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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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楼下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传上来，深深的后悔和内疚之后，两人又放松了一些。男孩还是紧张，蕾拉主动带着他做了一些调情的小动作，每一丝举动都让男孩浑身颤抖，他从未享受过这份欢愉。两人毕竟是美好的，拥有美丽的躯体和姣好的容貌，甚至两人都察觉到彼此的心灵是可以相互聆听的。他们又在床上呆了一会儿，蕾拉起身穿起了衣服，尼古拉也连忙站了起来。他极为不好意思地背对着蕾拉，尽量不让蕾拉看见他的躯体。蕾拉没有为难他。
两人下楼时楼下还如之前那样热闹，已经凌晨四点了，这个正被外敌侵略的城市依旧活力十足。这时，蕾拉在人群中认出了那名叫做保罗的同伴，她开心地挥着手喊道：“保罗！”
保罗先是微笑着看过来，看见蕾拉身后的尼古拉后他的脸霎时间扭曲了。他走去两人面前，蕾拉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保罗，我提到的那位小提琴家。”
“您好，我是尼古拉。”尼古拉伸出手，脸上稚嫩的表情褪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恬静与乖巧，一副丝毫不问世事的态度。蕾拉很得意，她认为尼古拉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更加真实的一面，在外人面前他立刻局促起来，换成了乖娃娃的表情。
保罗问道：“您想必很喜欢小提琴？”
“是的，因为家父便是莱尔琴科的忠实听众。”
谁敢在公众场合提起这个著名的流放犯呢，蕾拉无奈地想这个孩子实在太不谙世事了。然而保罗是地下党，绝不会将这样一件小事上报苏联政府，所以她没有干涉。保罗深深地看看尼古拉，率先朝门口走去，蕾拉和尼古拉跟在他身后，他转头对蕾拉说：“小姐，难得遇见一位懂得欣赏小提琴艺术的绅士，让我俩单独聊聊如何？”
蕾拉当然愿意自己欣赏的艺术家同尼古拉亲近，她现在非常开心，因为得到了呵护，也因为又一个爱慕者的出现。她转头去了舞池，尼古拉和保罗上了台阶，保罗一把抓住尼古拉的双臂恶狠狠地说：“您怎么在这里！您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果然是您，”尼古拉如释重负地夸下肩膀：“您果然是四年前在基地受领贝雷帽的那位军官；父亲曾邀请您参加波利斯的生日晚会，您在会上演奏了《卡门幻想曲》。我们在花园擦肩而过呢，您记得么？”
少年一脸崇拜，露出亲近的神态。保罗傻在原地，半天才吼道：“瓦迪克背叛了元帅，向政府交代了家族的秘密，所有人都被政府带走了，他们说政府的人没有找到您，我还不相信——您是怎样躲过这场浩劫的呢？”
这下轮到尼古拉傻在原地了，但是尼古拉没有露出崩溃表情，也没有显得慌乱，保罗看得出他在努力平静情绪。他静静地等着，为了让尼古拉独自思考，也为了表示尊重；他去了一旁，抽了一支烟。
第三支烟抽完时尼古拉来了他身边，轻声道：“我是不是应该藏起来？”
“您知道整个事件的具体情况么？”
“我想我知道一些，但我现在需要先做决定，而不是知道整个故事。”
“他们派人前去酒店暗杀您，但是没有找到您。深夜十一点左右他们又去了一次，但是还是没有见到您。我就是在那时候得到您失踪的消息的，双方人都不知道您在那里，家里人以为您已经被秘密处决了，瓦迪克少校的副官却也因为找不到您的下落，激怒了瓦迪克少校，被他抬手击毙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尼古拉没有回答保罗的意思，保罗也不便再次询问。又是两支烟的功夫，尼古拉开口道：“如果要死，我希望与我的家人死在一起。”
“您糊涂是不是！您是家里唯一还未被关押的人，您要……延续这份血脉啊！——他们所有事情都知道，这是瑞典使馆的线人给我们带来的消息。听说英国使馆和法国使馆也已接到消息了，现在法国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希望还来得及。”
“他们不会救父亲的，他们自身难保。况且这是家里的传统。”
保罗未料到尼古拉是这样一个男孩儿，尼古拉永远是那样单纯美好。他没有将尼古拉的话当真，执意道：“不行，您现在立刻随我离开，我们由捷克潜逃至德国，在那里还有您母亲的一些亲戚，比如可列伯格男爵夫人……”
“这样大的事，她可不敢帮忙。”
保罗意识到尼古拉心意已决，他茫然了，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过了阵，他吼道：“这种时候了您还讲什么不好意思！”
“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帮助我的家人，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跪下来求他们出面，可是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从来不是。”
或许尼古拉是对的，连奥列格加加林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都栽了跟头，谁还敢淌这浑水呢。保罗擦了擦鼻子，揽着尼古拉朝他的轿车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先去德国，从那里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有活着，才能战斗。”
尼古拉再次沉默了，他又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摇头道：“我现在只想见我的家人，我不想离开他们。活着，是之后的事了。”
“您到底是什么逻辑啊！不活下去您马上就会死了，更别谈见到元帅！”
“可是要我现在离开家人，我做不到。”
保罗真想把尼古拉打昏带走，但是尼古拉身手也很好，总不能两人一大清早在酒吧门口打架吧。尼古拉诚恳地说：“保罗科林斯基少校，能麻烦您带我去见我父亲么。”
保□□不出这样自投罗网的事，他还思索着怎样劝说尼古拉，但尼古拉已经上了车。保罗气坏了，一旁的尼古拉内疚地看着他，轻声解释道：“每一次，在我身处麻烦的时候，我总希望与家人在一起，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其他的不幸也就不重要了。就算我一个人活下来我也不能为父亲报仇，更加无法支撑这样庞大的家族，我只能一辈子流亡在国外，像我无数的亲戚那样，一辈子为思念故土折磨。对我来说，与其那样，不如与父母在一起。这是我的幸福。”
“……我不能带您去见元帅，他们不会让您见他，而是会在门口就……我带你去见机构在捷克的总指挥官阿尔坞福特上校，今天晚上，当他听说手下擅自回到酒店想要就地处决您时曾大声呵斥了那人，他说您不是一位可以擅自处决的人物。容我因此祈祷他不是一个野蛮的人。”
“都听您的安排。”
听我的安排您现在早就朝布拉格郊区去了，保罗低声咒骂着，将尼古拉送去了一栋不起眼的小公寓楼下。那里站着两队士兵，还有一些行人，应是便衣。尼古拉下车时士兵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们看着尼古拉优雅地同保罗碰拳道别，其中一人低声问另一人：“难道奥列格加加林元帅已经释放了？那个不是他儿子么？”
“我都说了传说有误，那人当然不会是他儿子，加加林元帅多大年纪，这小子多大？孙子都不可能这么小吧！谁跟你确认过呢？——我看他最多是元帅的亲戚。”
尼古拉走去士兵面前，狙击手的身份为他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他对高个头的士兵说：“请带我去见坞福特上校。”
他的表情太过自然，根本不想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士兵们更加觉得奥列格加加林元帅已经没事了，毕竟他是那样的大人物，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和人脉。高个头士兵因为尼古拉的恬静而放松了些，走过幽暗地走廊，士兵甚至转头问他：“诶，听说你击中过800米外的人，是真的么？”
尼古拉笑着点了点头。
两名士兵立刻在尼古拉前面嘀咕起来，他们恭敬地将尼古拉带去一扇大门口，低声道：“坞福特上校就在里面，他心情不好，你小心点。”说罢拍拍他的肩膀，尼古拉回手也拍了拍那位士兵的肩膀。
“您好。”
“谁？”
“尼古拉奥列格耶维奇加加林。”
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上保险栓的声音，没有朝门口靠近的脚步声。尼古拉静静地等待着，两名士兵在拐角处探头探脑。
“请进。”
尼古拉打开门，他与阿尔坞福特上校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位年轻英俊地军官。阿尔自我介绍道：“您可能不熟悉我，但是您一定听说过克劳德莱茵伯格中尉。”
“他是我特种兵训练课程的综合教官。他是一位高贵地人。”
“发生了什么，您都知道了？”
尼古拉点点头。
“那您为什么还来我这里？”
“我想见见我的父母。”
“那样您只能得到与他们一样的命运了，我的孩子。”
尼古拉点点头。
坞福特少校似乎比保罗更加明白尼古拉的想法，他点点头，拿起香烟盒，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我能抽支烟么？”
“请便。”
坞福特上校点燃一支烟，他深深皱起了眉头，抖抖烟灰说：“我可以帮你离开。”
对方后半句话应是：“冒着贴上我性命的危险”，尼古拉了解坞福特说这句话时的决心。但是尼古拉再次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多谢您的好意。”
“您知道您父亲犯了什么错么？”
“牺牲眼前的幸福去换取未来一个结果。”
坞福特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他坐正了，并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他沉重地问尼古拉：“你知道当局现在在做什么么？”
“胆怯。”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处决我的父亲。”
“或许他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引起这样大的骚动。”
尼古拉不说话，这当然不是理由，他和坞福特都知道。当局想要匆匆灭掉奥列格加加林正是因为他们害怕奥列格的诸多背景会毁掉整个计划，他们不敢给奥列格任何时间，不敢进行一场公平地决斗。坞福特点点头，轻声说：“看来你都知道。”
“我希望能同我的父母团聚。”
“你不怕死？”
“我怕，但谁也无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为什么？”坞福特不等尼古拉说完话就问：“为什么你对我说这些话？”
“因为我的父亲不是弱者，聪明人若非天命不会与强者为敌。我相信政府和军队里总有人懂得自己思考，不会只因人多势众而行事。”
“你知道这次事件的执行者是谁么？”
“我能想到三个人，海恩李希奥尔仕维特，瓦斯拉夫瓦斯拉夫诺维奇，亚历山大古尔德。”
“为什么。”
“在母亲刚察觉到我的存在时，为了平安诞下我，父亲和母亲被迫逃流亡波兰，这是海恩李希造成的，那时他正与父亲争夺军权，父亲是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英雄，他是国防部长的儿子。我出生时母亲被投毒，那是当时的财政部长瓦斯拉夫瓦斯拉夫诺维奇指使的，他与我父亲政见不合，他是斯大林身边的一员，而我父亲加速了他主人的离去，因为他的主人不顾父亲的反对迫害了父亲的众多朋友，如……莱尔琴科。”
坞福特的表情难得柔和了一下：“维萨笠翁莱尔琴科……他是一位高尚的艺术家。”
“我七岁那年被绑架，三个月后才由车臣山区救出，这是亚历山大古尔德安排的，他是军内第一个知道我父亲身份的人，他害怕父亲的权利过于强大，因此用我要挟父亲放弃军权。最终父亲不依靠任何外部援助将我救出，使了解父亲家族历史的军官认为父亲不需要依靠流亡亲属们的支持。亚历山大古尔德被孤立了，他从此一直怀恨在心。”
“你恨他们么？”
尼古拉摇摇头：“那不是我能想明白的问题。”
“我不认为您父亲会这样做，但我想知道，你愿意放弃你的家族和荣誉么？”
尼古拉花了一点点时间来理解这个问题的用意，然后他诚实地说：“很多人清楚自己想要去那里，却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我祈祷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就算这一次你能逃过一劫，你的血统始终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你要想清楚。当局惧怕它，莎翁让他们虔诚地相信复仇这个神话，我的王子殿下。”
“坞福特上校，”尼古拉上前两步，礼貌地说：“我出生在这个家庭，早在我出身之前，我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了。看看吧，我拥有的的不是金钱，容貌，房屋，和衣服。我所能拥有的只有我的命运，我无法选择它，更无法与它抗争。我可以舍弃我所有的财富，但我还是沙皇的后裔。”
“你认命了。”
“是的，我不能与自己作对。”
“如果我此刻杀了你，你会说什么。”
“一句家族里世代流传的古训：你能爬多高，就能摔多深。”
“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我会救你？”
“我相信在任何时代，智慧和勇气都是使人活下去的原因。一匹名驹会选择它的主人，一只待宰的羔羊不会。您是一位有智慧的人，您不会追随一位愚昧懦弱的君主。”尼古拉挺直了背脊，终于将一直温柔缓慢的语音抬高了一些，孤注一掷地说：“扣押三个人都要发动重兵，并且遮遮掩掩的人，天命不为领袖。”
坞福特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尊敬，两人对峙着，尼古拉目光清亮，没有一丝杂质的善良令人不敢逼视。最终坞福特避开了目光，在这场对峙中他输了。他搁下眼皮，有些微不知所措地说：“可是其中也包括瓦迪克，他是你一半血缘的兄弟。”
“我真心爱着我的兄弟，但他不是我。”
“你要见见他么？”
尼古拉摇摇头：“现在这样就好。”
“我都知道了。”坞福特上校站起来：“你猜得没错，这次事件你提到的三个人都是主谋，他们安排了一百七十人参与这次行动，苏联本国国内百分之三十的高层人士都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商议，但是有一个人我可以确定他一定没有参与。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联系这位人。”
尼古拉看着坞福特上校由侧门去了里间，开门时他转头对尼古拉说：“啊对了，克劳斯莱茵伯格拒绝参加这次行动，他已经被军部开除了军纪，他和这一切没有任何关系。”
尼古拉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他哽塞着声音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