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的邀约》露水情人

1、一

　　一

　　约翰·菲舍尔身袭猩红的裘毛滚边丝绒长袍，手执圣油涂抹在跪倒在他脚边虔诚的信徒的额角。如今这项神圣的职能已经成为他每日必行的公事，而在十年前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第一次，他被这个神圣的举动所感动，眼中噙着泪，内心纯净如最清澈的泉水般接受着这个神圣的仪式。只是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接受者，如今他却以备受教区内教民尊敬的主教身份进行施与。
　　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某个人的容貌，十四岁的少年，怀着无比虔诚的心，仅仅只是因为意识到站在神的面前而颤巍巍得举起双手接过教区主教布施的圣餐。
　　“我们吃着祂的肉，喝着祂的血，赎赌从出生便带着的原罪……”少年抬起脸畏惧得看着面前神若春风，气度非凡的主教，那一刹那他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正是神派来的使者，俊秀挺直的鼻梁和薄如蝉翼的两片淡唇，让人仿佛见到了画在穹顶上的天使长拉菲尔。
　　主教自然不会细致得体恤到这个少年内心种种波澜状的想法，他只是按照每天必做的功课般完成这些细琐的程序。然而他狭长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不为别人轻易察觉的欲望。像是最细微的闪电快速滑过，未留下任何痕迹。然而，终究有过了那么一刻，即使连这位正值风华的主教自己也没有察觉出它的时候，某种预兆正在逐渐形成，某种不可压抑的欲望在神的祭台前悄悄滋养着。如果说神是无所不能的，那么在那个时刻为何没能杜绝这可怕得拥有绝对摧毁人的意志的欲望，还是说，这便是神给予这两个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之间的考验。
　　“菲舍尔主教——”一旁的辅教轻轻推了推似乎走神的主教，在这种神圣的仪式进行中，即使是最微小的错误也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这轻微的举动并没有唤醒有些漠然的菲舍尔，反而起了反作用。菲舍尔一惊，手中半载着圣油的贝壳状器物竟跌落了地面，膏状的半凝体溅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犹如圣母撒下的珍珠般的眼泪。
　　周侍的人终于熙熙嗦嗦起来，菲舍尔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场合竟然犯了如此的错误，反而清醒了许多。他弯下腰，柔美的衣袖皱起层层褶皱映射处深浅不一的红色。他的动作如此优美，苍白的脸上仿佛有一道圣光扶过，半垂的眼睑颤动着，让人不禁想要试探那深色的眸子中有着如何的光芒，也许人间的圣洁都贮藏在那里。人声安静了许多，即使那是一个过失。大家为这位年轻的主教如此优雅的举动所屏息，毫无疑问那是上帝派来人间的引导者。
　　接受圣洁的人仿佛并没有被这个小小的意外所惊愕，他依旧虔诚得跪在那里，甚至连脸也没有抬，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小的过失。
　　然而紧接着一声刺耳的惊戾声，划破了庄严的气氛，人们慌乱做一团，尖叫着，厮喊着。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菲舍尔想问。但是喉咙里却发出了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低吟，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递过来，然而顿痛感却越来越明显，他不得不慢慢放软身体，用来遏制那不可思议的疼痛感。
　　湿漉漉的感觉由手指传来，温暖的触感刺激着冰冷的指尖，菲舍尔睁大了眼睛，他像是终于发现了身体上痛楚的根源，一把制造粗糙的匕首笔直得插进他的左肺处，他下意识猛地吸了口气换来的却是一阵窒息的剧痛，张开的嘴吐出了一口缨红。
　　面前的受礼者却在此时大笑着，辅教们立刻分做两组团团围住这两个人，前来举行仪式的教徒们则被手执白烛的圣童们驱赶出会堂。烛光颤抖得厉害足以证明眼前突来的恶魔般的行为在这些孩子的内心激起了怎样不小的恐惧。
　　菲舍尔由于呼吸的剧痛不得不暂时屏住呼吸，这让他立刻休克了。浓密的睫毛隐藏了他的眸子，被血染得夺目的双唇充满着某种诱惑，白得似乎能看清皮肤下道道微微跳动着的青色经脉犹如透明了般。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想了些什么，而刚才让他失神犯错的面容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是那影像似乎越来越淡，逐渐失去了廓形，这让他感到无助的恐慌，眼泪流了出来。
　　上帝啊——这便是我的罪，请不要再考验我了……因为……我无法抗拒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