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假主，愁眠》南朝

5、血口喷人

　　丑棉坐起身来，义正言辞道：“不许。”

　　万枚节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之前分房，可以推说是长公主染病，然而如今你已经好了，公主驸马分房睡，岂不是令人生疑。”

　　“可以说是感情不和。”丑棉道。

　　“我与长公主自来情投意合。”他道。

　　“可以说是突然反目。”丑棉又道。

　　“长公主对我一片深情，断不会如此。”万枚节道，“我怎样说，你便怎么照做就好，这样才会与长公主相似。”

　　丑棉抓起他的枕头，也扔下地：“既然你非要睡在这间房里，你就睡在地上。”说罢，拉下帷帐，安神睡下。

　　万枚节看了看地上的被褥，转头走了出去，丑棉听见声响，下床来把门闩插上，躺回床上安枕。

　　大概是被软禁的公主闯出府门是一件挺大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一位公公前来，宣圣上口谕道召见乐平长公主入宫。公公把口谕跟一夜没睡踏实的万枚节说了一声，问他长公主人呢。万枚节回道还没起。

　　两人对着饮茶的等啊等，总算在茶叶泡烂之前把丑棉给等出来了。那公公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出人来让他回去复命，已经焦心的团团转，终于见到丑棉，连宣口谕都省了，直接上前来催尚不明所以的丑棉跟自己走。

　　丑棉肚子饿，出来是找饭的，理也不理这公公，对万枚节道：“那人是谁？你带回来的人还真是奇怪。”

　　“他不是我带回来的人，他是圣上派来接你入宫的公公。”万枚节心说我带回来的人，也就只有你而已。

　　公公满心忧虑已经让圣上等了很久了，自家的脑袋不知道还挂不挂得住，更加急迫的催促丑棉跟他上路。丑棉不怎么情愿，称自己还没吃饭，肚饿。

　　咱得一颗人头还比不过你老人家的一顿饭吗。公公恨不得去抢把菜刀把丑棉剁了，却碍于这只是圣上的亲小妹，苦逼的忍着，卖力的使眼色给万枚节。指望他帮着把丑棉说服掉。

　　万枚节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心想现在这个假公主和真正的长公主还差的太多了，如果丑棉的胡搅蛮缠真能帮她不用去见圣上，那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便假装没看见的干脆别开眼。

　　公公苦闷了，闹不清楚这俩人是怎么了，苦口婆心的诱骗丑棉道：“往日殿下求见圣上多少次都是无果，难得这一次圣上主动召见殿下，只要殿下说几句好听的，保不准圣上一时心软，就把殿下放出去，毕竟圣上与殿下是一母所出，殿下，你就随老奴去吧。”

　　丑棉不理睬他，只是催促着用膳。

　　好话说尽，仍旧被无视掉的公公怒了，威胁道若是丑棉不肯去，他就要去叫外头守卫的侍卫把她绑去了。丑棉这才看他一眼：“现在这个时辰真是用膳的时辰，就算是圣上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还是吃完再去比较合适。”

　　公公好说歹说，最后不得不摆出宫里供饭来，才终于把丑棉劝走。

　　丑棉临走之时，万枚节一脸愁苦的叮嘱她小心说话，越小心越好。他瞧着丑棉随意的一点头，说她知道了，只觉得大限之日想来是不远了。

　　一乘华轿将锦蛮抬入宫中，公公把她扔在一间房中，叫她等在这里别乱跑，他去通报。丑棉感受了一下饿的扁扁的肚子，不快活道：“既然没人理我，干什么这么急的催着我来。你不是说宫里有饭的吗，饭呢。”

　　公公恨不得吊死在她眼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一个难看到狰狞的笑容，说是马上就有饭、有人了。公公去回禀圣上，把丑棉独自一个扔在这间连个宫女都没有的空屋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公公带回来个黄袍加身的人。如果说这个世上什么人最好认，那一定是一国之君了。丑棉犹豫着按理说来一个骄纵又在生气的公主，见到把她关起来的可恨的皇兄，要不要起身行礼呢。她在纠结，皇帝替她拿了主意。他道：“你就坐着吧。”

　　丑棉就真的坐着没动了。

　　“听花公公言，你尚未用膳？”他就着丑棉的对面坐了。

　　事关生计，丑棉忙点头。

　　“传膳。”他道。

　　如此，公公就被支走了，这屋里只剩下丑棉和圣上两个。

　　静默片刻，皇帝道：“你让朕等了很久。”

　　“我也在这里等过你了。”丑棉道。

　　顿了顿，皇帝又道：“朕等你，一个半时辰。”

　　丑棉觉得他大抵是在要公平，便道：“我也可以再多等你一个……多时辰。”

　　皇帝冷冷道：“不必。”

　　之后两厢无言，直到宫女送饭来打破沉寂。宫女悄然无声的放好了满桌飘香四溢的饭菜，和两副碗筷。丑棉盯着皇帝手边的那一副，不解。皇帝似是察觉到她的不接，一面拿起筷子，一面道：“朕，在等你。”

　　宫里的厨子比起公主府里的，手艺更好。

　　尽管是一场沉寂得让人堵心的宴席，丑棉仍旧不为所动的吃了不少。酒足饭饱，她对没吃下几口的皇帝道：“这样我可以走了吗？”

　　皇帝的神色似乎是更沉郁了一些，不过原本就已经很阴沉了，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如此，丑棉分辩不开。皇帝道：“朕要你留宿宫中。”

　　一旁伺候的都快要睡着的花公公闻声惊醒，诧异道：“可是圣上，后宫里都是妃嫔娘娘的住处，长公主……”

　　皇帝的皇位的篡来的，他们的娘也早死了，宫里没有生出乐平长公主的娘，自然也就没乐平长公主能住的地方。

　　“乐平宫空着，让她住进去。”皇帝道。

　　宫名和封号一样，看来这个皇帝很不会起名字。丑棉这样想。

　　花公公却愁苦了：这好好的后宫里，不光多住进一位长公主，还给长公主专门留了住所，这、这算怎么回事？满怀不正经心绪的花公公见皇帝很正经的让他带长公主入住乐平宫，心中恶狠狠的鄙视自己的歪心思：圣上肯定是嫌弃公主府关不住惹是生非的长公主，特地挑了个守卫更森严的地方关她罢了。

　　乐平宫是个好所在，院里有花、有树、有凉亭、有池塘，塘里还有金鱼，屋里暖香四溢，精心巧致，帷帐、床褥上的绣品，就连窗纱的样式，都是长公主喜欢的。梳妆台上一大盒的首饰，打开来，珠光宝气

　　万枚节说过，长公主虽然不怎么喜欢把头上插得沉重，但是非常喜欢各种饰物，就算不戴，也要什么款式都要有一个，哪怕只是每天看上一眼，也是欢喜的。

　　屋里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每一样都是长公主喜欢的。丑棉认真的想到：这乐平宫，难不成原来是乐平长公主住过的，怎么万枚节都没提过。

　　花公公显然没来过乐平宫，惊讶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念叨着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座华丽的宫殿了。

　　一个名为青枫的姑姑带了几个年轻的宫女来向丑棉请安，说是乐平宫里伺候的宫人，顺便通告了一声这宫里每日都有打扫，每日都是一尘不染的，床褥枕头也都是极干净的。花公公正对着雕刻精细的玉屏风流口水，青枫直言不讳的叫他躲远点，别弄脏了长公主的屏风。

　　花公公羞愤的发飙，声称自己不过是多看一眼，一个小小的姑姑怎么敢这么跟他这个正受宠的总管公公说话。

　　然后，他俩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青枫姑姑急了，伸手上去抓住花公公的胳膊一拉，只听一声哀嚎，花公公满地打滚的要大夫，说是手臂脱臼了。青枫毫不在意的借口扰了长公主的架，让两个小太监把花公公拖出去随便扔在哪，凶神恶煞的使唤小宫女去给丑棉倒茶。

　　丑棉觉得手臂好像有点麻。

　　屋里因为听不见花公公的嚎叫安静了，小宫女兢兢战战的泡了茶来。闻到那股苦森森的茶香，这壶茶丑棉便碰了不想碰了。青枫见她不动，恶声恶气道：“清热祛暑，对长公主这种焦躁的人最适合，快喝。”

　　丑棉眉头一紧，心道如今是世道变了吗，怎么好像做公主的比较凄惨呢。

　　见她还是不动，青枫直接把茶杯塞进丑棉手里：“良药苦口，奴婢不会去御膳房要糖回来的。”

　　这是喝茶还是喝药？丑棉一时间迷茫了。

　　正你退我追的好似逼宫，皇帝驾到了。他进门来坐下，青枫便不再追着丑棉喝茶，转去倒了一杯给皇帝。皇帝拿起来闻了闻香味，皱眉看了眼丑棉手里的茶杯：“朕记得小妹你一向不喜欢苦茶。”

　　丑棉也是同样的不喜欢，不过她那句“确实不喜欢”还没出口，青枫粗暴的抢先道：“长公主想要换换口味。”

　　血口喷人。丑棉愤愤。

　　皇帝闻言尝了一口，眉头更紧，放下茶杯，顺手也拿走丑棉手里的，一起推给青枫：“倒掉。”

　　青枫再次强调了一句良药苦口。皇帝冷然道：“茶叶糊了。”

　　青枫张了张口，突然一个翻脸对丑棉喝道：“奴婢早就说过长公主万金之躯，根本煮不出好茶来。”

　　丑棉张了张口，抑郁道：“本公主和你有世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