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我的》半世浮萍

2、柳西明家

　　在这个名为骑郡的地方，有两户最为人所知的名家——柳西的明家、柳东的莫家。之所以说是柳东与柳西，便是临柳湖东面和西面所建的两户人家。可要是说明家的人经过柳湖而至莫家，鉴于湖面宽广，至少也得半日的路程，更何况自两年前的秘事之后，柳湖再无一艘木船，有的也只是一两只飞禽走兽。

　　因而，八年前，莫家大小姐莫黛紫嫁给明家当家明奕的时候，的确轰动一时，这其中有一部分得归功于那曲曲折折的湖畔之路。

　　而如今，莫家二小姐莫黛青，重游这当初送姊之路，心里无喜无悲。

　　唯有哀叹。

　　“二小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身边是当初莫黛紫的陪嫁丫鬟初玉，她看出了她的叹息，便担忧地问道。毕竟，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莫家二小姐的身体是趋向于虚弱的状态的，也不是说她有什么隐疾，只是会比常人虚弱上三分。

　　莫黛青只顾着看着窗外的雪景，看着那凝结了冰色的湖面，看着昔日热闹的街道渐而冷清，颇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回答：“嗯，我没什么事儿……”

　　初玉明显看出了她心里所想的，便打算开口劝慰，不料莫黛青先她一步说了起来，“初玉，你也不用煞费苦心劝我什么了……我只是想不透一些问题罢了……”

　　初玉微怔，看着依旧淡漠的她。

　　马车外的雪景很漂亮。是白茫茫的世界，地上是飘雪的白，天空的纯净的白，湖水是凝结的白，连街上稀疏不齐的人们都洋溢着透白色的微笑，调侃着家常。

　　莫黛青蓦然闭上了眼。

　　初玉一时也看不出她这是什么意思，便观望着，不敢逾越什么。

　　“初玉……”莫黛青难得先开了尊口，也睁开了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压迫力。

　　在与她目光接触的那一霎后，初玉连忙低下了头，恭敬地拱着手，低声问：“……是，敢问小姐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面对这样的情况，莫家二小姐显然很不习惯。她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额角，轻轻长呼出一口气，才说：“没什么，我也只是想问一下明轩……也就是我的外甥他的一些事情罢了……”

　　“是……”初玉也是伶俐的丫头，一听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协调感，便抬起头来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着：“少爷他如今也只有七岁，正是开始独立的时候。我想大小姐要您过去也是为了辅助少爷的品性，好让他能德孝……毕竟老爷他也是颇忙的，能够照顾少爷的时间并不长……而二小姐您如今也只有十三四，有任何问题您可以找初玉……”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微微惊惧地看着莫黛青，直到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情感的变化，便继续着，“初玉可以去请教府里长年照顾少爷的婢女，问一下有关于少爷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莫黛青打断了她的断断续续，微微皱了皱眉头，扭过头去继续观看窗外的一片景色。

　　“是……”初玉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任何，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不再看她。

　　天空透光缕缕金光，洒在人间的大地上，使得这银装裹束的世界多了一份色彩和温暖。

　　到达明府的时候已是午夜，街道是死一般静默，没有一点儿灯光，也只有那用朱砂写了明府二字的灯笼发着不甚明亮的光。

　　接待莫黛青到来的是明府的丘管事，他长着八字胡，颇有喜感地笑着，看着莫黛青走下马车，便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笑道：“恭候您多时了，莫小姐。”

　　莫黛青微微歪了头，看着他，又看向那敞开了大门的明府，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家老爷呢？”

　　“他……”管事面露难色，略有责备地看向她身后的初玉，又陪笑着说，“老爷他有事务在身，两天前就前往皇城了，还请见谅。”

　　莫黛青轻轻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天穹——今夜的星子似乎都消却了，使得这天空格外寂寞。不久便收回视线，从衣间掏出一块碎玉，递给管事，说：“那请你把这块玉交给他吧……还加上一句话——‘玉碎瓦全’……拜托你了。”

　　丘管事双手接过碎玉，愣然看着她，半久才回过神来，拿出一方极其昂贵的绸帕，小心翼翼地把碎玉包裹起来，揣在腰间，才伸手指引着莫黛青走去。

　　莫黛青看着这夜色之下的明府，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身边的管事，“丘管事，敢问一句，我能够住在明少爷隔壁吗？”

　　“自然可以……”丘管事笑着，应允道。

　　莫黛青满意地点了点头，随而看向身后的初玉，“那能不能再派一个丫鬟过来呢？……我倒是害怕初玉不能同时照顾我和明少爷。”

　　丘管事略懂地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丫鬟，伸手一指，便说：“楚月，你去照顾少爷和莫小姐吧……”

　　被唤作楚月的丫鬟向他作揖，走到莫黛青身前又行着恭敬万分的礼节，说：“奴婢楚月。”声音倒是温温润润的。

　　莫黛青却是微微眯起眼，嘴角轻然上扬。

　　这里的人，果真如同她的料想一样……

　　罢了罢了……

　　她闭上眼，挥手。楚月随即退到她的身后。

　　轻轻睁开眼，看着丘管事，说：“那么，就请你引路吧。”

　　“那是自然。”丘管事的声音还是那个声调，却让莫黛青听了忍不住心寒。

　　她看向一路灯光延伸至府内的明府，看着丘管事和一批丫鬟侍从的恭礼，看着那犹如虎口一样的门院，轻声叹息。

　　误入虎穴，犹可全身而退。

　　可没有误入，更胜虎穴，如何全身而退？

　　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