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是福是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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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晚上，温萍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做着糊纸盒的手工活。她手灵巧，速度也快，不知不觉间把前阵子从厂里领的份儿都做完了，看着积了满桌子的边边角角废纸料，温萍起身收拾一番，把家里各处的垃圾一并填进大袋子里，绑严实了便拿下楼去扔。
出了小区，垃圾回收站就在马路的对面。温萍刚走到马路中央，不留神驶来了一辆小轿车，她为了躲闪慌乱地往斜侧跑开，那里的路灯坏了，只隐约透着点光，温萍就见不远处的巷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从背影看去，好似搂着女朋友正亲热着。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跟不上时代咯，这些年轻人呐！摇了摇头正想走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那声音虽带着喘息，并不如何分明，但温萍还是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弟弟的声音。从小把弟弟带大，温萍怎会听错？她的心跳如擂鼓，思绪纷乱，下意识地不愿在这里多待，垃圾袋掉落到地上也顾不得捡，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到家后温萍的脑袋依旧一片空白，她开始产生自我怀疑，希望是自己一时糊涂产生幻听了，又或者那人的声音只是恰巧和弟弟很相似？正心烦意乱间，门开了，随之传来了温珏的声音：“姐，我回来了。”语气平常，情绪也无波动，温萍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张了张嘴还是没能问出口。
隔天温萍去了趟中心小学，她想起前阵子温珏借口工作忙，说是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可温萍如今却不相信这套说辞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从看门的老宋头那儿，温萍知道了温珏压根儿就没住校，反而有个男人天天来接他下班，并自称是他们的远房表亲。温萍听完，心都凉了半截，他们姐弟俩哪来什么子虚乌有的远房亲戚——那人……只怕就是昨天晚上堵在巷口的那个高大男人了……而小珏瞒着自己，已经偷偷和他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
温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怔怔前行。事情已成定局，弟弟确实瞒着自己在谈对象，可那对象不是自己猜测的什么学校里的女同事，而是……一个男人！温萍满心的恐慌，她并不理解同性之间的爱情，甚至觉得那会不会是一种病？想到这里，她几乎自责得要哭出声来，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温珏走上弯路的，因为父母的早亡，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温萍从很早起就辍学踏入社会，拼了命地赚钱养家，只希望能让弟弟过上更好的生活，物质层面或许顾及到了，可弟弟的心思自己却很少关注，到底还是没能护得周全……
坚强隐忍的个性使然，温萍强压住泪水，她知道眼泪不管用，想办法把弟弟拉回正途才最重要。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很久，总算找到了家网吧，温萍有些迟疑地推门进去。
既然想要对症下药，那就得先了解他们的世界……温萍点开网页，战战兢兢地往搜索栏里输入了同性恋三个字，页面上很快出现了上千万条的搜索结果，她一条条往下看，越看心里越是没底。网上的信息纷繁，有同志交友的网站，有帅同社区，还有各色露骨的同志图吧，温萍随意点开了一个网页，屏幕里突然蹦出好几个弹窗广告，一幅幅带有强烈性暗示的图片猛地出现，把温萍唬得惊呼一声，她忙不迭地把网页给关了，紧张得左顾右盼，生怕被周边的人给发现了，那些图片……实在不堪入目。
所幸来网吧的大多是些网虫，他们忙着聊天打怪看小电影，没空分心思来注意旁人。温萍松了口气，可看着屏幕，却不知该怎么办了。刚才那些图片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没法把那个世界往好的方面想，只觉得肮脏，淫/乱和猥琐。但这些词，温萍却是万万不愿用在温珏身上的，自己的弟弟绝不是这样的人呐——他温顺乖巧，体贴善良，脸皮薄容易害羞，温萍以前还数落过弟弟，端着这性子找不着女朋友，反而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现在可好，一语成谶了……
温萍无意识地刷着网页，内心茫然间，她看到了则新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同性情侣遭父母反对，双双跳楼殉情》。温萍细细地把新闻看完，震撼过后突然有些庆幸，或者很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间，她本一门心思地要把温珏拉回正途，因为那个世界太纷乱也太危险，可这到底也不过是自己的观感，她想和弟弟好好谈一谈，如果仍旧不能挽回，那么她也会试着去接受，毕竟，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至亲，她再也承受不起一次生离死别了。
……
回到家已近中午，温萍看到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温珏正从厨房端汤出来，朝温萍道：“姐，我去市场买了些猪尾骨回来炖汤，你最近经常腰酸背疼，待会儿多喝点。”温萍心下一暖，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温珏觉得今天的姐姐好似有些不寻常，刚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听温萍道：“小珏，你脖子上戴的红绳让我看看。”
温珏闻言一惊，这条红绳上套着大彪送的戒指，只推托说是饰品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戒指内圈刻着大彪的名字，这个就难以解释了。他支吾道：“姐，只是随便挂着玩的，没什么好看的啊……”
“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温萍斟酌着字句，试探地问道。
温珏的筷子落到了桌子上，错愕之下竟忘了否认，脸色苍白地看着温萍，像是在等待一场狂风暴雨的降临。他虽然想好了等到月底就跟姐姐坦白，可这看似不经心的一句问话却仍旧让他感到手足无措，因为太在乎，所以特别特别的害怕失去，无论是家人，还是爱人。
温萍见弟弟默认了，叹了口气道：“我都知道了。昨天在楼下看见你们了……本来还不太确定，今天又去了趟学校，才知道你前段时间根本就没去教师宿舍住。”她看着弟弟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惊慌和无助，不由得满心苦涩，这傻小子，自己扛了多少事儿啊？
温珏听着姐姐看似平淡地叙述，心里愈发没底，声音都带着发颤地着急解释道：“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怕你伤心，怕你反对，怕你接受不了……”他才知道，昨晚巷子外的动静根本不是什么耗子，而是姐姐。一想到自己和李大彪亲热的样子被姐姐看到了，他就满心羞耻，低垂着头，脸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温萍看着弟弟浑身不住地发抖，就像个做错了事情担心大人责骂的小孩，不禁心头一紧，她轻轻握住了温珏的手，柔声道：“小珏，我不是怪你，也没生气。但你不该什么事都自己硬扛着，丁点不找姐姐商量，难道在你眼里，姐姐就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吗？”
温珏诧异地抬起了头，姐姐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成人，现如今自己却不能同别人一样正常的结婚生子，他本满心愧疚，以为会伤透了姐姐的心，对于他和大彪的感情，姐姐也势必会反对到底的。然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并不懂你们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想过让你改过来，但这是不可能的吧？”温萍笑得有些无奈，接着道：“爸妈走后，我暗自发誓，一定要让你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健健快乐地成长。可那时我实在是太忙了，总没有时间和你谈谈心事，也常把你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头，所以你从小起就性格内向，长大后身边更是没什么朋友，我心里一直暗暗着急，也很自责。知道你和那人的事后，我想了很多，其实姐姐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平安顺心的过一辈子……你告诉姐姐，那人对你好不好？只要他真心实意的对你，姐姐就同意，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幸福。”
听了姐姐的一席话，温珏只觉热意上涌，眼眶发热，内心感动得无以复加。
和李大彪恋爱的这段时间，温珏觉得很幸福，可也很忐忑，因为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到底不容于世俗，处处受到限制、束手束脚的相处模式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高空钢丝，随时都有可能坠落悬崖，从此万劫不复。他担心和顾虑的事情很多，每每在自己臆想的最糟景况里胆战心惊，终日惴惴不安。可是现在姐姐说，最大的心愿是让你幸福……温珏才体味到，眼睛为你下着雨，心却为你撑着伞——这就是家人，他们永远第一顺位为你考虑，永远以你的愿景为出发点，永远在你的背后给你最温暖的支撑。
他噙着泪花不住地点头，道：“好，他对我特别特别好，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是福是祸？（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