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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首布 ...

  •   “诅咒,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我飞快地打出这行字,并附以恰如其分的表情。
      可惜那只蹲在角落里满头黑线的胖兔子实在太缺乏威慑力了……当然也可能是某些人已经修炼得死猪不怕开水烫——总之,我的愤慨,换来的不过是她们“HOHO”“嘿嘿”的嬉皮笑脸。
      真是所遇非人!
      可是可是,当初还是天真无知小LOLI的我,又怎会知道这几只更加天真无知的家伙会出挑成这般模样?更不会想到,当年天南地北的几个人,竟能聚首帝都……只除了我。
      于是只能眼巴巴趴在屏幕前看她们欢快携游,还要不时收到短信和电话的刺激。
      比如这一回,她们仨相约去新开张不久的国家博物馆,去之前又一次高调宣扬,并不忘微笑着对我说:“看到大方鼎什么的,我们会努力记得拍照给千看的啦。”
      我很有骨气地一撇嘴: “不好意思,司母戊大方鼎,子龙鼎和四羊方尊我全亲眼瞧过,而且隔着防护玻璃上下其手了好半天呢。”
      “后母戊。”糖更正道,“新闻看到的,已经正式更名了。”
      “原来是后妈啊……商王真奇怪,为啥要送后妈大锅呢,难道惩罚她多烧饭?”香的问题一如既往的多,且……极富特色。
      “……”
      “……”
      感谢网络用语的不规范,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任何规范的语句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相信糖也如此。
      唯一保持淡定的是木头,因为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的聊天窗口。几分钟后,她丢过来的链接地址足以证明她的走神。
      “太过分了!!!”
      三个感叹号,足以证明这条偷盗贩卖文物的新闻有多么令人发指。
      河南某个村子附近新近发掘了一座古墓,当然,考古队赶到后发现这里又早早被摸金校尉抢先洗劫一空,剩下些朽烂的器皿和铜币也被村民顺手牵羊了不少。
      “犯罪,这绝对是犯罪!”木头的字体是大而饱满的蓝色,比普蓝明亮,比宝蓝严肃,正所谓“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你再看看故宫的新闻呢。”我笑,红色的字也在屏幕上笑着,“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不笑又能如何?难道还真的吐血不成……
      当木头拉着我激烈讨论近年来文物损耗的各种原因时,香仍在一旁喃喃发挥着后妈话题:“那他的亲妈上哪儿去了?还有,大锅烧出来的肉,能好吃吗?”
      相对香的年纪,略显老气的紫色据说是为了让字体显得更清晰。知道兰波的诗里没有描述紫色,她表示很气愤——同样远远超过对新闻的感受。我只得安慰她说,如果兰波多活几年,再写一首名为《辅音》的诗,大概就会有一个紫色的字母了。
      “哪一个?”
      “Y”
      “为啥呢?”
      “因为你总是在YY!”
      于是香泪奔了。
      那么糖呢?
      糖的黑色与苍蝇的毛茸茸背心毫不相干,也不是什么阴暗的海湾。在她穿越过去把兰波掐死之前,我会力劝诗人改写成“郁金香细茎上端凝的气息”或者“肃杀一切星月光辉的美貌”。她自己大概会乐意被比喻成某个尚水德的朝代——就坑杀过很多人这点,她同那个朝代的君王还真是不相上下呢。
      对这段调侃没有任何反击,这就表明她现在的确不在电脑前。毫无疑问,是被她新婚燕尔的丈夫拉出去散步了。
      我们对此表示相当的理解和习惯,同样也理解和习惯糖会在某些诡异的时刻突然冒出来。
      就像次日,她们仨喜气洋洋去国博的这个周日,午饭刚消化不久,糖突然从群里冒出来,一句话,伴随一个不安的表情。
      “出事了。”
      如果香说出事了,那可能是她早餐时打碎了盘子走路时撞倒了垃圾桶或者男朋友的老妈突然莅临。
      如果木头说出事了,那可能是新闻联播里会出现的任何事。
      如果糖说出事了……
      正抱着枕头看卡通的我点了暂停,发出一个“?”
      等了很久,糖也没有回复我。
      感谢这个网络技术日新月异的信息时代吧——虽然我拿不准微博什么的算不算技术,不过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简而言之,在这个国博免费开放日里发生了命案。
      在一大堆绘声绘色充满想象力的描述里,我觉得唯一可信的就是该事件发生在二号大厅,即中国青桐艺术展厅。
      “确实是在那里。不过你为啥能确信?”是夜,多少还有些兴奋的木头爬上线。
      我实在很想当面翻个白眼送给她:“因为某些人是一定会去拍后妈大锅来刺激我的。”
      “放心吧,没来得及。我们刚进展厅没多久就出事了。”
      除此之外,身在现场的她能确定的不比微博上的消息更多。
      这也难怪。每个免费开放日,所有的文物爱好者和不那么爱好者都会像潮水般涌来。我曾有幸在帝都参加过这么一次展览,为了进展厅先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每次只限定进入100名幸运儿,且限定参观时间为一小时。刚进展厅时还好,大家也算井然有序,鱼贯经过展台。然而但凡有人停住脚步多拍了两张照片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抗议声顿起,接着整个场面就狂乱起来。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大家争先恐后扑向热门展品——那些出现在历史教科书或电视上,又或者独立展台看着格外高大,颜色分外华丽的,比如后妈大锅或乾隆年间的玉壶春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谁都不肯先挪动脚步。这时候要想做个正常的参观者拍个照什么的,除非是长着章鱼般的触手或铁金刚般无痛之躯,否则还是老老实实盯着那片黑压压的后脑勺兴叹吧。
      实在不行,也可以先逛逛那些冷门展台,盯着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区别的簋啊簠的消磨会儿时间……不过别忘记,时间可是有限的,宝贵的!
      据说命案就发生在这么冷门展台形成的角落里,不过,到底位于展厅的什么位置呢?
      “南边?”香冒出来,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记得离入口不远,不过也不在刚进门的位置。”木头的回忆同样充满犹疑,“我们有看过那里吗?”
      “可能吧。那些锅呀没碗呀反正看起来都差不多,阴森森的好可怕哦。对了对了,今天那么乱,可让我白捡了个便宜……”
      没人关心她捡了什么便宜。基本上香总是能白捡到便宜——打折的机票,瑕疵不明显的陶瓷茶具,要不就是糖葫芦上多串了个山楂。
      “就算当时乱糟糟的,你们总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吧?”其实我不太抱希望,不过难得可以这么近距离八卦,那就顺便再八卦下好了。
      “我想想——嗯,听到了保安的叫声。”
      哦,对,发现死者的那名保安。每个展厅都会配备一到两名保安,来来回回地巡视,喝止某些不自觉的参观者把闪光灯关掉。没必要担心那些价值连城的展品,它们安放在钢化玻璃的展柜里,有射灯和比灯光亮一万倍的众目睽睽,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何况,这些青铜器是如此沉重。
      这名保安正是在巡视中发现了角落里的异状。据木头说,当时他叫得整个展厅都不寒而栗:“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伴随这叫喊声,鲜血喷涌而出。
      惊惶的保安手忙脚乱,竟然拔出了那把插在死者身上的刀——微博上有人说是西瓜刀,也有人说是拆信刀,还有人很专业地声称那是美国□□专用刀。总之,那把刀一经拔出,原本可能还有一丝气的死者,就这样死定了。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木头说,“当时的情况应该挺震惊吧,虽然隔着两个拐弯我们啥都没瞧见。”
      “9494,谁会知道把刀拔出来会更要命啊……比如我就不知道。”香丢来一个扁嘴的表情。
      “明年生日我送你一套武侠DVD,看完就知道了。”我总是根据香的知识面空白来选择生日礼物,这样做难道不是很贴心吗?
      “我倒是很想阴谋论一下。”我又说。
      很多推理小说里不都有这样的桥段吗——第一个搀扶或者查看死者的人,正是把凶器插进死者身体的那位。在他大喊大叫之前,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角落。等人们回头一看,哈,只会看见感人的一幕,丝毫不会想到这位受惊过度的发现者有什么罪恶。
      可是自从摄像头诞生,这种Trick就不好使了。
      “反正有摄像头,PC叔叔这两天就能破案了吧。”想到这点我就顿感无聊,“真傻,竟然选择在博物馆下手。”
      “太傻了。”木头附和道。
      “可能没有摄像头哦。”香说,“试运营期间国博大部分展厅都没有启用摄像头。我今天可是很认真看了展馆介绍的哦。
      于是我明白了:第一,这世上居然也有我们不知道香知道的事情;第二,阴谋论还是可能有市场的。
      几日后的新闻证明了这一可能。
      也许正是因为未得到摄像头的帮助,PC叔叔没能如想象中那样飞速破案,不过死者身份被查明了——河南曹阳人,一个常年厮混于潘家园以及更复杂地段的小文物贩子。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十数枚古币,其中三枚经证实正是青铜艺术展厅锁展出的青铜布币。
      “离奇的是”——某报记者以按捺不住兴奋的语气写道,“经警方和博物馆方工作人员勘验,陈列青铜币的展柜完好无损,亦无任何可疑指纹;除三枚失而复得的布币外,其他展品并无损失。是否可以大胆推测,死者与同党合谋,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法窃取古币,却在稍后发生争执并酿成了这桩血案。”
      这段报道还好心地附了照片。于是我有幸瞻仰了那完好无损的展柜,以及那三枚幸运的布币。
      “真奇怪,为什么是布币……”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其他的青铜器又大又沉,就算他能不动声色地偷走,也带不走啊。”木头斜睨我一眼。
      “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冒险,最后甚至送了性命,就为了这三枚空首布?”
      “空首布?”
      “春秋战国时流的一种货币。虽然是最早的金属货币,但是出土很多,并不值钱。”我哒哒哒地敲着键盘,正如马普尔小姐敲着花梨木茶桌,“而且,既然已经不留痕迹,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破柜偷窃,为什么不把一旁的古币都拿走呢?为什么在一排古币里单单取了这三枚空首布?你看,旁边明明就放着更珍贵的三孔布。”
      “这个更贵点吗?”一般说到“贵”“便宜”之类字眼时,香总是会这样突然冒出来,并饶有兴致地加入研究。
      “这个问题糖比较有发言权。”我对古币这一点皮毛也是当初无聊同糖唠嗑来的,而糖对古币突然有了收藏兴趣,则是因为认识了一名爱好古董文玩的青年才俊。只不知结婚以后,忙着蜜里调油的两人是否荒废了这一爱好。
      “糖呢?”
      糖呢?我们这时候才注意到,自那日后,糖没有再出现在群里。
      “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那天展厅出事后,博物馆工作人员引导大家出展厅,虽然乱了点,还是挺有秩序的。我记得糖就走在我前面,隔了几个人而已。”木头努力回忆道,“疏散到门厅以后我们还在一起聊了会儿,她就是那时候给你发短信的。后来PC叔叔挨个问讯,问完后天都黑了。我出来也没看见她俩,就自己先回家了。”
      “我问完天也黑了。”香说,“糖跟我一起出来的,拼了一辆出租车,算起来她还比我先到家呢。”
      好吧,我们可以暂时先别去管糖——大概又蜜里调油顺便为受惊吓的脆弱小心灵寻求安慰去了。我更关心的是这段回忆里的其他东西……有一种暂时还不够明确的东西,让我隐隐看到了更多。
      “有多少工作人员来帮忙疏导?”
      “不多,五六个吧,算上保安和展厅门口收票的,反正不超过十个。”香对数字总是很留心的。
      “那时候其他的工作人员和PC叔叔都还没赶来。”木头补充道。
      “很快就清场了吗?”
      “还是骚乱了一阵子,不过大家都挺配合。毕竟谁都不想呆在出事的地方吧。”
      可以想象那个场面。一百来号人在慌乱中涌向出口,众目睽睽下存在多少盲点……
      再次感谢信息时代,能让我隔着千里之遥查看国家博物馆的展厅。如果介绍无误,确实是与实况同步,那么,陈列古币的展柜应该就放在……
      等等,我是不是应该先明确下:的确是上北下南左东右西没错吧?什么,左西右东吗……
      好吧,不管哪边是东,我心中的第一个谜团应该算是解开了。
      可是,为什么是空首布……
      搜遍所有的拍卖网站,这种耸肩尖足无文布的成交价至多不过几千,三枚加起来也不过万余,真有人会为这点钱铤而走险?
      “这种东西真的不咋值钱吗?”香又一次问,语气多少有些不甘心。
      “真而又真,真真正正的真,不能再真的真。”
      香失望地叹了口气:“那看来我白捡的便宜也不算啥便宜哩。”
      “你到底白捡了啥便宜?这都叨念好几回了。”木头似乎决定善良地表示下关心,尽管按照先例,多半不具备值得关心的价值。
      “就是这个啊。”香继续叹气,“不过是纪念品,那就更不值钱了吧?”
      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们的逼问总算满足了香叨念几天都未能满足的炫耀感,带着一种“我本来不想说是你们偏要逼我说要是有啥问题不能赖我”的神气,她总算慢斯条理地将回忆了一遍。
      抛开毫无必要的停顿、修饰和自我辩解,事情其实很简单。
      正当慌乱的疏散时——这是这样一种慌乱:一部分人尖叫着,认为凶手就站在自己身后;另一部分人颇为兴奋地朝那个角落拥挤、张望,试图拍两张血淋淋的现场照片上传微博;还有一部分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前两种人的情绪莫名感染,变得比他们更加亢奋起来——毫无疑问,香就是这第三种人。
      “没办法啊,当时我正低头给相机换电池呢,谁知道出啥事就乱成那样了?”
      “说重点!”
      “相机盖子都打开了,再乱也得把电池换了啊……要不一紧张把电池弄丢了怎么办?配块电池也要不少钱吧?”
      “重点!”
      “重点就是我铁了心要把电池换了再随大流走……木头知道的,人都是挤来挤去嘛,所以我就站到一个展柜后面。好容易换好电池——你们不知道,那电池可难换了,光是分正负极都让我出了一身汗……”
      “重——点——”
      “好容易换好电池,我正要跟着人流朝前走呢,后面突然冒出个老伯伯,拿着一块破铜钱问是不是我丢的。”
      “老伯伯?可是穿着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制服?”
      香摇了摇头,说穿着西服。正当我失望,她又补充道:“不过有戴胸牌哦。”
      “等等,难道你就这样冒认了失物?”木头的道德感再次勃发,“香,想一想金斧头和银斧头的故事吧!”
      “不算冒认吧……他问是不是我丢的,我又没说是。不过他都把东西递到我眼皮底下了,我就顺手那么一接。我还是诚实的吧?”
      屏幕上的省略号排起了长龙。
      “反正又不啥贵重东西。老伯伯也说了,这是纪念品,要我好好留着。”
      “ 就算是纪念品也是别人的东西!”木头继续痛心疾首,我则把一张刚刚经软件放大过的新闻图片发到群里。
      “你仔细看看,你捡的那个纪念品和其中哪个最相似?”
      一阵静默之后,香有些腼腆地表示:“看着都像。要不还是我拍个照,你们来认认吧?”
      果然不出所料,这枚白捡来的纪念品与其中一枚空首布堪称一模一样——当然,这些空首布原本看上去也都差不多,但是这两枚连肩斜的角度比例都几乎一致,简直是为了印证我的推理而存在的啊~
      “难道说,我这枚可能是真货?”香开始激动了。
      “假的,必须是假的。既然尸体身上那枚验出是真的,你这枚就必然是赝品。”
      两个茫然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木头小心翼翼选择着措辞,“你好像在玩推理游戏呢……”
      “一点没错,玩得还很开心。”我略感得意,“目前为止,本案的谜团我几乎解开了哦!”
      “谜团?这个案子很难破吗?”香似乎是头一次把重点从白捡的便宜移到事件本身上来。
      “是比较蹊跷。就算照你的阴谋论,真凶是保安,可之前他们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不损坏展柜而拿走古币的?要是出事以后偷的还好说,毕竟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了。”木头不愧是木头,挺能抓住重点的。
      “不过那时候人不都已经死了吗?”香吐吐舌头,“死人总不能去偷东西吧?啊,没留痕迹,难道真是鬼干的?!”
      “如果是凶手,行凶以后趁乱去偷古币——这样会更合理。之后趁乱栽赃给死者也是可行的,他完全可以钻疏散时的空子。可是……”木头再度茫然,“为啥要栽赃给死人呢?”
      “问得好,华生!”
      这句赞叹只换来一记锤头……真是不公平的世界啊。
      虽然没能享受福尔摩斯的待遇,我却仍要如那位名侦探一般,不厌其烦地拨云见月,使脑瓜不太清楚的同伴也能明了案件的关键所在:
      “那三枚古币,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身上?”
      “其实不只三枚。”木头实事求是地指出,“死者身上不是发现了十几枚古币吗,不过只有这三枚是从博物馆偷的。”
      “那些也可能是偷的,只是从其他地方……作为专业的古币倒卖工作者,他倒是非常敬业——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他必须死,而这三枚古币必须出现在他身上。”
      “必须?”
      “首先我们顺着报纸上的假设来想想,他和他那未可知的同党X是冲古币去的,凶杀只是临时起意。那么他们费尽心思,以高超的技巧不惊动任何人不留下任何痕迹盗走的三枚古币想必对他们具有超出市面价值的意义——同意吗?”
      两个茫然点头的表情。
      “在此前提下,同党X突然下手除掉死者,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为这三枚古币的分赃不均。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比如X突然对他审美疲劳或者肚子饿了心情不好……于是他捅了死者一刀,手忙脚乱下来不及拿走古币就落荒而逃。问题是,
      一个不惜铤而走险的人,真的会这么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吗?前一分钟还身手不凡的盗贼,真的会突然摇身一变就冲动无脑起来?”
      “对,我要是他,怎么也要等到上厕所的时候再下杀手!”香狠狠点头。
      “那么,假设凶手X的初衷就是要杀掉死者呢?杀人不难,可是为什么要选择免费开放日的国博而不是某个月黑风高没有人的街角?为什么要偷三枚正在展示的古币放在死者身上?”
      “我知道了!”木头几乎拍案而起,“这是对文物贩子的惩戒仪式!”
      “你金田一看多了吧……”
      “NO!我都是看柯南!”
      “……”
      短暂沉默之后,我决定先讨论另一个假设。
      “假设死者独自偷窃了古币,凶手并不知情,接着凶手杀了死者……”
      “这个假设很合理嘛!”木头说。
      “然而这个假设也无法解决凶手为什么选择在博物馆下手,以及怎样不留痕迹盗窃古币的问题。”
      “也许是特异功能哪。”香的思维又荡漾起来。
      我好不容易说服她停止念力取石头之类的幻想,立足实际地动一动脑子:“三枚古币出现在死者身上的结果是什么?”
      “被发现然后归还博物馆了呗。”这个问题果然简单得连香都能回答。
      “对,整个事情的结果就是,死者死了,古币归还博物馆。虽然我从小数学成绩就一塌糊涂,不过倒是没有忘记,解应用题时倒推法非常好用。如果立足这个结果来倒推凶手的行为和目的,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一切谜团都不复存在!”
      在这个华丽丽的排比句之后,我就耐心等待,等待她们能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声。
      然而,我只等到了一记白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这个,其实只是我个人的推理啦……”
      “说!”
      “或者说,猜想……毕竟所依赖的证据都只是公开的新闻。”
      “你到底说不说?”
      I“不过虽然是猜想,倒是能把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化为可能并联系起来……”
      “少罗嗦!”
      于是,淫威之下,我只好讲了一个故事。

      周日的上午,死者——那时候还生龙活虎着呢——怀揣十几枚古币来到国家博物馆青铜艺术展厅。随身携带古币既是职业习惯,也是有备而来,因为他和某人约好有一场交易。
      要交易的是一枚空首布。
      于此同时,在钢化玻璃的展柜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空首布静静地躺在各系古币间。直到死者停止呼吸,这枚空首布都好端端地躺在展柜里。当那个保安大喊大叫从尸体上拔出刀来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后,才有一双手打开展柜,将这枚空首布取出来。同时被取出的,还有另外两枚空首布。它们被看中的原因,大概仅仅在于位置紧挨着第一枚空首币,适合在最短时间内被一把摸走。
      没有任何敲碎玻璃的声响,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对了,请注意,报纸上也是这样报道的: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如果是原本就负责展品陈列的博物馆工作人员,自然有钥匙打开展柜,所留下的指纹,也自然不算可疑。
      接着,这枚空首布被交到某个看起来就傻乎乎——好吧,我是说天真可爱的姑娘手里。
      “这个纪念品是你弄丢的吧?”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几乎没人会拒绝白捡的便宜,也没人会想到这是否真的是纪念品。
      不过不用激动,这确实是一枚不值钱的赝品。真品在死者身上,死者在角落里,和那个受惊过度无法挪动的保安呆在一起。
      当惊慌失措的人们开始向展厅的两个门口疏散时,这个角落再次成为盲点。即使有人看过来,也不过只能看到一个博物馆工作人员走向尸体——很有趣的是,制服总能把某个职业从人群里升华起来,人们总是先入为主,认为工作人员总是有正当的理由,比如保护现场,比如亲切安慰鼓励那被吓坏的小保安——没人会想到,只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那两枚空首布就被转移到尸体上,与第一枚真正的空首布呆在一起,直到被PC叔叔发现。
      接着,这位,或者其他博物馆工作人员便大大方方地站出来辨认:没错,这三枚空首布是本馆展品,刚才还放在展柜里。
      瞧,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出完璧归赵。这就是为什么要把地点安排在这里的原因。除了真凶,再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枚赝品堂而皇之地躺在展柜里。
      什么,杀人动机?
      从保安身上当然找不到杀人动机,相信PC叔叔多方调查也无法找到他同死者有过任何联系。尽管的确是他——正如那个阴谋论的桥段——一边叫喊着,一边把刀捅进死者身体。
      与死者有过接触的是那位博物馆工作人员——和蔼的老伯——研究员以上级别,持有展柜钥匙——正是他当初把真品卖给死者,想赎回却被漫天要价——这就是杀人动机,但是他一定有不在场证明——PC叔叔一定会发现凶案发生前他一直与另一个工作人员呆在一起,或者热情洋溢地对某个参观者进行讲解,又或者声色俱厉地阻拦闪光灯拍摄——总之,他是清白无辜的,因此也不会被顺藤摸瓜,翻出不为人知的往事。
      至于他和保安的关系?敬请发挥想象。
      一阵静默之后。
      “为什么要多弄两枚栽赃给死者?”华生开始动脑筋提问了。
      “单独一枚空首布显然太引人注目了,就算头脑简单如雷斯垂德也会由此展开怀疑吧。”
      不过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明明是不值钱的空首布,类似的出土品大把抓,随便找一枚也能李代桃僵,为什么会酿成血案?
      “我猜……”香犹豫了一下,“大概同下个月的什么国际货币展有关?当时我在博物馆里可是有很认真地看展板介绍哦。据说国博会送展部分珍贵古币。”
      五分钟之后,木头洋洋得意地从度娘那里找到了答案,而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真正的福尔摩斯也会犯错。
      “看起来都差不多啊,我怎么知道这是小型耸肩尖足空首布而不是平肩弧足空首布?谁知道是不是被土锈磨成这样的……”
      喂,你们还要怎么样?我不过是跟糖唠嗑的时候多看了两眼有古币的常识,用不着这么苛求吧?!
      对了,糖呢?
      几天后,糖终于出现了,挟着满腔怨气向我们控诉了N遍她如何被当成凶嫌接受讯问——尽管讯问的时间并不长,咖啡也并不怎么难喝,她仍然理直气壮得快要爆炸了——呃,谁让她曾经是热衷于古币交易的爱好者呢?而且据说矢口否认与死者认识。
      “我的确是从他手里收过东西。可是谁知道活人和死人的脸差这么多啊,再说谁会记那种人的名字?”她轻蔑地撇撇嘴。
      “恭喜你洗脱凶嫌。”接着,我用一种竭力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可听说真凶有什么线索了吗?”
      “我才不关心!”
      话虽如此,两周以后糖发来一条短信,总共两句话:“古币价值数十万以上。保安受人恩典。”
      糖总是有办法打听到这类的内幕消息,尽管她总是做出毫不八卦的姿态。
      又过了几天,我在某主流媒体上看到了更言简意赅的报道。报道主题是国际珍贵钱币展在慕尼黑隆重举行,最后顺带另讯了一句:“国博青铜艺术展厅凶犯袁某已伏法,被盗之‘盥’字小型耸肩尖足空首布幸得无损。该币为存世孤品,在慕尼黑钱币展上引起轰动。”
      袁某是那名保安的名字。
      更多的内情不会被披露,SO,这个故事始终也只是故事。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空首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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