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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自那日将差点坠湖的舟槿捞回人间后,岳旻便觉得庄子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怪异起来。下人们面对她时更恭敬谨慎,圈圈看她的眼神不再疑虑警惕,杨潋虽然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话语间总带着戏谑,分明和她亲厚起来。
      “如果在你抱了这庄园的主人之后她们还能无动于衷,这才真是不可思议。”舟槿说。
      抱了……岳旻的眼角轻微抽搐一下。
      “比起圈圈平日对这庄园主人做出的种种亲密举动,我那日顶多也只能算搀扶而已。”岳旻闲适地斜倚在床头,将正在翻看的书放到膝盖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回敬。
      天有不测风云,前几日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如今又风雪大作,雪花打在窗纸上,影落错乱,簌簌有声。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旺盛,舟槿裹着厚厚的棉衣却仍旧手脚冰冻,只能蹙着双眉不断地朝指尖呵气,那情景在岳旻看来,活像一只找不到食物的笨松鼠在可怜兮兮地舔自己的小爪子。
      心头泛起一阵疼怜,正想招呼她过来身边,却听得小松鼠软糯甜腻的声音传来:“圈圈再任意妄为,对这庄园的主人也是没半点非分之想的。”
      岳旻将那番到口的话语全数吞回肚子,心头的满腔怜爱也跟着烟消云散。
      “是,就算圈圈和这庄园的主人同床共枕也是正人君子,我搀扶一下就立刻变成采花大盗。”
      舟槿捂着嘴唇“噗”地笑了出声,不请自来地挪到岳旻旁边,身子软软地靠了过去,见她故意不为所动,便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再把脑袋枕到她肩上,吃吃地笑着,主动投怀送抱。
      “圈圈可从没和这庄园的主人同床共枕过哟,倒是那采花大盗一来就霸占了人家的床。”舟槿微微抬头,轻咬着她的耳垂戏谑。
      膝盖上的书本应声而落,岳旻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脸,表情波澜不惊,耳根却通红一片。
      “玩够了。”她不得不语带无奈地警告,脚边的书被门缝挤进来的风肆意翻动,吹得纸页“啪啪”作响。
      周瑾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嬉皮笑脸地趴在她肩头不肯稍离。
      “你如果讨厌的话,就推开我。”
      岳旻垂目轻瞥她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呀!你还真推?”周瑾毫无防备,竟一下坐不住摔到床上。
      岳旻的伤势已经愈合结痂,掂量着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吃亏,当下淡淡地回道:“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真的讨厌周瑾?”软糯的声音隐隐带了一丝委屈的腔调,幽黑的杏眸氤氲开一片水气,那样失落哀伤的表情,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任是铁石打造的心肠也瞬间变得柔软。
      岳旻伸手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拉起来,她却较劲不愿,固执地看着她,定要得到个说法。
      两人僵持着,交叠的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黏湿温热。
      岳旻无声地叹了口气,尔雅素净的脸上泛起无奈之色,子夜般深沉的黑眸涌起了浅薄的暖意。
      “真的讨厌。”过于温柔的话语,让周瑾有一瞬间的错愕,以至于没有马上听明白这句话的内容。
      真的……讨厌?
      周瑾扬起了一抹绚烂明媚得堪比春光的笑,然后手上猛地用力,岳旻便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她身上。
      “撒谎,你明明就很在乎我!”
      “随便你怎么想,但先让我起来,你就不觉得辛苦?”
      岳旻才刚用手撑着身子要起来,舟槿却伸长双臂揽住她的脖子不让动,温润的杏眸熠熠有神,与那双近在咫尺幽漠莫测的凤目深情对视。
      “看,你的眼中有我。”舟槿语调煽情,神色温柔。
      “除非你瞎了。”不然就凭这个姿势,无论换了谁,眼中都只能是彼此。
      “好没情趣,如果你不懂甜言蜜语,请保持缄默,让我来主导一切。”舟槿的笑容带了几分不怀好意,漆黑的杏眸大放异彩,仿佛看着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猎人,情绪高涨,蠢蠢欲动。
      岳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不明白这样一触即发的状况因何演变而成,尽管紧张不安,但她仍是保持着沉静冷漠的面容,平而淡之地道:“要发(咳咳)情的话你找错对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没有弄错,只是师姐懵懂。”舟槿笑得轻挑,甚至调(咳咳)戏似的用手轻拍了一下岳旻的脸颊。
      “舟槿,如果我们之间要开始些什么,山上那十年便是最好时机。”
      “师姐说的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不应再辜负风月。来,我们现在便及时行乐。”
      岳旻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话被舟槿曲解如此,淡雅的脸容沉静如初,冷硬的唇线抿得更紧,而那撑在床褥的手坚定有力,任舟槿揽在颈项的双臂如何发力拉扯也纹丝不动。
      舟槿虽然心头气恼,但脸上却笑意不减,略一思索便有了应对之计,当下直起腰身,主动往对方迎去。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的手抓扯了谁的衣衫,锦帛撕裂声在冷凝的空气中响起,纱帐上映出两道挣扎翻辗的人影,激起的风将四垂的薄幔撩得如水波起伏,但听得帐内蓦然有人呼“痛”,接着便是突兀的沉寂,须臾,纱幔恢复了柔顺垂坠的状态,清晰地映出了两道交叠在一起的人影,然谁上谁下,却无从知晓。
      门外有不解风情的脚步声由远而至,待得来人敲门入内时,一切已事过境迁。岳旻神色阴冷地靠坐在床头,手上捧着圣贤之书,耳根处一片红紫,几乎要滴出血来。舟槿慵懒地挨着床尾的暖炉,笑得有点春风得意,竟比平日多了几分魅惑,直教人移不开目光。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圈圈捧着一个白瓷炖盅立在门边,一时半刻不敢轻易进去。
      “不是。”岳旻淡淡地抬头看她,“你来得正是时候。”
      圈圈瞄了眼笑得古怪的舟槿,心里一阵发毛。
      “杨潋让我送过来的,说是药膳,你们都得喝。”语毕连忙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正要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某个异样。
      “小舟,你受伤了?!”圈圈暂时忘掉了房内诡异的气氛,急急冲到舟槿身边仔细查看她的脸。
      岳旻闻言只觉得心头一跳,忍不住将目光投到舟槿眼角处那道浅浅的血痕上,拿书的手微微收紧,纸张被压出丑陋的折纹,竟一时分不清此刻是心虚还是心疼。
      舟槿不以为然,将抚摸自己伤痕的手抓了下来,浅浅地笑道:“不碍事,过几天自然会好。”
      “在那里留下疤痕就坏了,我叫杨潋过来处理。”圈圈说完就要走,却被舟槿拉住了。
      “不劳烦她来,你在这里伺候贵客用膳,我过去找她。”舟槿瞥了眼纱幔里面来不及整理的床铺,想到圈圈单纯天真尚且感觉到了房内的暧昧气息,若让杨潋来此,以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还不添油加醋闹得人尽皆知?
      外面的落雪不知何时停了,寒风却阵阵凛冽,圈圈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递给舟槿,看见她摇头,便指了指她衣襟处的破口,竟忍不住先脸红起来。舟槿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被撕裂的衣衫,这才接过狐裘穿上,脸上始终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笑容完美得没有半分僵滞。
      听着脚步声远去后,圈圈这才捂着自己的粉脸转过头去看岳旻,好奇又羞涩地问:“你们刚才在房里做了什么,怎么会弄得小舟那般狼狈?”
      岳旻闭了闭幽深的凤目,轻缓地道:“做戏。”
      “嗳?”圈圈先是疑惑,很快便醒悟过来,表情转为气愤不平,“你在怀疑小舟的真心?”
      “你认为她是真心?”
      “当然是真心!你知不知道宠她爱她的人多不胜数,但她从没对他们假以辞色,偏是对你事事上心,眷顾有加,你竟然还不知足?”
      岳旻直视着圈圈愤怒的黑眸,平缓地道:“你认识她多久了?”
      圈圈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表情略略缓和:“两年多。”
      “我和她朝夕相处了十年,你以为谁更懂她?”岳旻淡淡地反问。
      圈圈顿时语塞,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终是吐不出片言只语。
      “况且这事不在我们合作的范围,圈圈,你不要忘了,我此番前来是为救出衫晓。”
      圈圈明亮的眼眸内有什么情感一闪而过,许是想起了那人的脸,充满书卷气息,笑起来斯文和煦,虽然不及小舟清浅温润,却带着云淡风轻的明净。
      “……你说过不会伤害小舟。”在心底挣扎了一下,圈圈仍旧左右为难。
      “我记得。”岳旻再一次向她保证,“对于说过的话,岳旻决不食言。”
      提到“食”字,圈圈马上记起舟槿离开时交待的事情,忙揭开炖盅满满地盛了一碗,送到岳旻面前。
      “你伤势初愈,还须好好调理,可半滴都不许剩哦。”
      浓稠的汤汁根本看不出成分,闻着只觉得是各种中药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倒是挺香的。浅啜一口,有点咸有点涩,尝得出是骨头汤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是哪种动物的骨头。
      还剩下半盅汤水,被圈圈盖好放到暖炉边上,那是要留给舟槿的。
      “她身体不好?”岳旻看一眼那炖盅,似是不经意地问。
      “嗯,和杨潋遇上的那会儿,两人拼得你死我活,差点就玉石俱焚。小舟身中剧毒,她身负重伤,算是平分秋色,两败俱伤。幸好她们都命不该绝,最终化敌为友。”圈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却在岳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小舟身中剧毒,小舟身中剧毒……在她们下山后分道扬镳,音讯全无的三年里,她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差点死在别人手上!
      那些凶险万分的场景她无法亲见,但那种差点要失去她的后怕却排山倒海地覆压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否稍有差池,她便再也见不到她,无法看到那张赏心悦目的笑脸,无法听见那软糯甜蜜的声音,无法握紧她冰冷纤细的手指,无法窥探她复杂敏感的内心?
      一切都化作乌有,烟消云散。她不在了,山高水阔,天涯地角都只有茕独;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都不过寂寞。
      她把自己骗来这里,本是痛恨恼怒的,但此时此刻,却只余下满心宽慰。
      她对她说过,若她们之间要开始些什么,山上那十年便是最好时机。然而,这只是上半句,还有下半句她没有说出口。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事,心照不宣。
      既然错过了最好时机,便是错过了所有开始,她不相信她会在十年后突然对她生出点异样之情。
      那时候,她尚不知道她经历过一番生死。
      看着纱幔内凌乱不堪的床褥被单,回想起不久前那个略带粗暴的吻。那柔软温湿的唇,那深入肺腑的体香,那一触即发的情感……若不是圈圈及时出现,她不知道那场假戏是否会真做。
      那样的诱惑,是故意的,虽然暂时想不出她目的何在,但岳旻却能万分肯定。只是那其中暗涌的情愫呢……?
      是戏?是真?抑或半假半真?
      岳旻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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