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可惜不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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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你
辛苦工作半年，换得两个月的假期，从大雪纷飞的北方回到清朗的南方．回去我亲爱的家乡，回到我亲爱的小芭身边，抛下了我面临崩溃的爱情．
推开KTV的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芭，她挂着长长的银色项链顶着一颗爆炸头站在中间唱＂我爱洗澡，皮肤好好＂．沙发上坐的一圈人都转过头来打量我，只有小芭无动于衷，完全忽视我的存在，直到唱完最后一句才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跳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与她的热情同时到来的是缠绕我一身的话筒线……两个向小资方向努力的女孩笑得大大的，踢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手牵手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小芭才想起应该把我介绍给大家，站起来就对一屋人喊：＂这是林祈，我姐儿们．＂音乐过于嘈杂，没有什么人听见．我也象征性地环视全场，唔，就认识小芭一个，要是她离开，我还不确定是不是有勇气和这一屋子妖精相处，虽然小芭常说我就是一妖精，还是妖精中的妖精！
我为了梦想中的星巴克、哈根达斯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小芭却搁下她的梦想留在我们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城市．
小芭贴在我耳边，呼吸挠得我痒痒的，她说：＂我喜欢的人今天也在．＂
我再次环视，侧过头，问：＂谁？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养得起你．＂
小芭眨着涂了睫毛膏的大眼睛，笑得特别妩媚，＂你猜－－＂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唱歌．＂
瞟了眼屏幕，＜如果你还爱我＞，一首很老的歌，触动过我，现在依然能触动我．有人开始唱了，顺耳的声音．我找了过去，正好撞到他的视线，就在我正对面，暗暗的氛围里还看得清他分明的轮廓，他的眼睛很干净，四周的喧嚣忽然就沉淀了下来，空气缓慢而悠长地流动，他并没有避开我的目光，反而绽开一抹微笑，我就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林祈，＂小芭回来了，把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指向我正对面的他．＂乔夕，画画超棒！也是我哥儿们．＂她的眼中有着动人的光点，映着暧昧的灯光．
接下来的时间，小芭又站在中间带着一群人唱歌，很傻，也很可爱．我看着笑容明媚的小芭微笑，在她的摇摆间也能看到乔夕，有时候唱歌，其他时间安静地坐着，但却让我看了还想再看，莫名的吸引力，我想我完了，就这么沦陷了，而对方还未动一刀一枪．
闹到快六点的时候一伙人散了．街道上空空的，只剩下了小芭、乔夕，还有我．这么多年来陪着小芭一路走回家已经成为了习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乔夕的习惯，小芭总要有人陪在她身边的，她最害怕一个人了．路不长，我看着沿途的树木高大的房屋，不怎么说话，乔夕还是那么安静．小芭找出各种话题想把三个人维系在一起．到了小芭家楼下，我们挥手BYEBYE就算道别，她转身又对乔夕说了一遍．乔夕站在那里，就像我刚才看见过的高大乔木．接下来乔夕送我回家．和他还是不怎么说话，时光从我们平行的轨迹中流过，简单的问题配上＂嗯＂＂哦＂的回答，干净得如同他的笑容．
相对于我来说的很早的八点，笃笃的敲门声透过房门穿过客厅钻进卧室飘入窝在被窝里的我的耳朵．我套着宽大的睡衣一路走一路挠着头发，根本不介意门外的人会有多着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来的肯定是小芭．
＂啪＂地一声扯开门，正要发飙，表情定格，竟然是乔夕！乔夕身后伸出一个脑袋，小芭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窘迫的我．我的睡衣起了皱，我的头发被挠得很乱，我的眼睛有点肿，乔夕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看？陈是很喜欢我这么颓废的样子的，我给自己的形容词是颓废，陈更正为慵懒．
怎么办？僵在这里．
＂去换个衣服吧，我们今天去动物园玩．＂乔夕依然笑得那么好看．
＂还有很多人在下面等呢！要快！＂小芭一脸无辜地接着说，今天的她像个土匪哎，都没问我答不答应．
高中时代的小芭也会这么心血来潮，而我总是以最快的速度配合她每一次的心血来潮，想想那时候的我还真是善良呀，当然，现在的我还是很善良的．下了楼梯一看，果然有很多人在等，真的是很多啊！
浩浩荡荡挤满了一整辆公车，像是小学年代的春游，满满一车的孩子，好幸福．动物园在城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和小芭理所当然地坐在一起，乔夕在前排，坐直了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小芭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头发软软地耷拉着．影影绰绰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变幻着不定的图案．像孩子般童稚纯净，岁月的流逝并不影响她继续成为一个热爱小资的纯洁的女孩子．
路途中，车经过一个冗长的隧道，黑暗的笼罩让我觉得安心，很多事很多遗憾很多无谓的梦想似乎不再让我烦恼，只剩下我荒芜得一塌糊涂的生活．让我撑在那个压抑的城市的理由是小资是物质是小芭，可是我不快乐，日子太规律而单一，我渐渐觉得自己是一个机器，完全无关于自己．陈是我生活里的例外，他太温柔太善良，我自私又任性，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发现自己是配不上他的，在他的爱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卑微，狮子座所不能忍受的卑微，于是我选择了逃离．是逃离，而不是决裂，我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这么想，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嘲笑自己的自私与残忍．
黑暗中一只手搭在了我手上，熟悉的触觉，是小芭！她在我耳边小声说着话．＂林祈，你知道吗？前天你告诉我你要回来，我晚上做了一个好好笑的梦，我梦到我们一起去原来的高中上学了，一直在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你说，我怎么这么傻啊？＂她的叹息混杂着一点热气让我的耳朵觉得特别伤感．还好今天出门匆忙没有化妆，要是晕开了睫毛膏，多难看啊．可是，小芭，除了我只有你知道我们是多么地感动．
我们一起经过了麦田一起穿过了隧道一起路过了湖泊一起走过了生命中又一个共同的七十三分钟，明明暗暗的光线交织在我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不休止的时光，以及穿越过那些时光的我和小芭．离开这座城市是我的无可奈何，不能继续陪在她身边也是我的无可奈何．
下车的那一刻，灿烂的阳光突如其来地明亮了我的世界，我不自主地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回头看小芭，她正冲着我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一直认为时间和距离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尤其是作用于感情的时候．可我就是坚信我和小芭之间的友谊不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改变而改变，如此笃定，即使我们的交集中存在着大段大段的空白，即使我们距离那么遥远只能靠短信和电话维持感情．现在我终于明白，是因为我和小芭太过相似，面对着另一个自己，又怎么会陌生呢？
小芭挽着我穿梭在动物园里，我们大大的裙裾跳跃在阳光里像盛开着的花，耀花了盛夏的眼．亲密无间宛如双生花．
照例是我和乔夕送小芭回了家，然后是乔夕把我送到了家．
我对乔夕笑着说再见，就往楼道里走．
＂林祈？＂
我停住脚步，回头．
＂我画素描需要一个模特，不会耽误多少时间，你帮我好吗？＂他笃定了我不会拒绝，继续说，＂明天下午两点，我来接你．＂他又笑了，温暖如阳光．
乔夕每星期三次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我是每次看到他后才肯下楼，带着一点水果几块糕点什么的．乔夕是个会画画的男生，而这种人往往不会照顾自己，胃疼是常有的．然后我们步行到他租的画室．木头架子总在固定的位置，他会一边削铅笔一边和我聊天，画画的时候他比平时更加安静，略长的头发在他额前舞蹈，银灰色的线条渐次覆盖上白色的素描纸落成我无忧的笑脸，快要完成的时候夕阳总会斜斜地射进蒙着灰尘的木头窗户，乔夕的笑容也会特别地温暖．
KFC里，我和小芭都会捧着九珍果汁，说着以前的种种或共同的小资梦想．小芭的神情越来越妩媚，她常常说起她喜欢的人，说他的认真他的体贴他的温柔，笑啊笑的幸福得快要倒下，却执意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一直一直让我猜，她依然是个爱玩的孩子．其实在我眼里，那些优点汇集在一起就变成了陈，不会相处的我们有吵不完的架．我累了，趁这个假期逃了回来，也许我会回去，回到他身边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让他疼，让他宠．
有的人相处再久也不会更加喜欢，比如陈，有的人只要一眼就愿意跟随，无怨无悔，我想乔夕就具有这种气质．
日子可以继续平静下去，我不知道乔夕看我眼睛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点异样，我不说．似乎就能一周三次和他相处下去．但我还是做了决定，我发短信给陈宣告我们关系的终结．＂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既然决定去爱一个人就应该打发了所有的凌乱，用全部的感情面对我所选择的．
小芭知道我和陈分手很惊讶，但什么都没说，她也不能说什么．如果说陈温柔体贴条件优越物质丰富，我定会翻脸，我是追求小资但我不要庸俗．小芭揉揉头发，说：＂告诉你吧．我喜欢的是乔夕．＂我也没说什么，像是与乔夕素未谋面或是早已洞悉．小芭显然是不满了，她觉得我应该为这个惊世秘密的浮出水面欢呼雀跃不已，至少也应该尖叫表示．可我那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有点诧异．
阳光依旧明媚，淡淡地穿过一年四季．乔夕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摩挲，他不说话，沉默得很好看．我毫无顾忌地打量他的侧脸，试图发掘是哪一点吸引了我和小芭．
＂喂！＂乔夕抬起头，抗议我的行为．
我笑眯眯走到木头架子旁边，细细打量纸上我静止的笑脸，＂画好了？＂
乔夕用笔头敲打画纸上空白的地方，说：＂晚上也有空吧？一起出去．＂
黑暗缓慢从天际降落，昏黄、亮白的路灯相继铺展开来，华美如天道．广场上聚集了太多的人，我几乎要找不到走在我前面的乔夕了，越靠近广场中央的喷泉人群越拥挤，我费力地顺着他走过的路往中间挤．
白花花的水柱毫无预兆地冲向墨蓝的苍穹，前面的人突然全部散开，留出一大块空白，乔夕就站在空旷中转过身朝我招手，我快步向他走过去．水柱再次冲上苍穹，一阵风吹来，将水柱吹成了一面高大的旗，旁边的人惊叫着散得更开．乔夕张开双臂把我护在怀里，我仰起脸，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脸，冰凉的水珠落在我的额头、脖颈，我轻轻地笑，温暖的触觉蔓延向我的全身．水柱没完没了地向上冲，乔夕拉着我的手穿过依然拥挤的人群穿过水珠清凉的空气穿过剧烈跳动的心情．我们停下来大口喘气，乔夕的后背都湿了，头发上的水滴都看得清，我对着他笑，我想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对着他笑该有多好．
乔夕要我等他一下，很快就回来．回来的时候他手指上缠着长长的线，线的尽头是一个大大的心形气球，粉色，和我的唇彩一样甜蜜的颜色．乔夕解下线缠绕在我左手无名指上，他冰凉的手指，嘴角的微笑让这个举动成为了一个庄重的仪式．心脏的血液流到左手无名指尖，幸福得发烫．然后，他俯下身来亲吻我的脸颊．
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小芭和乔夕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即使想想都觉得不现实，我只要能一直看着乔夕看到回去那个物质丰富却冰冷陌生的城市就好．事情却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乔夕带给了我太大的惊喜，以至于被他温暖的手牵着还有一点不确定．
小芭的笑容越来越忧伤，她开始用亮色掩饰自己，明媚的眼影鲜艳的头发．那些忧伤如同指间漏下的沙落了一地，铺进了我和乔夕之间．
九月的傍晚，我打开门看到小芭站在门外，头发重新拉直了，染回了黑色，素面朝天，长长的白色裙子几乎盖住了白色的运动鞋，干干净净的样子就像我初次遇见她的那个午后．这样的小芭很陌生了，那些孜孜以求的小资似乎一夜之间全部剥离，她就站在外面，冲我笑，笑容那么哀伤那么脆弱，我忽然很想抱抱她，但我不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睁开眼就会看见窗外漆黑一片．
小芭不说话，安安静静，像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我侧过头看见她的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微微颤抖着．
然后，我失去了小芭的消息．
我的生日，任何人都可以忘记，但我相信小芭不会．我一直在等她对我说生日快乐．
遥远城市的邮戳，来自我寄居的那个冰冷的城市．恰如其分在我生日的这一天到达，不早，也不会晚．除了陈还有谁？精致的包装里是兰蔻的经典香水，些微果冻的清凉．他不知道，他自然不知道我不再小资，从小芭离开的那天开始．她背弃了她的梦想，顺便带走了寄居在我身上的小资．
乔夕专注于削铅笔，我突然来到画室他吓了一跳，他并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没有告诉过他，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我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乔夕口中最宝贝的素描本，一页页翻过去，就像回忆完整地在我面前走过，我知道这一路我并不快乐，不只因为小芭．乔夕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突然就要从我手中抽走素描本，我一失神，画散了一地．我的心惶惶然沉了下去，眼前分明是小芭的笑容小芭的忧伤小芭的快乐小芭的难过，一如时间定格在三年前般干净．我想小芭并不知道这些痕迹的存在，可现在我知道了．
乔夕收拾好后，随口掩饰道：＂不知道小芭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小芭？＂她还跟乔夕联系却和我玩失踪．
我们十一年半的好朋友还敌不过一个乔夕吗？如果没有乔夕的存在，我相信小芭还是会给我大大的拥抱，骄傲地把我介绍给所有她认识的人的．我是喜欢小芭的，我是只能让陈继续宠下去的，我是不会跟乔夕流浪一辈子的，我是需要物质取暖的，我是不能和同样寂寞的人相互依靠的，我是不能忍受乔夕心里横亘着小芭的．这些念头瞬间涌上心头，成为无法抵抗的海啸．
＂林祈，＂乔夕双手合十，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去摩天轮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愿意相信乔夕还是在乎我的．
他站起身，小声回答：＂因为小芭喜欢．＂
我笑得好勉强．原来是这个理由，那他知不知道小芭是因为我才喜欢？
夕阳洒满摩天轮小小的空间，就像以前洒满乔夕的画室一样，我在那些温暖的橘黄色里笑得特别开心，乔夕静静看着我的脸．
＂林祈你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吧？＂乔夕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说，＂以后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好不好？＂
我明白了，他还是挂念着小芭的．我的离开只是一个借口，距离根本不是问题，我可以回来他可以过去，我们完全可以生活在相同的地方．
＂其实我还是喜欢小芭，＂乔夕埋下头，＂尽管她心里有别人．＂
白痴乔夕，他竟然不知道小芭眼底的秘密．
我很好奇，＂那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我和她很像吗？＂
点头．
我忽然觉得窒息．果然，我和小芭有着相似的灵魂．
＂也好……＂我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怎么想的连自己都不明白，只是很想见到陈，很想逃离这个城市，很想从来没有遇见过乔夕，然后我可以假装一切美好如昔．
我不傻，这样的年纪应该终止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从来就不期待电视剧的经典桥段上演，我从来就不奢望某天打开房门能看到乔夕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外面对我说我才是他真正的爱．
小芭真的不再小资，她已经忘了当初有多费劲才让我答应和她一起为了小资努力．现在的她为了乔夕离开，为了乔夕不再小资，也为了乔夕再回来，一切与我无关．我是不敢回去了，不是不想看到乔夕和小芭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我很乐意祝愿小芭和任何人幸福，即使她的幸福是乔夕．而是我宁愿自欺欺人，我宁愿相信时间往回调了三年，只是乔夕穿过那些时光找到了小芭，那些美好而温暖的画面依然与我无关．
其实我没有去找陈，我也想善良一次．
物质的城市总是上演着不曾凋零的繁华．嘉年华，狂欢的人群里我会变得渺小而卑微，我的难过寂寞也会渺小而卑微．一个人在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队伍里站着，不关心身边的所有，只仰头看天，宝石蓝的烟花盛放的天空．一个人坐在摩天轮大大的房子里，门即将关上的同时看见了陈，他并排坐在我的旁边，我对他淡淡地笑，回过头继续看窗外的天．隔开玻璃天空有点模糊，看不清．突如其来的雨水滑过玻璃，是冬夜高处不胜寒的冰凉，我右手食指顺着雨水的轨迹在玻璃上滑过．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笑着问陈，你看，这像不像一张哭泣的脸．现在的我只能继续在陈的世界里装作不存在．
陈的手伸过来，拉着我围巾的末段一点一点拉扯，直到我跌落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邪恶的笑．
或许我也是爱着这个人的．我的卑微我的骄傲我的快乐我的忧伤都被他所包容，我的开心我的难过也可以都是因为他．这样也好，我在我的小幸福里可以继续像尾自在的鱼，忽略身边所有的风景，为了疼爱我的人将眼泪掩藏在透明的水里，只让他看见无忧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可惜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