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清宫]》白墨苏

23、小心

　　“宛如曾也如此清楚地看待一切，可还不是离开了。”听到这话，我突然觉得孔四贞也变成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人，她对鄂妃娘娘对圣上到底有这何等的感情。。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
　　“如果你的下场和宛如一样，你会后悔吗？”
　　听孔四贞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如何答了“不会。”沉静了半晌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圣上，即使离开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那一切都是命。”
　　听完我的话，孔四贞静静起身，离开了暖阁，那花盆鞋底碰撞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才从暖阁出来。一群宫女之中，孔四贞静静远去。
　　她手握兵权，有着天下女子所不能及的战功，可偏偏爱上最痴情的皇帝。这就注定她一生都悲惨的命运吗？
　　见孔四贞离去，苏嬷嬷才又出现。
　　“姑娘，四格格心很好，只不过就是有些冷。”苏嬷嬷依旧望着那以没了身影的院门。
　　“我知道。。。。”说话间我一看向了床上的玄烨。。。。。

　　玄烨还是没有醒，如瓷般俊俏的小脸，满是红色的痘疹。夜夜高烧。他的病让我有些害怕了，他会离开，去见他的亲额娘吗？
　　“姑娘，汤太医来了。”
　　汤太医，我起身相迎，在景仁宫这些日子要是没有汤太医，玄烨的命恐怕早就不保了。
　　“太医吉祥。”我扶了扶身子，这是宫女向大臣行的福礼，入了这景仁宫我只对汤太医行过。
　　“姑娘不必多礼。”知道圣上把我当成了鄂妃，所以知道我在景仁宫的人对我都很客气，这就是宫廷，你高人一等就会受人尊敬，低人一等就注定要被别人踩在脚下。
　　没有再说什么，汤太医便上前为玄烨把脉。
　　过了一会才起身，“三阿哥的痘疹还是老样子，但这几日至关重要。。。”
　　“还是没有好转吗？”明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可我还想问。
　　“这几日高烧退了，可能就会好了，药我会让内侍送来，但我有一句话要嘱咐姑娘。”汤太医为玄烨掩住背角。
　　“太医清讲。”
　　“姑娘要‘小心’”话说完，太医便离去，苏嬷嬷出门相送，我却站在窗前想着汤太医刚刚的话，他到底要我小心什么，是玄烨的病，还是这个宫廷，还是那大如天的权势？
　　我不明白？
　　这宫廷在我眼里越来越迷茫，还是我从没看清过它。

　　夜凉如水，寂静中仿佛只有我一人的喘息之声。在宫廷，很少有如此静的时候。
　　嬷嬷，玄烨都在睡，只有我自己坐在景仁宫的小院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轻念完，我叹了口气，向是在哀叹那千里孤坟，但更像是在哀叹自己。这本是圣上该念的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这不是我的声音，但也是一个我熟悉的声音。
　　“宛儿。。。。”这世上会如此叫我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叫得也不是我，而是那个他爱的人。那个真正的宛儿。“没想到你还记得它。”
　　我没有起身，极静的脚步走到了我面前。明皇色的靴子，明黄色的长褂，消瘦的脸庞，还有那痴情的双眸。我眼前的他以远远脱离了一个帝王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让他变得如此呢？那鄂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一代帝王如此。。。
　　见我没有理会他，圣上，便坐在了我身边的石凳上。他才坐下，我便匆忙起身，一个小小的宫女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要是被人看到了，我纵是有千条命，也早已死了。
　　“宛儿，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在他眼中我是鄂妃娘娘，可在我眼中我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可以让他得到安慰的替身。
　　“你就这么不愿与朕说话？”沉默了半晌我才听到圣上叹息的说这句。
　　我低着头，我不敢看他，我怕再他看我的眼中在看到哪个如桃花一样美丽的女人。他看到的永远不是我，永远不是。。。。。。
　　“宛儿，坐下，坐在朕身边不可以吗？”那声调，让我听到了一丝祈求。
　　是坐，还是不坐。。。。
　　我没有坐，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圣上。
　　见到我抬头，圣上苦涩一笑，那样的笑带着多少的苦涩我总也看不清。我想着世上真正能看懂他的人也只有他痴恋着的鄂妃了。
　　“纳杰死时，你也是这样看着朕的，朕看不清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是伤心还是无奈，你就这样看着，把朕的心都看碎了，不吃不喝，就这么看。。。。。。”
　　还是鄂妃，我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鄂妃娘娘的，我，瓜尔佳依兰在他眼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不是鄂妃。”不知道说出这话的后果，但我不想总活在别人身后。
　　圣上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身帝王之气变成了隐约的阴凉之感。
　　我不觉得颤抖了一下身子。也许不必等到玄烨死，我的小命现在就会不保。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家之景，却美，但却不属于朕，朕这一生就注定要为大清而活，宛儿，朕知道，你爱那样的生活，可跟着朕你却要被关在笼中。是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博果尔。”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一切都是命，你我都改变不了的命。”我轻声说道
　　“命，我生来便为皇家，与博果尔争得帝位，但却永远的失去了你，这就是命吗？佟妃，纳杰，还有现在的玄烨，一切都是报应吗？因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博果尔的报应吗？”又是我，那朕所带出的是大清帝王想说的东西，可我却是一个痴情的男人要说的。
　　嘶哑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去安慰他，还是看他一直就这么痛苦下去。高处不胜寒，在那万人敬仰高出，他到底有多孤单，他本不该是皇家之人。。。。
　　看着那没落的背影，我轻轻上前坐下。手不知不觉地抱住了那单薄的身体。就在抱上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我早已选择了那替身之路。
　　就这么抱着他，抱了好久。
　　直到他抬起头，我才松开手臂，可圣上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宛儿，要是我与你归居田园如何？”圣上看着月色。
　　我惊讶的抽出了他紧抓着的手。匆忙跑回屋内。“作为宫妃决不能以皇上对自己的小爱，而夺了对天下的大爱。生在帝王之家，便不能有小爱，只有能包容天下的大爱才能为百姓所尊崇。天下百姓以帝王为尊，皇上的一举一动，抉择的是大清的动荡。而作为宫中的女人一定不能成为造成这样动荡的缘由。”这是曾经从我口中说出的话，难道要我成为那动荡的缘由吗？
　　我关上门，清楚地听到了外面呼喊宛儿的声音，可我却一句都没有答。我陷得越来越深，终究会有连自己也爬不出的一天。
　　外边还声声的叫着宛儿，躺在床上的我，也无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