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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六十九 ...


  •   这一日在厅里面听完高谈阔论,各路消息,和面熟的恭维几句,与面生的打些哈哈,我回了院子。
      厅里也是可以用饭的,和小厮说一声送哪边就好。
      不过我不习惯罢了。
      进了拱门,抬头却看到一个着深紫弓马劲服的男子,啪嗒啪嗒踩着一对半人高的跷在院子里玩。
      ——我做了不少对,那对最高了。
      “寺御君?”
      怎么会来这里?
      那样一个人,又怎么居然玩上了这个?
      双重讶异之下,我忘记了该先温和地提醒他,以防因惊吓失去平衡,脱口而出。
      他此刻正抬脚在那洋洋得意地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闻声扭头看来。
      白净的脸上忽然飞上两片红晕。
      “小心!”
      晚了。
      惨不忍睹,我几乎别开头。
      ——谁愿看到一个国柱摔成七仰八叉的场面。
      他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半蹲落地,停了一两秒。
      而后直起身,背手朝我走来。
      衣袍上依旧一尘不染,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
      “皇甫公子,好久不见。”
      “国柱大人好雅兴。”完了完了,我没忍住,“咳,今日天高气爽,云白天湛,早起晨阳伴吉霞,果然有贵客临门。”
      “寺御奉命驻疆,顺道探看公子。贵客……公子折杀寺御了。”
      ——驻疆,东平借道此处出兵中尉吗?地理位置而言,考虑到梁国的道路修筑,的确是不错的选择。沿途城市而言,镀城破,则梁西北无门,三分之一版图尽沦。
      “哪里……”刚才胡乱说的一大通狗屁不通的什么那,“寺御君,厅上请。康羽,奉茶。”
      却没人应声。
      “梅蕊,桃青?”
      还是没有人应。
      “公子莫怪,寺御不熟镀城街店,借了他们去买些小杂。”
      “……”为了自己踩高跷玩,将三个人都支开了?
      ——不对,五个。
      成冉,以及另一个他自己的随身侍从也得算上……
      不愧是国柱,调兵遣将有如神助!
      但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时某手粗,寺御君若不嫌弃,当三洗而奉茶。”
      “不敢不敢,怎能有劳公子。午宴洗尘,寺御稍坐即走。”
      “举手之劳,何妨,寺御君客气了。”水在屋檐下小炉上微火温着。我平日喝温水的缘故,此间又不好饱暖。所以都很方便。
      军情是不能聊的,骑马射箭两个虽都有涉猎,奈何是实用的东西,口说也没什么花样。
      风花雪月……他娶的一妻一妾,我应该已经归入断袖了,怎么聊?
      倒是有一样,或许可以和他切磋——如何讨佳人欢心。
      ——还有比女子更了解女子的么?
      寺御君本来就不是健谈的,结果,我将镀城街上自己熟知的店给简单介绍了一遍。
      而后时候差不多,他也要去赴宴了。
      “对了,寺御尚想讨两个人情。”
      “但说无妨,如有所能,自当竭力。”
      “寺御麾下,驻营新起,想请公子前往一看,借以贪图些取水之便。”一边起身,稍理衣服,朝外去。
      “国柱实在客气,自是应该的。”我起身相送。
      “公子待下人向来甚宽,寺御不知公子房内人所犯何过,想来必是无赦。”寺御君已经迈出了厅,复回头提醒道,“但他积伤在身,久跪怕是不妥。寺御多言,公子若欲惩戒,还是遣出为上。”
      ——言下之意,怕出了人命弄脏了屋子。
      但是……
      “你说……跪了个人?我这里?”
      惊吓非常,连称呼都忘了,还用手点了他鼻子,完了又指了自己的。还好他不至于和我计较,否则无礼于国柱,可是有典可据,有刑可罚的。
      “正是。就在公子卧榻侧。”寺御君稍侧身让开我颤颤的手指,挑挑眉道。
      “!”
      ……?!
      “……公子不知?”寺御君眼里兴味起来。
      “……现下知了。”我咬牙,我切齿。
      梁、长、书!!!
      ——时某无德无能,无貌无色,你何必一回来就想起我!
      “公子可要先去看看?”他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多谢寺御君提醒,且恕时某不送了。”
      “何妨何妨,公子多礼了。”

      不送归不送,回身急急走至帘外,却一时停住了。
      我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
      然,当务之急是叫他起来。
      抬手揭帘,手却一顿。
      拔直脊梁,敛神正色,打足精神,控制呼吸,换了口气,我入了内室。
      窗槛如常,竖墙如常。
      案几如常,柜橱如常。
      桌椅如常,屏风如常。
      只是屏风边多了个人,朝里跪着。
      穿的是我当初亲手做的衣服,旧损了些,不过都好好缝补了。
      上衣解至腰间,赤背向外,尽是任人责打。
      外伤都有清理,却显然没有用心将养,只是初初结疤而已。
      内伤,我看不到。
      可既然寺御君听他呼吸而断言不堪久跪,想必不轻了。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足够,一瞥之间,却已经丢盔弃甲,兵败如山。
      ——梁大人,辛掌堂,的确是极能用刑的。
      那一晚,我伤手而不自知,可他们什么眼力,怎么会漏看。
      从此知道不能死逼,却可活磨。
      “你起来罢。”我不想问他来做什么,他主子怎么吩咐他,除了苦肉计,还有什么后招。
      我这些日子攒起来的力气,尽数流失。
      我直接缴械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水流变化多端处,可将挡板改为多档,能适时抽取插安。水势太低之处,可用良木代替竹材。中凹四高之地静止不流的水,可用稍改构的水车,借人力畜力起出。”
      “你去吧,带什么来的,带什么回去。”旁边鞭子棍杖倒是一应俱全,可我如何能下得了手,“我会尽快遣康羽将图送去。”
      他起身,而后收拾了一边东西,躬身弯腰,倒退而行,从我身后出去了。
      我坐到案边,发了一会呆。
      而后研墨,润笔,抽绢。
      ——缴械,但并不是说,就会出全力了。
      自古而今,因地制宜,水车变化何其多,能满足需要,应付了梁长书就可以了。
      再过又何必。
      梁长书,不得人心,你怎么可能得我鼎力相助。
      其实,你用错人了。
      负荆请罪的若是你,我会抽个三五鞭……
      而后倾囊相授。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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