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携手同游人间》遠日歸航

27、第二十六章

　　行行复行行，驴车继续慢悠悠的走着。
　　车上那紫衫小孩正在吹着笛子，笛声悠悠随着夏日的微风飘散。
　　古道上安静，只有这笛声。

　　天气真好啊，温小镜打了个哈哈，拉了拉草帽，打算找周公下一盘棋。
　　可是，她听到了打斗声。
　　[师傅？]战默不解的看着突然“死鱼复生”的温小镜。
　　她坐正了身子对小徒弟说：[坐好了。]拿起丢在一边的鞭子抽在驴子屁股上，驴子吃痛立刻奔跑起来。
　　战默郁闷的捉着栏杆，师傅怎么了？
　　驴车奔出大约半里路，就看到山崖边上那座茶棚。平时冷清的茶棚，此时坐满了人。
　　略略扫了一遍，温小镜拉了拉缰绳。看服饰应该是两帮弟子，黑蓝卷边的应该是华山派弟子，而月牙白袖边以黑线绣着山水的应该是灵山门弟子。
　　两大派，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少林寺的。
　　而打斗声音就是这些人无聊之下想出来打发时间，比武。
　　害她白高兴一场，她跳下车，牵着驴车向茶棚走去。

　　此时，茶棚里走出一个人。
　　青天白日下，那人一身墨绿色衣衫随着山风轻轻飘荡，垂在身后的乌黑长发被顽皮的微风吹起。俊脸上带着微笑，英气的眉宇带着喜悦。
　　此人正是灵山门主，灵千秋。
　　[小镜。]
　　正在抱战默下车的温小镜听到这声叫唤，抱着战默转过身来，那个帅得没天理的男人就这么闯入了眼帘。
　　[灵大哥。]她笑着喊了一声。
　　这叫巧合吗？
　　灵千秋微笑着来到她身前，那双凤眼里也带着笑意，眉宇之间带着喜悦。[真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啊。]他笑着说。
　　一别就一年，他不否认自己有些想念这个女孩。
　　放下战默，温小镜笑了笑，[灵大哥这是要上哪？]这小子好像变重了。
　　看到那个粉雕玉切的男孩，灵千秋微微一愣，道：[探子得到消息，弯月魔教日前在河南出现过，因此我们以为少林派会下一个目标。]
　　[哦。]她点了点头。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十八派收复了八派，赫连廷应该不会这么快动六大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定的认为。
　　[这是谁呢？]灵千秋低头看着她身边的男孩。
　　低头看了战默一眼，温小镜微笑着说：[我的徒弟，战默。小九，叫灵门主。]
　　战默好奇的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拱手道：[灵门主。]他在江湖录上看过，灵山门，天下最富有的门派。
　　而这个男人，灵千秋十大高手中排行第三。
　　灵千秋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睇着她道：[小镜也开始收徒弟了啊。]
　　温小镜低笑着，道：[这也要讲缘分的。]看到战默的第一眼，这小子就这么合自己的眼缘。
　　他赞同的点着头，道：[光顾着聊，你们也该累了，到那里坐坐吧。]
　　[也好。]
　　他领着他们走进茶棚，灵山门弟子立刻给他们让座。
　　灵千秋替他们点了食物，才问：[小镜，前些日子听说你救了漕帮帮主水无尘，弯月教没有找你麻烦吧？]
　　温小镜微微一笑，[有劳灵大哥担心了，小镜尚能应付。]垂下眼皮掩饰眼里的精光，这个男人始终还是心系武林安危的。
　　他想知道的，其实是为何弯月教会放任她如斯。
　　微微一愣，他睇着眼前的少女，微笑道：[那就好。]她变了，心思比以前缜密了。
　　他是知道她师傅战无非生前与赫连冠的交情，可是明知道她救了水无尘，赫连廷却就这么放任她，那就显得有些不寻常。
　　那个男人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可是她不想说，他也不想追根究底。
　　战默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师傅，总觉得他们怪怪的。

　　[小镜要上哪呢？]灵千秋拿起茶壶给他们斟茶。
　　她勾起唇角一笑，道：[灵大哥知道的，哪儿有江湖纷争，那儿就有江湖小典。]
　　那笑竟然有些妩媚，让他的心跳没来由的快了一拍，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嗯，这样啊…]掩饰般，他应了一声。
　　虽然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可她没有细想，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到战默的碗里，教训着：[不能光吃肉，也要吃蔬菜。]这孩子就是挑食。
　　[是。]战默看着碗里的蔬菜皱了皱眉。
　　[不能挑食，不然将来长不高怎么办？]她故意板起了脸。
　　战默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道：[我又没说不吃。]这师傅每次都用“长不高”来吓唬自己。
　　她这才笑了，拍拍他的头道：[我也是为你好。要知道，男孩子个子不高的话，女孩子可是不会喜欢你的。]既然是祸水，那就祸水个彻底嘛。
　　[是。]战默很是无奈。

　　灵千秋看着她，这张脸只是改变了些许，可还是与记忆里的一样。那笑容却是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是没心没肺，如今倒是加入了一些勾人的魅。
　　想着，他开口道：[既然你们没有目的地，不如与我们同路吧。]
　　想了想，温小镜点了点头，[也好。]
　　闻言，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
　　……
　　后悔吗？
　　温小镜自问着。
　　有时候，当她摊开江湖录的时候，她真的有些后悔继承了战无非的衣钵。看到了血流成河，看到了中原武林各派与弯月教弟子的尸体。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木然的，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每一次，她都要到最前线去，看着那些厮杀的场面；即使，她亲眼目睹那些曾经和与自己说笑的人倒下，死亡的震撼在她心里留了难忘的印记。
　　面对武林人士对弯月教的怨恨日深，她越怕有一天这些人知道了自己与弯月教的交情时，怕是会恨得要吸她的血吃她的肉吧。

　　两年，仅仅两年，武林的半壁江山已经落在弯月教的手里。而弯月教控制这些门派的手法更是教那些自喻为正派的人所不齿，毒。
　　正是毒，毒公子的毒，连医门也束手无策。
　　每一年，这些被收复的门派都要到弯月教的新总坛进贡。也是在这一天拿到缓解毒的药，却这是加深毒素的药。
　　除非死，否则这一辈子是无法脱出弯月教的控制。
　　如今，江湖上人人闻弯月教而色变，对其教主赫连廷更是深深的畏惧。
　　对，赫连廷正是如今的弯月教主。
　　早在弯月峰上那湖心亭中，她听过他弹奏的《葬英雄》之后，便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便是问鼎中原武林。那时，她装作不知，是怕。
　　是的，她在害怕。
　　那个男人的心思，深不可测。
　　那双深如潭水般的眼眸，她看不透。
　　这两年来，他与明漾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在灵千秋的身边，也许是他们也不想见到她。
　　总之，她没有见过他。

　　如今武林的半壁江山已落在弯月教的手里，就只剩下六大派与云水山庄苦苦支撑着。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到窗前。
　　山上的月，更显得清冷。
　　半个月前，她带着战默回到了无名山上。
　　两个人过日子显得有些冷清，她买了些种子，平日无事便开垦土地种些菜，如今已看到青青的苗头，相信再过些日子便有收成了。
　　也许是看多了变幻无常的江湖，也许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她觉得很踏实。
　　闲来无事，便搬出风尘已久的书籍在葡萄架下读读，督促战默练功。
　　日子便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半个月，可江湖上的变化，灵千秋总是会通过书信来告知，使得她的责任也可以继续完成。
　　灵千秋，她不禁叹息一声，他也不是原来的那个灵千秋了。
　　当年初识的灵千秋，她能看得懂。如今的灵千秋，她已经看不懂了。只知道，为了保住中原武林，他好像可以不惜一切。
　　她不懂，这值得吗？

　　[夜已深，师傅该歇息了。]战默推门进来。
　　她转身看去，微微一笑。
　　两年过去，这孩子长大不少，那张精美的脸出落得更加精致。身高已来到她耳朵，再过一年估计要比她高了。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她微笑道。
　　战默皱了皱好看的剑眉，看了一眼桌子上卷轴，道：[师傅，这些让徒儿来整理就好了。]
　　每次整理卷轴的时候，她就变得怪怪的。那个魔教主赫连廷与师傅的传言，他从那些正派弟子口中那听到不少，可是他从来没有见到他们来往过。
　　师傅与那个赫连廷之间，真有什么吗？

　　她淡淡一笑，这两年来跟着自己行走江湖，战默长大了不少，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调皮捣蛋，但该稳重的时候他还是很可靠的。
　　[不用。]她开口：[《寒冰掌》练得怎样了？]
　　战默道：[第二层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好。]当日水无尘也说了，战默的资质不错。
　　虽然收了他为徒，但她却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成为江湖小典，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看待江湖，其实也不错。
　　为何要将这些江湖恩怨清楚的记录下来呢？
　　将来有人看到了，是不是翻旧帐，从而开始新一轮的武林仇杀呢？
　　[你去睡吧。]看到战默还站在那，她微微一笑道：[明天要考你琴艺呢。]
　　[是。]战默对她复了复身子，[师傅早些歇息，徒儿告退。]
　　看着他走出房间关上门，她又是勾唇一笑摇着头。这两年跟得灵千秋多了，这小子把那男人的温文有礼学了个十足。

　　回头望着夜空的明月，敛去脸上的微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夜，真的深了。
　　想着，她将窗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