凡物不论死活皆有气,生者为生气,死了有葬气、死气,至于死物,比如金属之类,也有独特的气场存在。就像科学家认为地球上到处充满磁场一般,在祝映台的感知能力中,没有不存在气的东西,但是这个可称为定论的规律却在这片树林里被打破了。如同洁癖症患者家中特别夸饰的可疑光洁一般,这整片树林里都是彻头彻尾的清静无扰。
祝映台一时有些气恼起自己来,如果不是被那个莫名其妙的郑浩瀚捣乱了心绪,他根本不会忽视这样明显的细节!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唤出了自己的桃木红剑收在袖中以备万一。那是一柄长不足一尺的利刃,说是剑,其实不够长,说是匕首,又太长,赤红色的剑身上隐隐现出古朴花纹,这是他从成为祝映台这个人的那天起便有的东西。
“祝先生,我去前面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好吗?我怕回来找不到路。”杜海燕说着也不待祝映台回答便匆匆忙忙地往她觉得可能正确的方向跑去,因为太过匆忙的缘故,从她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她都没有发现。
祝映台走上前去,弯下腰拨开草丛,躺在地上的是一支粉红色的手机,祝映台伸手捡拾的时候,从那支手机中发出了轻微的“嘀”的蜂鸣声响,手机屏幕跳动了一下,跟着显出一排字:“你有一条新短信。”
祝映台没怎么在意地将那支手机拾起来,但似乎误触了什么按钮,短信在瞬间被他打开。
发件人:杜海鹰;时间:10月18日10:21分;内容:回去!别留在岛上!
祝映台的眼睛猛然睁大,恰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林中传出了一声夹杂恐惧的惊叫。
杜海燕!
祝映台飞速将手机揣入口袋,向着发出尖叫的方向跑去。当他赶到杜海燕身边的时候,杜海燕正像疯了似地用拳头,用手上的背包,用脚攻击试图钳制住她的怪物,被她攻击的“怪物”则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将她往地上带,似乎是想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祝映台从那一片混乱中很快辨认出来,那是一个戴着鬼面具意图不轨的男人。
“放开她!”祝映台快步赶上,抓住那个还在试图攻击杜海燕的男人的手重重一拧,只听得“嗷”的一声惨叫,被卸了关节的男人痛呼一声,蹲在地上,杜海燕趁机挣脱了束缚,哆嗦着缩到祝映台背后,惊魂未定地低声抽泣。
“妈的!”那人开口叫骂,祝映台回头看到杜海燕被撕扯开裂的领口和面上被指甲抠破的红痕,面色顿时一沉,剑身出袖,干净利落地一划一挑,对方面上戴着的鬼面具在瞬间便被劈作两半,飞上空中又落回地上,露出面具下一张呆滞惊愕的年轻面孔,一道细细的红线从发际线起笔直穿过整张脸,一直延伸到下颚部位,凝结成一滴血珠。
“你没事吧?”祝映台看也不看那男孩子一眼,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到杜海燕身上,尽量放轻了声音问。这时从他和杜海燕的背后却同时传来许多踩踏杂草奔跑的声音,一、二、三、四、五、六,有六个脚步声凌乱地向此地奔来,祝映台皱起眉头,紧跟着,果然从林木背后出现了六名年轻男女的身影。
其中一名高壮的男生左右看了看,飞快地跑过来,蹲下身问:“章卫东,你怎么样,没事吧?”他推推搡搡地拍着自己的同伴,“醒醒,醒醒,回魂了喂!”
其他几个人也都围过来检查自己的同伴,一名个头娇小但嗓门极大的女孩子看了一眼,走上来质问祝映台:“你们是哪来的,凭什么打我们同学!太过分了吧!”
杜海燕这时候终于也明白过来,刚才意图对自己不轨的原来不过是个戴着鬼面具的男生,本来就又惊又气,听那女孩这么一说,当场气得要掉眼泪:“你、你们才过分!明明是他刚刚……想、想对我……”说到这里,羞恼得怎么也说不下去。
“对你什么啊!”对方却不依不饶,“我们好好地在这里露营,你们闯进来随便打人,怎么还有理了!”
人群里另外一个高个女孩走出来,碰了碰之前女孩的胳膊:“小梦,别说了。”
“为什么不准我说,他们能打人我就不能说了?”被叫做小梦的女孩子蛮横地抢白,“而且我说赵显艺啊,你又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她这句话说得难听,那高个女孩脸色变了变,住了口。
杜海燕气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你们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他想要……想要……”
“想要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怎么?你是哑巴还是白痴?”叫小梦的女孩变本加厉,明知杜海燕羞于说出口,却咄咄逼问并且出言不逊。
“他想非……非礼我!”
一个架着玳瑁眼镜,看起来面容阴郁的男生从旁悠悠说了一句:“如果想指控别人,记得先提出证据,否则我们可以告你诽谤的,同学。”
祝映台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挡在杜海燕跟前。
“怎么,你有什么想……”
“闭嘴。”祝映台只冷冷说了一句,他不想欺负女孩子,但面前这个女生实在很难令人对她客气。
女孩子愣了一下,还想要反击:“你凭什么……”
祝映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道歉。”
“我……”女孩子本来还想反抗,触到祝映台眼神的瞬间却立时声音低了下去,情不自禁地就说出了口,“对、对不起。”
“还有你们几个。”祝映台冷冷环视在场的所有人,被他眼神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太冷了!
“咳。”忽而有人清了声嗓子,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拨开人群走出来,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因为他的出场使得现场那些被祝映台气势压着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叫小梦的女孩见他出场,满脸都是娇羞兴奋的神色:“修权……”
男生对她做了个手势,让她退下来:“这位先生你好,我叫陆修权,是C大的学生。他们都是我的同学,刚刚很抱歉惊吓到你们。”他状似诚恳地道着歉,但语气并不让人舒服,有种伪作的应酬式的虚假。
“不仅是惊吓这么简单,你的同学意图对我朋友不轨。”
“是吗?”陆修权回过头去,“章卫东,你刚才做了什么?是这位先生说得那样吗?”
被点到名的男生瑟缩了一下,高大的身体缩成萎顿一团:“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
“开玩笑需要对陌生女孩子动手动脚?”
陆修权隐在银边眼镜后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高睿。”刚才那个声称可以控告诽谤的男生应了一声。
“打电话报警。”
“现在?”
“对,现在打电话报警,就说这里抓到了一个……”陆修权想了想,方才说道,“强*暴犯。”
“陆修权,你!”
“陆学长,我想章学长他只是爱开玩笑而已,你也知道的,他没有恶意!”叫赵显艺的女孩子在一旁劝道。
“是啊,肯定是误会。”另一名个头矮小,神情有点神经质的男生也说道。
“不管是不是误会,他对这位同学已经造成了伤害。”陆修权说着,走上来,微微低下头去对躲在祝映台身后的杜海燕亲切道,“同学,你说是不是?”
杜海燕忍不住犹豫起来:“不,其实……不用这样……”
“同学,不能姑息一点犯罪苗头,否则他以后真的会犯大错,到时候就晚了!”陆修权微微笑道,“报警以后我陪你一起去警局,请你一五一十地把他所做的事都说出来好吗?他应该得到什么教训就应该给他什么教训。”
“陆修权!”章卫东愤怒地大吼,“你他妈就这么对我,老子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
祝映台冷眼旁观面前人的举动,杜海燕却到底涉世未深又心软善良,她从背后拉了拉祝映台的手:“祝先生,算了。”她轻声说,“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他只是恶作剧出格了而已。”
“哦?”陆修权耳尖,听到后大声道,“这么说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章学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他回头招呼,“章学长,下次别再这么莽撞了,快来给这位……嗯,同学你怎么称呼?”
“杜、杜海燕。”
“哦,快给这位杜同学赔礼道歉,这事就到此为止。”
章卫东如蒙大赦一般过来迅速一低头,说了句“对不起”,赶紧又缩回身去。
“好了,既然当事人都说没事了,我想这位先生也不会再计较了吧。”陆修权这才看向祝映台,眼神中满是笃定的狡狯。
见祝映台不回答,他兀自“哈哈”一笑:“既然不反对,那么就当你同意了,好了,我们也还有事,就此别过。”他向两人摆摆手,带着自己的“手下”扬长而去,看起来就如同一个骄傲的帝王。
祝映台冷冷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陆修权,他皱起眉,讨人厌的家伙。
“你还好吗?”他转过身去再度问。
“啊?没、没事了。”杜海燕狼狈地拽着自己身上披着的祝映台的外套,他的外套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幽幽冷香,但是很温暖,“谢谢你。”她说。
祝映台叹口气:“你何必放那种人一马?”
“我想他……他也没做成什么,而且不是快毕业了吗,留了案底的话,以后很难找工作的。”杜海燕轻声说道。
祝映台点点头:“你决定就好。”俯身捡起在打斗中被丢到地上的背包。
“嗯。”杜海燕应了一声,抬起头,忽然惊叫道,“呀,原来我们走到这里来了!”她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看,老槐树!”
老槐树?
祝映台顺着杜海燕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在层层茂密的树木背后赫然出现了一株巨大的古树,那是一株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龙爪槐。
几乎很少能看到龙爪槐长到这样的高度与大小,在两人的面前,整棵槐树就如同一条由土中拔地而起摇头摆尾的苍龙般直插云天,巨大苍劲的树身上无数枝干蟠曲向上方伸展,如同瀑布般茂密的绿叶由树顶向四面八方倾泻而落,几乎遮蔽了那一带的整片天空。在那株苍古槐树之下乃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只有单独一间,木构,无论从破烂失修的房顶还是缺了玻璃的窗户来看,都应该许久无人来过了。
“那株槐树是这整片龙神林里最老最早的古树了,树旁边的那栋屋子,原来好像是……”杜海燕思索着,“嗯,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大人不让去那玩,听说好像是过去守林人住的屋子。”
“哦?”祝映台状似漫不经心地应着。
槐树?晦暗之树?守林人的屋子?祝映台思索着,奇怪的搭配,槐树多栽植于祠堂或是宫廷门外,这茂密林子中心仅有的一颗槐树,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
“终于找到路了。”杜海燕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从这里往西走上二十分钟,我们就能到鸣金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杜海燕说着,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随后惊叫一声,“我的手机!”
“在这里。”祝映台从口袋里将那支粉红色的手机取出来,“刚才你不当心落下了。”他将手机递出去,却在那之前不为人察地迅速按了几下按键。
“哦,谢谢。”杜海燕看了眼屏幕,将手机放进背包里。
祝映台在递出手机前将那条短信删除,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让杜海燕看到那条讯息。其实祝映台在来金银岛之前已经试过召唤亡魂的方式,而杜海鹰,有九成的可能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