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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辛宝 ...


  •   从s市回来,我一直在收拾房子。
      旧友发小都忙忙忙,忙买房供房,忙成家立业,与我不再志趣相投,回来反而寂寞了。

      现在还能约出来喝杯茶的只得一个旧同学张小米,虽然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同校,但从少女时代开始我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少女,从来不相熟。

      回来后她时不是时来约我,反而走近了,人的缘分有时候很奇怪。

      张小米终于决定离婚,我问原因,她说只因受不了对着人背脊睡觉,我吓笑。结婚也有好些年,儿女成双,为这样微小的原因就要离婚。

      她问,如果周定安天天这样对你,你可受的了。

      我试想一下,这样睡一辈子,真的好惨。
      我与周定安,我们一起到现在这么久,夜夜也是偎依相靠,吵架也从不过夜。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

      “为什么他要这样?”我也不明白两个相爱的人会这样。
      “上班忙,要早起,偏头痛,孩子太闹,喝醉酒,反正他总有理由要背对着我。”张小米一脸的无所谓,“他根本不再爱我。”
      米兰昆得拉也说的,和一个女人□□与和一个女人睡觉是不一样的,和人睡觉,是需要感情的。

      我闭上尊嘴。
      我和周定安,两个清净无挂之人,没有张小米那日常的烦乱俗事,没一点资格指手划脚。

      C城我并不喜欢,虽说不上讨厌,我回来,是为了周定安,因此心情显的有点无聊。我在家磨磨岌岌,不想找工作,收拾花草,洗衣做饭,闲时就看红楼梦。发小来与我聊天,三句话就说到要供的楼盘,我瞪个大眼睛看着她,半句话答不上,她白我一眼,也就懒的和我说。

      她说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你还再做梦。有的女人是见风长,读书的时候她是再糊涂不过的人,小的时候娇纵任性,只会谈恋爱,一到独立,一夜出落成成熟世故,肩挑手提的女金刚,英明神武。我从小貌似独立自主,却大事小事都有一点糊涂,落到现实时发现自己各种不济事。

      周定安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好歹也是专业人士。
      他事技术人才,迷信专业,也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计较日复一日,节节攀登。而我实在内心已经十分厌倦室内设计师那份琐碎的工作,再也不想做,他一问,我便只有痛苦呻吟的份。

      “谁愿意天天给人找马桶与洗手盆。”我抱怨。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以后有我养嘛。”周定安很没好气,“你不知道世事艰辛,都是你爹妈宠坏了你。”

      我哑口无言。周定安的话刺伤了我。曾经他也是宠我里的那一个,我忙到黑白颠倒的时候,让我辞职的声音里数他最大。
      但不工作又如何,做个小主妇,天天洗不尽的碗盘衣服,精打细算收入支出?我很怀疑自己不是这块材料。

      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还年轻,大可以大步流星的走,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可我实在舍不得周定安。他给我说,“宝宝,我已经28岁了,实在没有力气陪你去别的地方,如果你实在不喜欢C城,你就走,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一直以为28岁还很年轻。可人和人的28岁是不一样的,起码28岁的男人爱情已不是最重要的,我要走,周定安是不会管我的,尽管他可能会很难过,可生活还是会继续。

      这算不得自私,要不要为自己打算,或者为感情牺牲,只是选择而已。

      可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真的相爱,是不会有牺牲这个说法的。

      我开始找工作,除去见工,我就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在S市的时候,日日想往外跑,四处约人聚会,现在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我怀疑我开始老了。

      张小米还是时时过来,穿的很玲珑漂亮,有小妇人风韵。她说我算想明白了,还是拿在手上的东西实在。

      她和尚未成前夫的丈夫正在开展漫长的拉锯战,分财产分车房分孩子,新交了男朋友,身型像座铁塔,谈笑风生时又像头野兽,与她那文质彬彬的前夫宛如是南北极两端。

      无疑的是,财力雄厚。
      “我们分床睡,我自己一个房间。房子写的我的名字,不高兴还可以叫他滚。”她叽叽喳喳的说笑,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新男友花钱请大律师帮她打离婚官司,还给她买了新房,她倒没有来与我讨论楼盘,好像全不在意。我对她有种叹为观止的感慨,看似现实精明算计,实际是上没心没肝的那种人,别人说什么她听不见,她也不介意往别人心脏上插刀子,她只管自己快乐。

      “你也不要整天挽个头发在这里搞花花草草,才多大点,出去玩呀。”
      "我都二十五了,还玩呢。"我脱口而出之后发愣,这话活脱脱的周定安。
      张小米果然嗤之以鼻,有时候我很想和她那副黑心肠换一换。

      我开始失眠,周定安一走我就在家里心慌意乱,照镜子,下巴开始尖削起来,我害怕起来。
      发小的房子买成了,喜滋滋的来拿与我看,我一看月供二十年就要晕倒,二十年的不自由,日日担心不要失业,也休想离开c城一步。看我吓的脸都绿了,挚友斜我一眼,没出息,什么时代了还想一口气付清买房,这么落后。我还是害怕,怕从此被羁绊。

      周定安脸色失落,我知道,他也期望这样甜蜜的负担。
      只有我不愿意长大。
      心情十分沮丧。

      我对现在的生活不再有信心,反倒一心想回去工作,几经周折,找了家公司返工,这份工作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几经周折也是有点夸张,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人说过我就算不天赋异禀妈也算的上人才,只是我一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十分不努力。

      为报救命之恩,我卖力工作,工作室不大,十几人团队,忙起来不分工作,但气氛很好,我乐不思蜀,现在我象回到大学时光,常常加班至深夜,回家倒头就睡,和周定安见面每天没有两小时。以前在s市工作,下班就想回家,和周定安抱在一起,然后买菜做饭,逛街游玩。

      周定安问我月薪多少,我一怔,不知道,我竟没有问到这个问题就开始上班了。我上这个班,原竟也不是为了挣家用,尽管我们并不算多收入宽裕。

      我没好气的去找老板,他还是嬉皮笑脸,说少不了你的就是。
      老板叫郑光明,时常被我们取笑他的名字,下了班我们不走他也不走,无所事事在办公室打游戏,负责给我们买咖啡点外卖,和我们一起吃盒饭,不知道的以为是打杂小弟,跟我们混得烂熟,不务正业之极,游戏打腻了一个人爬在茶几上画同事的速写,然后一张张贴在人家工作台玻璃上,常被人追着打。

      有天周定安委屈的对我说,你已经很久没有抱我睡觉了,每天睡觉都只一个背脊对着我,又不敢吵你。
      我想起张小米说的话。这段时间我的确少想到周定安,怕不是他也要找我离婚,我们还每来的及结婚呢。
      但我张小米上身,心肝全无的继续快活度日,并且有种草菅人命的不在乎。

      我开始学西班牙语,不为别的,只为去看高迪那一生的呕心沥血,于是更忙了。郑光明对高迪没什么兴趣,他是个对所有惊艳之才都嗤之以鼻的自大狂,但他说学吧,到时候公司送你去西班牙进修。
      我翻翻白眼左耳进右耳出,这么个小公司,统共不过十几人,老板亲自兼茶水小弟,还画大饼呢。

      在图书馆遇到张小米,我多少还是有点惊讶,这个地方与她实在毫不搭嘎。
      我开心的跟她坐一张桌,小声说话。
      "你气色看起来真好。"
      我笑得神采飞扬,人就是这么不靠谱的生物,情绪好像能左右一切,数个月前我还是条悲伤的咸鱼。
      张小米拿了本厚厚的专业书,我才记起来她大学时候专业是法律。
      她清减了许多,性感少了一半,穿着布裤毛衣,连眉宇间少了些妩媚,多了些清冽郁结。她说与那个男人分开了,没有爱实在是过不下去,前夫又死乞白赖不肯离婚。
      “房子留给我了。”她说。
      “算个好男人。”我感慨笑,那栋房子,价值不菲,“很有风度了。”
      “有钱当然有风度点。”她笑。

      “我把房子卖了。”她笑笑,“手上没有钱,又没有工作,那不到抚养权,我要做回老本行,自己打官司抢回来。”
      我沉默了,变得笑不出,捏了捏她的手,说不出安慰的话。
      "宝宝,你是命运的宠儿啊。"张小米用一种我很陌生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嗯....."
      生活展示出另一种狰狞,那是我还无法体会无法共情的层面,但稍微靠近已经让我内心瑟瑟发抖。
      从图出馆出来,天色将晚,我在风里走了一个小时,内心还是恐惧凄苦得瑟瑟发抖,再次确定———我是一个没用的胆小鬼,有颗经不起摔打的心。

      周定安跟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来接我。我们已经常常无话可说,每次见他,还是很雀跃,爱情真伟大。

      而今天尤其不同,茫茫人生,好像矿野。我像在凄风冷雨里捞到救命稻草,远远看到他的车就急急冲进他怀里,脸埋进他脖子里,温热熟悉的气息才拉住我跟着一起凄苦恐惧得三魂七魄快要飞散的心。

      他被我撞的一趔趄,顺势把我抱起来掂了掂,低笑了句,"小胖子。"

      他订了个餐厅,让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了件新大衣,很神气。我摸摸他打理过的头发,他握着我的手说,今天是平安夜呢。
      忘了,真到忘了。

      是我喜欢的菜,也是我喜欢的酒,是他喜欢的音乐,是他喜欢的夜景,我们愉快的吃饭,然后去看午夜场,去山顶看烟花等日出。我们是很相爱的,我们的生活简洁明了没有琐碎没有战争,我们不离不弃,一切足够了。

      清晨看到太阳跳出,周定安问我和他生活快不快乐?我想了想,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我说。
      “我一直怕你跟我回来会后悔。”
      我有后悔过吗?遗憾肯定是有的,可我随时可以走,没有人绊住我的脚。
      周定安不留我,这是我心里的一小片阴影,但我决计忽略它。

      “宝宝,我们结婚吧。”周定安站住说。
      “好啊。”我笑,很是高兴,是啊,该结婚了呢,我们在一起不算短,又这么幸福,不结婚做什么。
      他好像松了一大口气,抱住我。

      “这样就好,那先选个小房子,这些年的积蓄凑一凑付首期,月供嘛,只要我们都不失业,买个好楼盘是没有问题的,供二十年嘛,压力小一点……”
      买房子?月供?二十年……,没错,结婚不就是这些嘛,就是这个样子,我头昏眼花,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样。

      但我再也高兴不起来。

      我问郑光明,二十五岁是不是很大了?
      “不大。”他说。
      “你二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我问
      “和现在一样。”他说。
      “那二十八岁的时候呢?”
      “也和现在一样。”他一付死鱼样。
      “你有房吗?”
      “有几层。”
      “车呢?”
      “也有几辆。”他开始吹口哨,“你可以考虑嫁给我。”
      “去你的。”我白他一眼,“你自己挣的?”
      “哪啊,富好几代。”他非常不以为耻。
      郑光明比周定安长好几岁,周定安已初现中年气色,他神情举止还似顽童,人生是不公平的,有财力物力支撑的人生让人永远年少,真正气人。我替周定安不值。
      我不理他了。

      和同事小金吃饭趴在茶水间吃盒饭,一边说起我想去进修的事情。
      “你找公司申请去,没有不准的。”小金说,一边在喝羊肉汤。
      “奇怪,为什么巴巴的为我花钱。”我不信,“是不是要我先签个十年八年的卖身契。”
      “你老板娘要出去进个修,还签什么卖身契?”小金大吃一惊。
      “谁说我是老板娘!”我也大吃一惊。
      “公司谁不知道啊,老板已经向大家宣布了,辛宝就是未来老板娘,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什么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小金张大嘴巴。
      我沉默了,因为这事离谱得简直让我无话可说。

      我是个没耐心的人,下班就打电话叫郑光明出来对质。郑光明约我去城中心广场的一家知名咖啡厅,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想去那座四面八方连屋顶都透明玻璃房子。

      “你怕什么?”电话那边你都觉得他在挤眉弄眼,我生气了,去就去,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玻璃房子圈着霓虹灯,在夜色下飘着咖啡香,人影缓缓晃动,真是约会的好地方,实在不适合吵架。我叹口气,找到郑光明所在的地方,坐下来,也不说话。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郑光明帮我叫蓝山咖啡。
      “每天开工10小时,还有上两小时的课,换你累不累,所以麻烦尊驾不要再捉弄我。”我白他一眼。
      “我真心是这么想的。”他说。
      “管你真的假的,我忙的很,要养家糊口供房子,你不要来烦我,就此打住,我们还是朋友。”我这么说,想起周定安说的未来计划,实在觉得疲惫。
      “养什么家,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他笑。
      我本想大倒苦水,可最后还是只说了句:“你懂个屁。”
      郑光明这个人,是没有脾气的,也没有正形,架是吵不起来了,他扯了长餐单无所事事的叠乌龟。

      “你真是富好几代?”我好奇的问,郑光明那松松散散的气质实在和富贵毫无关系。
      “这又不丢人的。”他挑一下眉头,"我兢兢业业上班,每天准时打卡,不毒不赌不花天酒地,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花钱,只要我不败家,我和我子孙三代都还可以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的。"

      我噗呲笑出来,这可真是无比人间清醒的认知,对他们这种富好几代的家庭来说,不怕儿子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混一辈子,那是远远花不完的,就怕儿子要证明自己。

      “我要结婚了。”我说。
      “所以要养家糊口供房子?”他问。
      "我胸无大志。"没错,就是这样。
      "你不是还想去西班牙看迪高那小老头。"
      "我只是想去晒晒太阳。"
      "好吧。"郑光明停了嘴看了我一眼,说,“但你看起来可不像个喜庆的新娘。”

      有什么好喜庆的,我还没见过北海道的雪,还没见过罗马斗兽场午夜的月光,甚至连黄山华山也没有爬过,此后事事就要以家为重了,可能还有无数的叔侄公伯姑嫂要应付,也许半年一年也会得机会去旅游,可是旅游,呵,那样走马观花,又有什么趣味。

      “你过不了那样的日子。”郑光明说,“不如考虑嫁给我是正经,二世祖也不是没有优势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春天一倒我们一起去黄山画蝴蝶。”

      多诱人,真正诱人,倒时候我可以去看我喜欢的任何东西,去看考古现场,还可以有钱来抢救乌江古镇。靠,不能与他说下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可以与周定安在一起。

      “把你换成周定安差不多。”
      “周定安会画蝴蝶吗?”郑光明气急败坏,“辛宝,你这个女人忒是贪心。”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哈哈哈笑,起身告辞。

      茫茫人生,好似荒原,可有一个好伴侣会减少一半的人间疾苦,只要我们在一起。定安,定安,这世上,唯有周定安能给我定与安的感觉。

      第二天,我就打电话辞了工。郑光明打电话来骂我小家子气,我笑,说怕受不了他的引诱。他气得倒仰,挂了我的电话。
      过几天在包里无意翻出一只纸叠的乌龟,我翻出来看,乌龟肚皮上写着周定安三个字,歪歪扭扭但横眉冷对,我笑出眼泪,郑光明是幼稚鬼。

      发小来给我说,都要结婚了,你还不快看房,明年房价起码涨两层。我听得头皮发麻,再次怀疑我真不是生活型选手。
      "在解决我的灵魂问题。"我说
      "灵魂个屁。"她简单粗暴,“文艺女青年最讨厌。”

      真正妇人之见。
      可谁不说我才是不务正业的神经病。

      问周定安也不行,他还不到三十,却已经是满心疲惫。

      想不出来,满心颓丧,我又开始当起了咸鱼,什么也不想做了,天天跑去绿园去喝茶晒太阳,摊在竹椅上听戏。

      张小米竟然从日本给我寄礼物,还有几张照片,是在日本村落冰天雪地里的小酒馆外,还有几张写在餐巾纸上的信,她说一个人真是寂寞得要死,可日本小樽的雪真美。照片里的她穿着件轻薄的和式晨袍,她似乎又妩媚了回来,性感明媚,风光无限。

      末尾她说,在你结婚前,你来吧,我们一起看樱花。

      呵,樱花。
      周定安一定会说,樱花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回到那副状态,有气无力,不修边幅。

      四月的时候,我并没有去看樱花,找另一份工,异常辛苦,老板恨不能我睡在办公室,既然已付我薪水,婚礼也凑备得拖拖拉拉,力不从心。才知道在郑光明是老板的时候实在是倍受照顾。

      现在我与光明已成老友,常常一起喝茶,我诉苦,他一点不同情我,骂我活该。
      我气结,:“我这样的苦你并没有吃过半点,你有什么资格来踩踏我。”异常敏感,火气很重,他往往不出声,偷偷换个话题。有钱人家的孩子,虽没吃过什么苦,到底心地单纯善良。也许正因为没吃过什么苦,对社会并没那么多抱怨与失望。

      琐事繁多,周定安也显得心浮气躁,我们时常争吵,短短几个月真正吵过这几年的架的总和。有次在大街上吵起来,他说:“我已说过了,你要走就走,我不留你,不要等到最后一刻!”
      听的我浑身冰凉,转身离去,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觉得海阔天空。还没有走到十字路转弯,就调了头。到底是舍不得,这个人是自己选的,我们从青涩少年走到成家立业。
      周定安也在街角就转了弯,我们在分手的地方相遇,两个人没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握握对方的手。

      可彼此力不从心的吃力感越来越强烈,一起看电影,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都一言不发,各怀心事,像两个彼此独立转动的齿轮。他说的没错,要走就要趁早,不要等到最后。
      我们的话越说越白。两个人都有点自暴自弃的无力,彼此又小心翼翼,怕再说出半句不该说的话,一切就不可挽回。
      周定安说的,你要走就走,不要等到最后,我不能忍受那样的冰冷。可他对我,没有半点不好,他依然夜夜抱着我,即使熟睡。

      郑光明说,你最近脸色极差,要多喝一点红酒。我不敢喝,怕一喝就要喝醉才肯罢休。
      走不走?
      我不住问自己。

      这兵荒马乱中,一个项目意外拿了一个小小的奖,周定安直说我聪明,却并没特别高兴。他并没觉得我在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光明倒是真正高兴,叫秘书送了瓶酒来以示祝贺。不久我顺利拿到一枚小小的奖章和证书,约光明一起喝光了那瓶酒。
      人生永不能得到满足,因为欲望太多,而时间象沙漏,愿望不能一一实现。
      我看透了这一层。

      周定安没什么不对,我没有道理逼他做他已经做不到的事情,而放弃他,未必以后会找得到同样好的,也许某天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在一个城市里活到老死,可不是现在。现在,我也做不到。

      我开始默默研究学校,申请导师,筹备着,想尽办法想申请到奖学金,一个人悄悄进行,像一场密谋的逃亡,没有共犯,只有我自己。

      到底是发小,看出了端倪,她很惊讶。
      “你何必啊。”就红了眼眶,但一句没再劝我。
      是啊,我何必啊。

      她虽已不明白我的心,可我爱她依然,因为她也爱我。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让周定安知道,虽然他说,要走就走,可我实在没勇气与他话别。
      我们并没因爱反目,我们还在相爱。
      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

      是光明送我去的机场,他的神色很有点异常,过安检前,他突然说,“我和你一起走吧,我现在就去买票。”这个人,与我一个毛病,总有那么一点浪漫的不实际,我刚才还在想如果周定安突然出现来拉住我,我是回去不回呢?
      可他说的,你要走便走。

      我鼻子酸了酸,对光明说:“你快走,周定安我都不要了,还跟你搅合什么。”
      “我自己去我的,不管你事。”他开始犯倔。
      当初周定安陪我去s市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我要走,他要跟,说我自己去我的,关你什么事。
      人往往高估自己。我笑起来,非常真诚,“相信我,光明,你会后悔的。”
      他泄气,他不是不明白他自己。

      上飞机前,我给周定安发了条信息,只写了三个字:“我走了。”
      我懂,他也懂。
      飞机起飞,我关掉手机。

      没有有情饮水饱。
      也没有为爱披荆斩棘千里走单骑。
      我们都是平常又懦弱的芸芸众生,在高尚情操与自私自利之间徘徊,走向海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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