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27、第20章 毒药的来源2

　　小文出门时，其实有另外的打算。她还记得上次在惠民局打听到的事，这一次，她出门就顺着天街往北，一边去奶妈的家里，商量请奶妈的男人帮工的事，一边看到有本地口音的，就上前述说家里有老鼠，打问哪里可以买到毒药。

　　奶妈家住得不远，沿天街过众安桥没几步，有一个叫泥孩儿巷的地方就是了，这小巷沿街各家都开着卖泥娃娃的店辅，因而得了这个俗名。原本的大名——保和坊砖街巷反倒没人记得，小文常来这里摆弄泥娃娃，因而很熟悉。
　　奶妈夫家原本也是做泥娃娃生意的，但这几年，战乱频仍，人们没心思购买这些玩艺儿，这条小巷萧条很多。奶妈的丈夫早弃了生意，在外打零工谋生。所以小文一说明来意，奶妈一家就满口应承，十分感激。

　　一直过了太医局边的望仙桥，顺便买好了菘蓝根，这才想起自己感冒好象已经好了，不觉好笑。太医局边卖药的店家极多，小文一路上还是打听如何能买到毒死老鼠的药。

　　才走出没几步，还完全没抓到一丝头绪。就觉得背后有人轻咳。小文猝然回头，却是姚慎之笑眯眯地看着她。“姚参军！”小文看向他的背后。

　　“大人没在，”姚慎之还是笑眯眯地“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昨天的样子可是吓了人一跳！”

　　“昨天的事谢谢你！”小文真诚地说。

　　“那是我职责所在。”姚慎之轻描淡写，“倒是你，不老实在家歇一天，又有什么事急着跑出来了？”

　　“我想找那种小店，能买到砒霜之类的毒药的。”小文不瞒他。

　　“怪不得，一大早的，探子就报说有个小姑娘满街打听哪里能买到毒药，我赶过来，老远就看到你探头探脑。”

　　“哪有……”小文歪头一想：“不对！你们满街都布了探子吗？”小文好奇地问。

　　“那倒也没有，不过确实布置了几个，现在是非常时期么！”

　　“那……任何人想打听哪里能买到毒药都会被你们发现？”

　　“也不一定很严密，其实早年间这些东西控制更严，比如产砒石的矿就都在官府手中，老百姓不得随意采用。以前我在杭州府供事，开药店也都必需先到官府申请。现在倒不如以前严谨了，但，这种事应该不是能随便打听到的。”

　　“那如果一般人家要药耗子，可怎么办？”小文追问。

　　“耗子药一般小杂货铺就有卖，但那是毒不死人的。”姚慎之笑“事实上，也不容易毒死老鼠。我们经常查的。”

　　小文直钩钩地盯着姚慎之。

　　“怎么了？”姚慎之用手在小文面前一晃。

　　小文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对不起，姚参军，我先走一步。”
　　小文撒腿向回跑。

　　姚参军在她身后喊：“小文，你当心点，别再弄险啊，让大家都担心！”

　　瑄府所在的孝仁坊门口就有一家小杂货铺，小文以前也常在这里买东西。所以小文一踏进门，老板就热情招乎。小文不管这些，只急切的问：“你这里有鼠药卖不？大约十日前，可曾有人买过你的鼠药？”

　　见她问得突兀，小店老板吓了一跳，吭吭哧哧好半天，明显想隐瞒的样子。小文后退半步，盯着对方，一板一眼地说：“若是官府来问……”

　　小店老板立刻说：“近日只有你家夫人曾来买过……”

　　“什么！”小文吃惊的扑上去，狠狠抓住店老板的胳膊。

　　“我这儿的老鼠药，药不死人的。”老板嗓子尖起来，显然知道子瑄夫人的事，说话明显带了紧张。“我这药还是从官家的药局进的，实不相瞒，连大一点的老鼠都药不倒。姑娘不要想歪了。”

　　小文缓缓放下手，“说说那日的情形”

　　“就是你家夫人出事的前一天，你知道那几天总在下雨，那天正是下着小雨的时候，你家夫人一个人打了纸伞来的，我还说‘怎么夫人亲自来买东西？’你知道，你家以前夫人从来没有亲自踏进过我这小店的门，我只有几次在你们买东西时，看见你家夫人远远地站在门外。那日，我问了之后，你家夫人并不回答我。只问‘店里可有鼠药？’我赶紧双手奉上一小包，你家夫人也不打话，放下一块碎银就走。
　　我还在后面喊，‘这太多了，只一枚铜钱即可’，你家夫人倒是停了脚问我为何这么便宜，我实话说了这药效果不太好，你家夫人还问如何个效果不好，我又详细说了这药如何使用，大概能达到个什么效果。你家夫人听得甚是仔细。后来还多买了一包走的。”
　　店老板咽咽口水，“第二天，我就听说你家夫人出事了，我心里害怕，不敢对人说。但，也不是故意隐瞒什么。你家夫人的死，真的不关我事。你想，这官家的药局配这鼠药，一钱砒霜要配出二十包鼠药，就是两包吃下去，也毒不死一个成年人啊！”

　　小文目不转睛地盯着店老板，店老板有点急了，突然从柜台里抓起一包鼠药就往自己嘴里倒。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嚷：“不信，我自己吃给你看。”

　　小文还来不及阻止，店老板又抓起第二包，“我也吃上两包，顶多肚子疼一下。”说着就要把第二包向嘴里倒。

　　小文一把抓住店老板的手腕子，说：“算了！你如此确定，我就相信你吧。”

　　店老板哭稀稀地：“那求姑娘不要报官，小人上有80老母，下有抱中幼儿，全家都靠我支了这小店养活。真不愿经官动府啊。”

　　小文手中拨弄着从店老板手足抢下的纸包，药粉的颜色是棕色的，倒很象铁老爷子开的妇科消遥散。“你如何对这药的药效如此肯定？”

　　“姑娘有所不知，”店老板显出其八卦本质，压低的嗓子，对小文说：“去年，对面那弄堂里有家的媳妇，你一定见过，总爱穿一身水红衫子，油绿褙子，天天头上插花带翠的。”

　　小文隐约记得，不由点点头。店老板更来了精神，“就是她，和婆婆吵闹起来。一时闹气，曾吃过从我这里买的鼠药，正是吃了两包。也不过肚疼了一场。现如今和她婆婆吵起架来，依旧嗓门大得吓人。姑娘如若不信，我可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小文说，“我信你。”

　　想了想，又问“那日我家夫人神情看起来如何？有没有什么反常？”

　　“哪有反常啊，看起来就和平日远远站门外时一样，淡淡地，也没什么多的话。”小店老板可怜希希地看着小文，“真的不关我事！”

　　“好吧，”小文说，“你也稍安勿燥，这事我还要细细想想。”

　　出得门来，小文陷入沉思。

　　却觉得肩上被人用东西拍了一下，回头看见康先生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小文想弓身施礼，康先生却随手用扇子一挡，阻止了。

　　“昨天的事我可听说了。你可真了不起。”康先生笑“有没有觉得害怕？”

　　“还好！”心里却琢磨，昨天晚上他可并没有出现，今天倒知道的很及时。

　　“我看也还好，一大早就出门逛，”康先生四下看看“怎么没和皇叔在一起啊？”

　　“我有自己的事要办”小文想，皇叔现在一定又顾不上子瑄夫人的案子了。

　　“那日那本《金石录》我可是买下来了，你可要看？”康先生兴冲冲地。

　　“啊，你终究还是买下来了，我正奇怪，那日先生正兴致勃勃，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小文问。

　　“呃，那个，嘿嘿，我想起自己还另外有事。”康先生吱唔道“皇叔后来对你说什么了吗？”

　　“不，没有。”小文的谨慎地说。眼珠子又悄悄地转了转。此人怎么看都不像个押司，倒更象个贵公子。

　　“那你可知道，易安居士也已经到了杭州，她目前投靠在她的弟弟李迒处，你可曾想过去拜访一下？”康先生兴致不减。

　　小文惊奇地大睁眼睛“我可从没听人说起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想了一下，“秦相的夫人王氏和易安居士是姑表姐妹，我从秦相那里听说的。”

　　“秦相夫人吗？”小文好奇，“这个真没想到，人生遭际不同，果然会形成完全不同的两样人生，哪怕是所谓的一家人！”

　　“你是没见过秦夫人，到底大家出身，大气得很，比易安居士应该不差。”

　　“可我没听说她们表姐妹之间有来往。”

　　“那怕是因为易安居士性子太过寡淡。”

　　两人谈得正欢。

　　小文的眼角正扫见前面巷子里子偁夫人出了门，身后还带着荷哥儿。不免心不在焉起来。

　　“喂！我在和你说话。”康押司收起扇子，拧眉打量小文“你在看什么？”

　　“啊！对不起，我得走了。”小文慌慌张张地施了一礼，打算脚底抹油。因为她看见子偁夫人是向子瑄府去了。

　　“别走啊，我正说明天请你吃饭的事，饭店你挑。你还没说去还是不去。”最后一句，因为小文跑得远了，康押司的噪门有点大。惹得本就不远的子偁夫人回了头张了一眼，正好看见跑过来的小文，索性停下了脚步。

　　小文却是有点窘，也没好意思回头，远远应了康先生一句：“改天再说吧。”

　　康先生倒也不以为忤，反倒摇着扇子笑了。

　　“小文姑娘，你怎么又在外面，那个人是谁？”子偁夫人皱起了眉头，不等小文回答，又说“正好，我正要去你们府上，同行吧。”

　　小文紧紧跟上。

　　“你们这边，现在是小莲管事对吧？”

　　“对”

　　“那好，等一会我就直接去找小莲，也不用去见你家公子了。一来叔嫂间多有不便，二来你家公子本就是个不管俗事的人。”

　　小文眼珠转了两转。

　　果然，子偁夫人进了院子熟门熟路，直接去了小莲的屋。小文向小莲使个眼色，转身出去。

　　子偁夫人也不客气，小莲还在忙着端茶倒水，她就开门见山：“别忙了，我站着说几句话就走。昨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这府里最近诸事不顺。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当务之急，你们这府里也没个得力的男家人，不是我说，你们公子那性子，只能当个菩萨供着。万一有点什么事，你们几个丫头婆子老汉也都撑不起，这不，我把荷哥儿带过来了，今天他就留在这里了。你给他安排个住处吧，再去对你家公子说一声。”说完转身就走。

　　小莲吓了一跳，也不看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荷哥儿，急忙一把抓住子偁夫人的袖子，人就跪下，“夫人，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他不过是代替宏儿。平常无事跟着你家公子打点照应，府上有什么重活累活也尽可使唤他。”

　　“可，荷哥儿是子偁先生的亲随小厮，他来这边，子偁先生怎么办！”

　　“我已和子偁先生商量过了，况且我们那边不差他一个。”

　　“那……为什么是荷哥儿！”小莲豁出去了。

　　“你应该心知肚明，我上次对你家公子说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怎么样了？”门外响起赵子瑄的声音。

　　院子里和煦的阳光里，赵子瑄本来苍白的脸，显得更加通透。他笑着叫了声大嫂，神态看似有些紧张，人还微微有些喘。小文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啊！我是想……”

　　“不用了”赵子瑄飞快地打断了子偁夫人，用眼瞟了一下荷哥儿，再开口时有点急，“敏儿在时就已说好那事不成了死者为大，现在人都不在了那事也就不该再提何况刚才小文出去已经为家里另请了人了说好明天一早来上工所以谢谢大嫂这事只好敬谢不敏。”赵子瑄这一段话说得连标点停顿都没有。全说完了才喘了口气，眼睛却不敢看子偁夫人。

　　子偁夫人大窘，她没想到赵子瑄会出面，而且这么真接了当的拒绝。这全不在子偁 夫人的预料之内，不免一时失了方寸。半晌悻悻地“既然小叔这么说，也就算了，我也是……咳！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走了半步，停下，“你们请的人可可靠？不要又^……”

　　“放心，是知根本知底的人，再说，宏儿的事也是特例。”小文圆滑的笑着。

　　子偁夫人深看了小文一眼，带着荷哥儿走了。

　　子偁夫人刚一出院门，赵子瑄就大大地吐了一口气，问两个姑娘“我刚才的表现如何？”

　　小文向莞尔。

　　“好在你事先教我拿夫人压她。”赵子瑄嗫嚅。“可我还是觉得这样说真是不好意思。”

　　“可是，不这样说，如何救得下小莲姐？现在这样，小莲姐就可暂时放下此事。”小文说，又加了句，“虽然，只怕这事也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