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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这一觉睡得香甜,只觉得无日无夜,无梦无扰。
      “醒了就不要闭着眼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舟槿其实尚未完全清醒,大脑黏糊得如同一团湿面。
      勉强睁开惺忪睡眼,但见晨光熹微,罗帐随着流动的风微微起伏,一张熟悉的脸孔近在咫尺,精细的柳眉,薄情的凤目,还有那片极少上扬的红唇,清晰得不似幻觉。
      “早啊,岳旻。”舟槿笑眯眯地说。
      岳旻明显一愣,深深地看她一眼,生硬地回应:“早。”
      柔弱无骨的手毫无预兆地攀上了纤细的腰身,就在指尖刚刚碰触到隔着衣料的纱布时,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抓住。
      “还没有痊愈?”舟槿明知故问。
      岳旻冷漠地看她一眼,清洌的凤眸带着一丝仇恨。
      她记起了那时候的剧痛,那些飞溅而起的点点殷红,还有呼啸的狂风吹得雪花七零八落,拂过那张素净清秀的脸孔,却冻结不了那上面风和日丽的笑容。
      见她不作声,舟槿又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岳旻面无表情地开口,话语轻薄,但目光深沉。
      那个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是她亲手所给,持续不断的痛觉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的冷酷残忍,怎能忘记?怎能不想?
      舟槿闻言不见惊诧,似是理所当然,水润的杏目融进暖暖笑意,语带深情地低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岳旻冷眼看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所以这个对情人相思入骨女子就设下陷阱,埋下机关,请君入瓮?
      似是看懂了岳旻的心思,舟槿轻叹一声,淡淡地道:“岳旻,我不这样的话,如何留得住你。”
      心猛然一震,震得五脏六腑皆痛,腰间伤口更是要撕裂开来般难受。
      她们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地称呼对方,不见半分亲密,也不曾有过半分亲密。
      十年的相处,不是同门之情,不是姐妹之谊,不是惺惺相惜,不是冤家仇敌,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形式,而是综合所有,夹杂不清,暧昧不明。
      不知不觉松开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任它肆无忌惮地落在腰间,再得寸进尺地轻轻揽住。
      “我邀你来,你为什么不来?”过分亲近的距离,让那张柔情似水的笑靥看起来有点失真,岳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尚未睡醒,尚在梦中。
      舟槿的温柔是一种毒,不知不觉便使人迷失,无法自拔,有时候,她的残忍才是慈悲。
      “现在不是来了?”岳旻不动声色地稍稍后挪,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可是为舟槿而来?”话音中有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然而语调却仍是软糯甜腻,笑容也还是和煦暖人。
      揽在腰间的那只手不安分地游移着,最后停在了层层纱布之上,岳旻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威胁吗?举动有够幼稚的。
      “我的确为你而来,你可相信?”
      舟槿对上了岳旻清湛如水的目光,那双黑如子夜的凤目清亮有神,毫无杂念,却深不见底。
      “那为何姗姗来迟?”不说信或不信,舟槿只是用略带埋怨的语气继续追问。
      岳旻低眉敛目,似在沉思,眼波流转间有涟涟水光轻轻漾动,尽管神色寒漠,不露温情,却别有魅惑之色。
      舟槿紧盯着她,目光如痴如醉,唇角的笑意却逐渐消减褪却。
      “我迟迟不来,是在思量你邀我的真正目的。”与其搜肠刮肚去拼凑一个谎言,不如大大方方地说真话,尔虞我诈太累,她懒得花费心思在这上面。
      “哦?那你有没有想到是什么目的?”舟槿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眼底的痴迷霎时烟消云散,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早习惯了她的反复无常,表里不一,何况岳旻也不认为自己有让她着迷的魅力,但不可否认,当那两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时,她的确感到心脏顷刻间漏跳了一拍,连气息都开始絮乱。
      “舟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美人关和美人楼都是你一手经营,幕后操作,对不对?”
      晨光逐渐明亮起来,透过窗纸射入房间,照得纱帐内的人分外清晰,连细小的神态变化也能轻易捕捉,彼此在对方的视线里都无所遁形。
      舟槿从来没想过要隐瞒,甚至以此为傲,她点点头,带了点得意的神色笑道:“对,舟槿不才,下山后没什么大作为,让师姐见笑。”
      “太谦虚了,如果师妹还算作为不大,那我岂不更是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岳旻冷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嘲讽,“难道正因如此,师妹才连发急函,邀我共谋大事?”
      “舟槿身边可信任的人寥寥无几,生意却越做越大,深恐力有不逮,如师姐能替舟槿分担一二,自是最好不过。”
      “你就信得过我?”岳旻冷淡地看着她。
      “用人不疑。”舟槿坦然地回望。
      “可惜我无意助纣为虐,要辜负师妹盛情了。”这样说的时候,岳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只放在腰间的手也许会突然收紧,让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迸裂。她闭着眼睛等了一阵,却等不到预期中的痛不欲生。
      “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师姐有自己想法,不是舟槿能够左右。”那只带着威胁感的手竟收了回去,与此同时,舟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丝发,拉开纱帐,慢慢下床。
      岳旻有点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背影,疑虑此消彼长,她明明刻意要和她针锋相对,而她竟没有被激怒半分?
      “既然师妹没有强人所难之心,是否也不再强留,放我离开?”
      “师姐先前不是说了此番是为舟槿而来,既是为我而来,怎么又急着要走?”
      岳旻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
      “更何况师姐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何不等养好身子后再作打算?”舟槿坐到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梳妆打扮,极有耐心地将长发分成好几股,再用浅蓝色的缎带细细绑好。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岳旻觉得身体都快要长菌,看着舟槿收拾完毕准备离去,自己又将要无所事事地发一整天呆,心中不禁厌闷万分。
      “难得的晴天,圈圈一定会乐坏吧。”甜润软糯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一起飘到耳边,岳旻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舟槿站在床边将纱帐挂起。两人目光相接,她的讶异,她的浅笑。
      “院子里的雪要融了。”舟槿推开窗户,顿时一阵冷风倒灌而入,还有大片的阳光迎面扑来,湿冷的空气里夹杂着几分久违的和暖气息,沁人脾肺,舒心快意。
      舟槿探身到窗外拍了两下掌,随即有两名手下不知从何处闪出,躬身待命。
      “我今天在这里用早饭,去准备一下。”顿了顿,又道,“还有,到我书房将琴拿来。”
      “是,庄主。”
      舟槿这才转向岳旻,笑吟吟地看着她道:“许久不曾弹琴,恐怕早已生疏,只是就这么赏雪未免有失情调,师姐何等风雅之人,必定觉得美中不足,舟槿也就只好献丑了。”
      岳旻的神情依旧冷淡,但乌漆的凤眸内却少了往常的漠然之色,她看了眼窗外绚烂的阳光,淡淡地问:“你今天很清闲?”
      舟槿但笑不语,拿了木梳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岳旻,将枕头塞到她背后,让她可以靠坐在床上,然后细心地为她梳理头发。
      “我自己来。”
      “不给。”
      岳旻瞪着舟槿,却见她不以为然地调皮一笑,漆亮的杏眸盛满阳光,仿佛只要羽睫轻轻覆下便有流光溢出,闪烁生辉。
      “我还是头一回帮别人梳头,这么好玩的事情,说什么也要试一次。”软糯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语调,竟让人不忍拒绝。
      岳旻生不起气,唯有满心无奈地默许,却不自觉地放柔了目光,脸上冷硬的表情也似被阳光熏染上一层暖意。
      仍旧是将长发分成好几股绑好,再将余下的散发挽成松松的髻,舟槿左右端详一阵,然后从怀内掏出一支缀珠银簪,斜斜地插进髻中,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岳旻眼尖,仅一瞥间便认出了某个娇艳女子头上也戴着同样款式的银簪,当下脸色阴沉,目光也冷凝下来。
      吃早点的时候,不论舟槿如何挑逗也难令岳旻回应半句说话,她不禁疑惑地回想一遍刚才其乐融融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都说女子善变,但舟槿真没想过这句话也能套用在岳旻身上,这样想着,不由“咯咯”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岳旻正为自己那般轻易地被她左右了情绪而生闷气,此时看见她笑得灿烂,心中更是恼怒。
      “哟,肯开口了?舟槿觉得师姐生闷气的表情非常有趣呐。”
      岳旻愣了愣,心情意外地逐渐平复,她的话提醒了她,她一向自制,情绪波动甚微,面对得失可以不以为意,面对危机总能处之泰然,偏是一遇到她就失却方寸,易怒易躁,时常有莫名的情感在胸中翻腾,寻不到宣泄的出口,日积月累地在心底不断膨胀发酵,无法释放,不得超生。
      廊檐的积雪化成水滴一串串流下,岳旻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得分明,坠落的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犹如一颗颗璀璨夺目的珍珠,“嘀哒”一声在地上碎裂开,华光四溅。
      “在想什么?”舟槿叼着桂花糕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发呆的人。
      “你。”岳旻自问不是个遇事便逃的胆小鬼,她更习惯正面迎击。既然已经对心底的情感有所觉察,何不试着坦然正视。
      当断则断,她想,此番前来也许正是时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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