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至，至少要到转身嘛》风残十字

3、第二章

　　维塞尔突然觉得，以前的那种情况，实在是比起现在而言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以前的时候，虽然他并不能看得到什么，但是至少想去哪里的话都还可以——即使也需要有人在一旁。但是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一个人环抱着双膝，呼吸着近乎令他感到窒息的湿润空气，一直无言。

　　维塞尔有些恍惚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床榻上环抱着双膝的姿势也一成不变，偶尔会微微颤动一下，似乎是为了不让身体完全麻掉。虽然一般只有女孩子才会这么做这样的姿势，但是此时此刻，除了这样之外，维塞尔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陌生的人。不……也许，那个人并不能完全算是陌生人。

　　纤长的手指有些无意识地纠结在了一起，微凉的手心却微微泛出了些许汗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散发着凉意。淅淅沥沥的雨声源源不断地传入耳畔之中，虽然很轻，但是一直连绵的雨仿佛穿过了房屋的遮挡，直接穿入了身体，最终如同细针一般刺入了柔软的心底。

　　不痛，但是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维塞尔却又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所以只得维持着这个姿势静坐着，任由思绪愈发的恍然与紊乱。

　　凉凉的感觉笼罩着他的身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使他还能够留余一丝温度。维塞尔继续呆坐了片刻，直到似乎是有着人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的时候，他才逐渐恢复了涣散的意识，没有继续维持下去这个姿势，而是转身，直接侧躺在了床上。

　　很是柔软的床铺却没有带给他一点安心的感觉，反而令他倍感不适。陌生的气味，始终是无法令他适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似乎是在门口的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后，仅仅只是虚掩着的门便彻底的打了开来。更凉的空气因为缺少了门的阻挡，直接扑面而来，使得维塞尔稍稍有些不适。

　　“差不多已经到了时间了，维塞尔。”库洛洛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能够安抚人心一般的优雅，即使是维塞尔，也完全不能够提起一丝对他的怒意。况且，他原本也并没有生气……因为他在面对库洛洛的时候，连生气这种情绪都没有办法做得到，除了残留下的一些恐慌，竟然没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身体略微地动了动，维塞尔从床铺上坐起了身，几乎遮挡住了他半个脸的眼罩完美地掩饰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有些不解地歪着头，维塞尔默默无言地继续维持着坐姿。原因很简单……他根本看不到路。

　　“薇雅呢。”维塞尔抬起了头，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的事情而已，并不值得他去在意。小心翼翼地扶着床，站在了地上。直到现在，他依旧还是无法习惯他看不见色彩的世界，尤其是在见惯了色彩斑斓的一切之后。

　　“在见到了托斯拉特之后，并且让他说出海洋之心的下落后，你就可以见到她。”库洛洛平静地回应道，优雅而又清朗的嗓音却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叙述罢了。几步走到了维塞尔面前，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如同那个时候一样的微凉，维塞尔的体温似乎一直都比平常人要底上一些，也更容易比平常人生病。

　　感觉到了库洛洛的动作，维塞尔稍稍僵了一下，却并没有挣脱。他并没有挣脱的理由，更没有挣脱的能力。

　　“我要她平安无事。”维塞尔回握住了库洛洛，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依旧有些犹豫包含在内。因为维塞尔很清楚，他并没有能够威胁到库洛洛的什么能力。即使没有他，也有另外的方法可以找到海洋之心……只是如果由他来做这件事，要好办一些而已。

　　“好。”库洛洛简洁地回答道，不知为何，维塞尔觉得他的声音里似乎包含着笑意，却并没有细想下去。此时此刻，薇雅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不做任何努力而使薇雅死去，并且是因为自己而死。薇雅大概是现在唯一一个会毫无理由对他好的人……没有之一。

　　相当于太阳一般耀眼的女孩子，这是从前维塞尔对于薇雅的印象。只是现在，维塞尔很清楚，那个耀眼的薇雅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自己。

　　实际上，维塞尔和库洛洛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第二次，而是第三次。他们之间也曾经说过几次话，所以虽然不算熟悉，但是也绝对不是完全陌生的那种。

　　维塞尔第二次见到库洛洛的时候，是在一场宴会上。那时的维塞尔还能看得到这个世界。黑发黑眼的英俊男子，额头永远用白色的绷带束缚着，似乎是用来遮掩着什么一般，但是无论是谈吐还是学识以及相貌，库洛洛都是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家伙。

　　但是维塞尔却并不是很适应，原因是在此之前，他便目睹过这个男子杀了一个人。

　　极快的身手，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如果不是维塞尔在库洛洛出手之后，紧接着便看到了库洛洛对面的那个男子倒地的场景，只怕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想到，那是在杀人。因为自始至终，库洛洛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畏惧，有的只是一片骇人的平静。而正是当时库洛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才使得维塞尔绝对无法对库洛洛产生任何好感，甚至隐隐地有些恐惧——无论他究竟有多么的善谈。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库洛洛有没有看见他，虽然按理而言是不会察觉到的，毕竟距离是那么的远，也仅仅只是一瞥而已……但是维塞尔却觉得，他是知道的。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库洛洛总是在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对他说着一些似有似无的暗示。

　　这使得维塞尔对于库洛洛越来越敬而远之，甚至在那段时间里闭门不出。他的亲戚、好友都觉得这一现象十分奇怪，毕竟维塞尔是一个十分友好的人。但是在看到了维塞尔愈加憔悴的面容，也只能觉得维塞尔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在劝解无效的情况下，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虽然说碰面的机会很多，但是维塞尔和库洛洛之间却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即使有，次数也绝对仅仅只是一两次而已，而维塞尔现在已经是完全不记得的了。但是库洛洛在不久之后，便消失在了那些宴会里——自从一次十分重要的展示会被抢劫之后。

　　那次展示会上，所有前去的人都全部死亡，无一例外。而掠夺了那些珍贵的展示品的强盗组织——幻影旅团，也随之出名。维塞尔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也不得不继承起在那场展示会上，逝去的父辈的事业。

　　但是他的眼睛没有多久便瞎了，而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几乎所有人都心里有数，维塞尔也不例外。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过分悲伤，因为虽然他们想要架空他在家族之中的权利，却并没有将他打压到除名逐出家族的地步。而且即使维塞尔双目失明，在家族中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奚落他，想必也是因为对方的严令禁止。

　　但是失去了一双眼睛，终究是无法令他欣喜的，即使他再怎样努力忽略，却还是不得不面对着小心翼翼的每一天。无边的黑暗使得他越来越无助，越来越自卑，性格也越发古怪了起来。时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便大动干戈，尽管维塞尔并不想这样，但是不知为何，怒气简直不像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