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宅》dhls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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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言记得曾经有位了不起的人物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情面、场面。如果现在身处其中的人不是周言自己的话，那么他真的会幸灾乐祸的振臂高呼：老祖宗诚不欺我！然后抱着手在一边看热闹。

　　事情的起因于人情。

　　周言早年欠下某友人一份天大的人情，上个月月底，这位许久不曾联系的友人一通电话敲来，拉拉杂杂半个多小时从历史古今扯到当今国际，最后终于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表示“老言啊我有点事情想麻烦你帮个忙……”。

　　对方说这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就是到个偏远的小地方去查个事情。周言当时也是休假久了脑子迟钝，还没问得清楚透彻就一口答应下来。当晚友人上他家来谈妥后，周言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出发了。

　　从飞机到火车，从火车到客气，最后转面包车，颠簸了六天，终于到了友人说的地方。

　　王寨是不大的小村子，最多百来户人家。大约是很少有外人来，周言来的第一天，四处乱转时频频收到村里人探寻的目光，甚至还被小孩子丢了个石头。

　　周言逛到太阳都下山了才回旅社。在楼下守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姑娘，一看到周言回来马上绕过柜台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啊？我跟你讲哦，你晚上不要出去乱走，万一又被哪家的狗咬到起了我们家不负责的哦！”

　　“咦，之前有倒霉鬼被咬了？”周言注意到那个又字，顺口问小姑娘。

　　“就是上个星期嘛！烦得要死了，都跟他讲了晚上不要出去走还要出去走，就算被咬死了都活该！”小姑娘撇撇嘴，一脸鄙夷，“还要给我家找麻烦，真是的！”

　　“谢谢啊，晚上我多注意点！”周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块因为特殊原因带来的巧克力递给小姑娘，“这个送你，谢谢你提醒！”

　　小姑娘笑嘻嘻的接下，一点也不扭捏：“你人不错嘛！比以前来的城里人有礼貌多了！”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又说道：“看在你这人好，我再跟你讲啊，你白天出去走不要紧哦，但是不要去寨子后头的那个废园啊，要是被王伯伯家抓到人，你就惨了！”

　　周言心里咯噔一跳，面上笑得更加亲切：“咦，我今天过门口还被一个小孩子丢石头砸了……我看那片地还大的啊，其实可以翻新一下修个几层楼住着很舒服嘛。怎么看上去丢着没人要啊？”

　　“嘿嘿，这是那么外地人不懂！王伯伯家的那个地方就算修了哪个敢住啊？哄你这种笨蛋去‘镇宅’啊？”小姑娘咬了一口巧克力含在嘴里，笑笑的看着周言，小半晌后指了指身后的沙发，“坐嘛坐嘛，我跟你讲故事，但是你包包里的巧克力要拿来换！”

　　周言好笑的轻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馋猫！”

　　“你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讲话好蠢！以前以前那里还只是块空地的时候，王伯伯的爷爷找到一个先生看过那里的地的，那个先生就讲这里地很好啊，你家八字合适修房子住兴旺得很，王伯伯的爷爷就听那个先生的在那里盖房子了。后来他们家就发了嘛！大家都讲是地基好！”

　　周言脑子里迅速闪过那片废弃的园子。三米的斑驳的围墙内，到底圈住了怎么样的故事？

　　“后来啊，王伯伯的爷爷不在了，王伯伯的爸爸就接管了家里头的事情，再后来王伯伯的爸爸也不在了，最后王伯伯接管家里的时候，就搬走了，讲是不准人住那里了，就荒废了嘛！”

　　“这样啊！”周言翻出包里的最后一块巧克力，“那王伯伯的爷爷和爸爸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这个啊……”小姑娘兴高采烈的结果巧克力想了想，“我不晓得耶，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问我奶奶，我们这里的八卦新闻她最清楚了！明天不是我看店嘛，我带你去找我奶奶！”

　　第二天果然不是小姑娘看店，早上周言出门吃早餐回来时，坐在后台的换成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眉眼之间跟小姑娘有点像。

　　周言一口一个姐姐马屁拍上了天，把女人哄得心花怒放，两人正聊得起劲，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喊了女人一声妈，说带这个客人去寨子里到处转转，当他导游。女人也没说什么，似乎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怕自家小闺女跟个大男人出去会出什么事，叮嘱两人不要闹到太晚就坐回后台打毛衣去了。

　　小姑娘的奶奶住在半山腰上。周言跟在小姑娘身后在弯弯曲曲人走出来的小道上走了半天才到了小姑娘奶奶住的两层楼木屋。

　　木屋前面有个水泥修葺的平台，几只鸡跑来跑去，还有一只白色的土狗懒懒的趴在地上晒太阳。土狗看到小姑娘带了个人来，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动了动脑袋继续睡觉去了。

　　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吼了句“喊你看家的你懒死啊小白？”然后领着周言进屋去了。

　　看上去起码九十了的老奶奶坐在客厅看电视，周言一进门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山歌，完全不懂唱的是什么。小姑娘走进去扑在奶奶的身边，甜甜的喊了声“奶奶”，回头来示意周言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奶奶奶奶，我跟你讲嘛，这个人是写故事的啊，他来我们这里收集材料嘛，想来问问你我们这里有什么故事嘛！”

　　周言一惊讶，目光从老奶奶脸上挪到小姑娘脸上，发现对方只是讨好的跟老奶奶说话，根本没理他。

　　老奶奶闭着的眼睛张开，浑浊的眼朝周言看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他。

　　周言堆起和善的微笑走了过去：“奶奶好！”

　　“去关电视，然后把煮饭啊，你们两个留下吃早饭啊！”老奶奶指挥小姑娘，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周言过去坐下。

　　小姑娘也没脾气，笑嘻嘻跟老奶奶说了两句撒娇的话就走了。

　　周言目送小姑娘离开后才在老奶奶身边坐下，正打算开口，老奶奶先拉起了话头。

　　“宁宁说你想写王家园子的故事啊？”

　　周言慢半拍才反映过来估计是小姑娘之前先跟老奶奶打个招呼了，应道：“是啊，我也是听别人说过一点这边的事情，就跑到这里来取素……找故事写了。”

　　周言本来想说取素材，又怕老人家听不懂，换了个比较朴实的说法。

　　“诶，王家的园子，哪里是你们能懂的啊。”老奶奶叹了口气，拉过周言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当初小王的爷爷要地，寨子里哪个同意啊？要不是发生那个事情……”老奶奶一顿，再开口时却是转移了话题，“小伙子你想听点什么子东西？”

　　“我昨天在寨子里逛逛，结果到园子那边被小孩子丢石头了，有点好奇就问了小姑……宁宁，她就带我来见奶奶你了！”被老人家皱皱的带着微微湿润的手握着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周言最终没有抽出来。

　　老奶奶沉默半晌，才缓缓开了口：“我老但也不是老糊涂了……真当我有些事情不懂吗？我是泥巴都埋到嘴巴的人了，难道还看不懂这点子事情？”

　　周言眼皮一跳，但是没接口，这寨子里的人，处处都透着诡异，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家子。周言不懂小姑娘为什么在没有跟自己打招呼就编了个写小说谎话，更在之前就先来老奶奶这里打过招呼。

　　老奶奶又沉默半晌：“小王的爷爷住进去九年就病死了，小王家的老头子住得久了点，住了十年……小王比他们都聪明，接手家里头的事情就搬走了……直接跟老婆子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老奶奶抓着周言的手力气并不大，却有一种让周言无法挣脱的错觉。

　　“是有个朋友让我来这里查关于王家园子的事情。”周言并不打算再隐瞒，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从自己进入这个屋子跟老奶奶的眼神对上开始，对方似乎就已经从他的脑子里读出了他前来的目的，“他只是让我查这个园子里发生的事情。”

　　老奶奶的抓着周言的手徒然一使力，居然让周言觉得痛了一下，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盯着周言：“你这朋友心倒是大，王家园子的事情是你们能了解的吗？”

　　周言追问：“那奶奶觉得哪些是我能了解的？”

　　老奶奶忽然一笑，犀利的目光又变回浑浊：“小伙子啊，冲你这声奶奶，老婆子我送你一句话‘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也告诉你那位朋友，这王寨的事情，就是王寨的事情，也只是王寨的事情。”

　　“但是奶奶，”周言也笑了起来，“这事没有办法的事啊，我欠的人情，只有这个事情才能还得上！”

　　老奶奶叹了口气：“这事也是要有人解开的，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对了没有，人对了没有……我也是活一天赚一天的人了，就在你身上赌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