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猫在墙头

4、第四章

　　等到傍晚，清欢才得以进殿，想来是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终于有时间看看他了。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皇帝，实在是不想下跪。
　　皇帝身边的太监看不下去，斥道：“零越公子，见了皇帝为何不跪？”
　　清欢气闷，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想跪行不行啊。
　　皇帝倒是无所谓，双眼还未从奏折上抬起来，只是摆摆手：“不必了。齐总管，赐坐。”
　　清欢大大方方地坐下，心里郁闷，不能看完奏折再叫他么，还要自己陪他一起干等。
　　当然皇帝是不知道清欢的想法，一时间，大殿上只有翻奏折的声响，显得格外安静。
　　清欢看着皇帝，就是这个人，和…和零越那什么了？唔，长的是不错啦，低着头也能看出挺端正的，看上去也像是个人才。但是说不别扭是不可能的，这样又重新召见，估计连晨妃也不知他会做什么。
　　清欢悄悄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过了好久，才听见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零越。”
　　“啊？”清欢反射性的坐直身子，往殿上看去。
　　当视线交会，清欢有些呆愣，他看到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一定会让人如沐春风。但是现下却没有任何温度地注视着他，冷冷淡淡。
　　清欢感到一阵心悸，好像多年的情感有了出口，奔涌而出，全部心绪淹没在皇帝的眼睛中。
　　他甚至难过地想哭，想大叫，想扑上去抱住他，把这些日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多么奇妙的心绪。

　　皇帝一脸冷漠，缓缓开口：“这几日，你可反省好了？”
　　清欢回过神，听到这话，心中不爽，把刚才失神的想法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暗暗腹诽：反省啊，反省地都死了一回了。
　　他恭恭敬敬地说：“是。”
　　“我知有人陷害于你，你可知这是为何？”
　　总不能说他独断专宠，没有同他的大小老婆处好关系吧。
　　清欢苦着脸，这话也太自贬了，更何况他也不知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多说多错。
　　皇帝见清欢不答，也不生气，只是依旧清冷地道：“你爬上龙塌，恃宠而骄的结果就是这样被人陷害，你以后，还是收敛些。
　　听了这话，清欢勃然大怒，当然他是不能说出来的，可是这样把他说的好像妓\女一样，他还是无法忍受。
　　清欢冷冷道：“谢皇上提醒，零越记下了，下次不再犯就是。”
　　皇帝有些诧异，把奏折往桌上一丢，往后靠在椅背上，道：“这几日倒是把你关出点风骨来，怎么，在怪朕没有早点放你出来么。”
　　“哈，零越不敢。”
　　“我看你现在胆子倒是大得很，”皇帝面无表情道：“齐总管，带他到朝阳殿。”

　　朝阳殿是什么殿？清欢经过短暂的思考，那是皇帝的寝宫。
　　龙涎香袅袅地散发着香味，清欢看着偌大的寝宫，慢慢蹭到椅子上坐下。
　　带路的小太监已经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后悔。明知道自己爱冲动，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突然到了这个皇权专制的地方，平等自由一下子全成了笑话，被关在凌波居被人嘲笑那些话跟皇帝那种赤\裸裸，居高临下的讽刺，感觉完全不同，所以忍不住就顶嘴了……
　　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心情有那么大起伏，是不是零越的感情呢？
　　人也是有身体记忆的，大概就像条件反射，虽然灵魂换了个人，但是身体却还是零越。想到那时痛苦的心情，清欢想，也许零越是喜欢着皇帝的？
　　清欢抽动嘴角，太惊悚了，那个鼻孔朝天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朝阳殿的门缓缓打开，皇帝后面跟着一大帮的太监宫女走了进来，那帮人像没看到清欢一般，各自忙开。
　　一去群人手脚麻利，竖起屏风，搬来浴桶，抱来衣物，只听齐总管问：“皇帝今天要去哪位娘娘那？”
　　清欢听见屏风后皇帝模糊地声音道：“不用，今天让零越伺候。”
　　清欢立刻浑身起疙瘩。
　　伺候你妹啊。

　　半响水声停下，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皇帝从屏风后转出，对着齐总管淡淡道：“都下去吧。”
　　齐总管应了声，一帮太监宫女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清欢。
　　皇帝漫不经心地在清欢对面坐下，伸手端起茶杯，透过雾气研究似地看着清欢。
　　清欢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这样尴尬了很久，只听见皇帝把茶杯搁下，道：“这会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犟么。”
　　清欢撇嘴。
　　皇帝看着他不异于孩子般闹别扭的神情，挑起眉：“你知道这次是谁陷害你的吗？”
　　清欢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不是说嫁祸于丽妃的事他不会做，能在皇宫里得到亲睐，也一定不是什么软弱的人，说不定双手还沾满鲜血，但是这不该让他去惩罚，宫墙之内，能有多少事是干净的，他不愿参加这些争斗；他答应了晨妃的事，并未想毁约，只是见到皇帝他才隐隐约约明白，这个人，大概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果然，皇帝见清欢不答，冷冷地说：“算你聪明。”接着他又漠然道：“丽妃善妒，祸乱后宫，已经命她在冷宫好好反省。”
　　清欢一惊，有些后怕：他为何要将丽妃打入冷宫？晨妃是不会说的，难道这个人已经知道晨妃跟我的交易？
　　皇帝看着沉默不语的清欢，冷笑：“零越，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空沐的质子，不要想做什么惹怒朕的事。这皇宫，你觉得哪一处是朕该全心信任的？”
　　对了，他是皇帝，怎么能容忍别人在他眼皮底下做他不知道的事呢。
　　那么，他应该知道零越被虐待的事了。
　　果然够狠，说什么从小交好，怜其才能，假的吧。要不是他穿越而来，等待他的只有一副死尸，他还能这么对他趾高气扬？亏得零越还喜欢他。
　　清欢撇过头。

　　“还有，”皇帝没有看出清欢的不爽，只是低头斟酌着词句：“天梵皇帝，昨日崩了。”
　　谁？
　　清欢一时没有反应，过了会才想起来，自己是天梵的皇子，那天梵皇帝，就是他那苦命的老爹了。
　　清欢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表情，他跟那个天梵皇帝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还真是悲伤不起来。
　　皇帝倒是好心给他解了围：“你父亲还算勤勉，不过你从小就来空沐，想来跟他倒不亲近。”
　　清欢灵机一动，道：“但是他毕竟是我父亲，身为人子，为父守灵是天经地义的。”
　　皇帝眯起眼打量他，漠然道：“你想回去？”
　　清欢点头，心中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皇帝冷笑：“你知道你现在回去有什么下场么？”
　　清欢压根就没想回去，只想从半路落跑，一时间也答不出。
　　皇帝看着清欢，冷声道：“你虽为质子，也是皇子，你有继承权这是毫无疑问的，可你多年未归，在天梵朝中毫无势力，虽然天梵皇帝未立太子，但是你扳不过任何一个皇子！就算你附庸任何一派，对立派会千方百计地追杀你，要知道，杀死一个皇子对对手可是很有威慑力的，别想着有人护你，现下这么乱，人人自危，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清欢哪想得到这么多，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还得呆在这皇宫？
　　皇帝挑眉看着清欢沮丧的样子，慢慢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但是朕的小越儿想回家，朕会阻拦么？你放心，朕会派出最豪华的阵势，风风光光送你回去。”
　　说罢抬起身，面上微笑，但笑意完全没有到达眼底：“一定举世皆知。”
　　清欢看着微笑的皇帝，身上一阵发冷，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
　　这个人，太可怕。
　　他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