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补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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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回到家已是深夜。
客厅电视开着，何妈妈斜斜倚在沙发已经打起瞌睡，听到响动惊醒过来，一面抹脸一面看表：“怎么才回来？又有应酬？”
“恩。”何渊脱了外衣，坐到何妈妈身旁，“妈，下次别等我，你困了就先睡。”
何妈妈微微笑：“还不是有事情跟你说！你小姨后天过来，你跟苏眉说大家一起吃个饭，约好时间啊。”
何渊出乎意料，愣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何妈妈见他并不热衷，疑心顿起，细细打量他神色：“怎么，又吵架了？”
何渊骇笑：“妈你别瞎猜！我是在烦公司的事！”
何妈妈狐疑地瞄瞄他：“是么？”毕竟不放心，又忍不住叮嘱道，“工作固然重要，但事情总没个做完的时候！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但是经营家庭你可是个外行。妈看的出来，你对苏眉感情放的很深，那你也得知道该计较什么不计较什么。日后你们俩过日子，肯定有个磕磕碰碰的，现在就一团乱，到时可怎么办啊？”
何渊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妈，你赶紧去睡吧，晚了。”
“好，好。”何妈妈起身，进房前又扭头，“记得约她啊！”
“恩。”何渊点点头。
* * *
把脸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好一会儿，何渊才抬起头对着镜子发愣，水珠慢慢滑到下巴，紧绷的下颚上有剃须时不小心划破的细小伤口。
一个星期了，他的情绪是这样焦躁，这样沉不住气，乃至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若非夏叶拼命，只怕这次还没那么容易让赵临东松口！
有多么庆幸，就有多么懊恼！
是，他明明知道谁可以缓解他的焦躁，谁是他的解药，可他偏偏不敢去见她，只怕见了她就会忍不住低头！
他痛恨着自己的软弱，又怨恨着她的绝情。
苏眉，苏眉，我在你心中始终是比不上程枫么？何渊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彷徨。
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把玩。
他手机里有她的一张照片。苏眉是个不太喜欢拍照的人，她总是对外宣称自己不上相。而事实上，她大多时候也确实不太上相，她对着镜头表情总是僵的，但如果你趁着她不注意偷拍的话，效果反而会很好，因为苏眉的表情足够生动，她从不吝于在脸上表达出她的心情。即使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变得沉稳而从容，当她敞开心扉，她依然可以是那个带着一点点稚气、一点点任性的少女，是一个可以那么鲜明而真实地生活着的人。
他拇指下意识按了一下，接通的铃音一响他蓦然回神，忙不迭地挂了机。挂了机又怔怔地发愣，忍不住揣测，如果他没有挂机，她会不会接他的电话？呵，这是一个多么难解的问题！
* * *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苏眉也在失眠，翻来覆去地想着梁千叶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何渊也会痛、也会觉得不公平？
她过去一直没有想过，何渊那样骄傲的人，也会和她一样任性，也会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
是啊，说到底，何渊是人不是神，他同样有他的喜怒哀乐。只是他在她面前从来淡定从容、隐忍不发，才给了她那样的错觉。而她却好像太过笃定、太肆无忌惮，因为内心深处知道他爱她，便仰仗着他的感情，逼迫他到爆发。
苏眉捂着额头叹气，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潜质！
正在检讨中，手机铃音一响，她抄起来看，是何渊的号码，可是只一下便归于沉寂。
她莫名所以地盯着这一长串的数字，慢慢心跳加速。终究还是他先联络她！她唇角一点点上扬，勾出一个深深的弧度。
如果他再打来，她要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过于矫情呢？不好太热烈，也不能太矜持……乱七八糟地想来想去，可是铃声却不曾再响起，她渐渐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又振奋起来，山不来就她，她去就山总行了吧！明天下班她就去找他，问他深更半夜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 * *
俗话说的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苏眉原本小算盘打得好好的，想不到刚过了晌午就下起了大雨，很快天地间就隔了雾蒙蒙的一道屏障。
下班的时候，苏眉还坐在位子上不动，同事Rita自她身边经过，顺手勾她肩膀，拿着腔调说：“亲爱的，送你一程？”
苏眉扬扬眉，似笑非笑地白她一眼。
Echo嗤地笑出来：“人家苏苏有帅哥bf接，还用你啊！少在那无事献殷勤了！”
苏眉眼前顿时一亮，对啊，可以叫何渊过来载她嘛！她抄了手机奔楼梯间，一面朝后摆手：“两位美女好走不送！”
Rita在背后笑骂：“苏苏你真是走狗屎运，这样也能撞上个如意郎君！”
Echo大笑，笑声中苏眉早就不见了人影。
电话里是缠绵悱恻的男声：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通着，但是没有人接，苏眉很有耐心地等着，反正是她爱的歌者，权当听歌，再说何渊又没挂掉！话虽如此，苏眉还是一面等一面腹诽：小气鬼，要气多久啊！
很久终于接通，苏眉喜道：“是我！”
“……”静默片刻才响起一个略带迟疑的回应，“苏小姐？是苏小姐吗？”
苏眉吃了一惊，声音听上去很是熟悉，但不知为何似乎有一点失真，以致她没有立即想起是谁：“呃，我是，请问你……”
“我是李骥！”
苏眉啊了一声：“李助理，很久不见……呃，何渊不在？”
李骥很明显地吸了一口气，苏眉顿时一愣。
李骥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行事向来从容老辣，是何渊的得力助手。苏眉与他接触过几次，对他的处变不惊记忆极为深刻，现在李骥居然是这种反应，苏眉心里立时狂跳，声音也变了调子：“李助理，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过来总医院……下午工地出了点事故……”
惊雷似的变故！
后面的话渐渐遥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上电话、怎么冲出人行道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拦车。因为雨下的很大，计程车几乎都载了人，好容易有辆车的乘客在附近下车，她才抢上车去。
“大姐，去哪儿？”
“麻烦你，总医院！”
计程车司机一向好说，看她面色煞白，忍不住问：“身体不舒服啊？”
“麻烦你，总医院！”苏眉还是这一句，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呃……”司机见她神色不对，闭上了嘴。
苏眉下了车随手丢下50，司机低头找钱，数好了一抬头人已经跑远了，司机着急地在背后大喊：“大姐，找钱！”
苏眉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在走廊里疾走，慢慢地小跑起来。走廊很静，她只听见自己哒哒的杂乱的脚步声。额角渐渐渗出汗来，细细密密地汇集成滴，折射出晶莹的白光。
走廊的墙壁白得眩目，刺痛了她的眼。苏眉不喜欢医院，医院总是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承载着太多的苦痛与麻木，联系着太多希望从未发生的事情，比如受伤、比如死亡，任何一个词语拿出来都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苏眉突然停住步子，颤抖起来。
不会！不会的！何渊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昨天，甚至还不到24小时之前，他还好好的，还给她打过电话，尽管没有接通……
她无法把任何一种想象与何渊联系到一起！
何渊是什么样的人？何渊从来优雅从容，喜欢装出一副深沉样子来骗她；何渊总是故做轻佻却万般纵容她；何渊是不管谁对谁错都从来不曾放弃过她……那样一个温柔得令人心碎的何渊！
何渊……她把手用力地压在胸口，请不要……不要惩罚她……她不能忍受看不到他的笑容，不能忍受无法分享他的体温，更无法忍受不能让他知道……她原来这样爱他！
“苏小姐！”
她霍然抬头。
“你来了！”李骥脸上有淡淡的疲惫。
“李助理……”苏眉掀了掀唇瓣，忽地心生胆怯，蓦地噤声。
“别担心！”李骥见她神色仓皇，心中大是不忍，略带歉意地对她笑了一笑，“是我一时情急，话没说清楚。今天工地上出了一点事故，伤了两个工人，何总只是腿部骨折，刚刚已经处理好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苏眉很是花了些时间才消化了他的意思，纠结的心刹那间落了地。“谢天谢地！”放松下来才觉得喉咙很干，她顾不得李骥还在一旁，只管掩住面孔靠在墙壁，哑着嗓子喃喃自语，“谢天谢地！”
* * *
苏眉轻轻推开门，病床上何渊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右腿打了石膏。她心里骤然一紧，停在门口不能前进，呆呆地望着他。当他这么苍白安静的在她眼前，这样一个虚弱不笑的何渊，她忽然想放声大哭。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专注，令他觉察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睛，她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一望之下怔住。
他默默地望着她，她的表情若喜若悲，眼神轻飘，眼底藏了一丝溃痛。
“你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昨晚为什么打我电话？”有太多的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述，痛苦，恐惧，心痛……她有那么多话要说，可是当她开口，问的却是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他显然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转开眼，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显得有些落寞。
“是不是因为你几天没见到我所以想我了？”她一边问，一边挪动脚步慢慢走到他身边，对着他恍恍惚惚地微笑，“我也是！”
何渊一震，抬起眼凝视着她。
她坐到床边，慢慢俯下身去，把脸压在他胸口。
“苏眉？”
“恩？”她随口应，伸手抱住他，手臂紧紧地困住他。
她的手臂是冰凉的，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仿佛还带着雨水一般潮湿的气息，何渊惊诧莫名，询问似的唤道：“苏眉？”
“恩。”她在他胸口不肯抬头，隔着衣服他感觉到她把脸在他胸口轻轻摩挲。
“苏眉？”他迟疑一下才叹息般地叫，“苏苏……”这个专属于别人的昵称，是他从不曾轻易触及的领域。
她的面孔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衣物起伏震动，是一种令人心安的节奏，她微微笑，从喉咙里轻轻吐出一些模糊而安静的字眼，仿佛带着某种令人窒息的魔咒：“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