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赋》倾天

3、第 3 章

　　温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与蜀山扯上关系的一天。
　　身为征战沙场见惯血腥生死的武将，温策向来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他一直觉得，那些所谓的修仙之人都不过是装神弄鬼欺骗世人的神棍罢了，但他那个永远不懂得安分的麻烦妹妹偏偏总爱跟蜀山之人混在一块，这回还在惹了天大的麻烦之后逃上蜀山，累得他受朝廷所驱，不得不带兵前去捉拿。
　　虽然不相信一群神棍能有什么真本事阻拦于他，但是为防万一，温策还是带着大军火炮上了蜀山。沿途虽有些奇怪物事，但大军压过时也是势如破竹。山路过半，终于有身穿道袍的蜀山弟子现身阻拦，在得知大军来意后，客客气气引领温策一行近百人上山，而数万军队为防有变，便在蜀山故道上安营扎寨。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温策也越来越心惊。他只道蜀山仙境是虚有其名以讹传讹，却不曾想蜀山山势竟呈悬空之态凌云而起，山峦周围瑞气缭绕，霞蔚交辉。领路弟子虽然年幼，也自有一番出尘的姿态。至蜀山派山门前，正有气度颇为不凡之高阶弟子等候，自报姓名为独孤宇云，称已通报掌门，请诸位稍待。
　　蜀山门内层檐叠壁，屋脊勾回，正是一派庄严福地之象，而远处的高塔，想必就是天赐仙迹的锁妖塔了。温策见此种景况，暗暗提神，一面腹诽蜀山好大架子，一面又心道蜀山掌门不知是何样人物，方能执掌这般仙山胜境，驱策这般出众人才。但他心中无数次猜想过蜀山掌门的模样，当蜀山掌门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却跟他原先所有的想法都相去甚远。

　　先是两列身着蜀山弟子服色的人由内行至山门前，分列在两侧；紧随着的是几名穿着略微华丽厚重的仙风道骨的长老，最后随着一片极缥缈极清冷的香风拂过，现身的便是蜀山仙剑派的现任掌门了。但这终于出现的掌门一望过去却是个清秀单薄的青年，甚至比在山门前迎接众人的大弟子独孤宇云还年轻，更远远不如他身边随行的须发皆白的老者了。只见这青年走上前来，温文有礼地向温策抱拳道：“蜀山掌门徐长卿，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引领大军上山，有何贵干？”
　　见了蜀山这位青年掌门，温策不由得生出几分轻视之心。这青年样貌温雅，眼神柔润，服饰雍容宽大，丝毫不似习武之人，反似个秀美书生，要硬充蜀山掌门，简直毫无说服力。他常年所见皆是彪悍雄壮的武人，对这般外貌柔弱的男子一向极为不屑，便上前几步，傲慢地道：“虎威将军温策，奉旨捉拿钦犯，一干人等，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这些话刚一出口，只见徐长卿原本雾朦朦的眼神刹时亮起来，不卑不亢地道：“敢问将军，钦犯何人？将军因何得知此人在蜀山？”
　　温策冷笑道：“犯妇温慧，曾在胜州自称为蜀山派做事，适才在山下被我捉拿，旋即逃脱，我料定她逃上蜀山藏匿。”徐长卿略一沉吟，虽目光犀利，仍是温言道：“我蜀山虽为江湖门派，但门禁森严，外人不得任意出入，断无窝藏钦犯之事。恐怕中间有些误会。”
　　话音一落，从温策身后走出一个瘦长阴沉的男子，低低道：“我不是蜀山门人，不也上蜀山了？”
　　温策一听，更自以为得计，高声道：“哼！但凡窝藏钦犯者，必定抵死不认。立即集结全部弟子访客于山门前，各处不得遗留一人，并将弟子名册交予我查验。李虎，你领五十人封锁各处道路，如有人闯关，放响箭为号。严威，你带二百人各处搜查，不得遗漏！”手一挥，随身军士便准备搜山。
　　“且慢！”徐长卿断喝一声，显然是已动了怒，却益发显得妖异凌厉楚楚可怜。温策因离他近了些，猛然发觉适才便嗅到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气正是由面前这男子身上散出的，忍不住心头重重一跳，随即收摄心神，欲待给蜀山众人个厉害瞧瞧，因道：“私藏钦犯者与钦犯同罪！而今之势，掌门若不答应，蜀山难免遭炮火之灾！”
　　徐长卿剑眉一轩，还未及答言，身边弟子已然厉声道：“我蜀山开派数百年，从未屈服于强权，纵然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掌门——”徐长卿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冷然道：“徐某身为一派掌门，所作所为事关全派荣辱，将军之命，恕徐某万难答应。传令下去，鸣钟示警，命全体弟子山门集结！”
　　两侧弟子在双方争执时皆屏声静气，此时齐声答道：“是！”更有传令弟子御剑离去，不消片刻，悠远钟声轰然传来，响彻山头。
　　温策未曾想到这看似温弱可欺的青年掌门竟有如此胆识魄力，此时已成骑虎之势，只得暗自咬牙，恨声道：“好！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回身望望左右，见已有手下回山腰大营去搬救兵，心道待救兵一到，必得让这帮不识好歹的蜀山道士尝尝自己的厉害。眼光又扫到自己上山时随身带来的几门火炮，正欲给蜀山点颜色，先前声称自己非蜀山门人也上了山的阴沉男子又出声道：“当年南朝梁武帝曾招集无数高僧、法师围攻蜀山，无功而返。喏，正是后山那座塔。”此言正中温策心事，他当下把心一横，喝道：“传令下去，炮轰锁妖塔！”
　　左右军士应了一声，火炮炮口便均对准锁妖塔。蜀山弟子此时多数已往前山而来，闻声均面上变色，只待掌门下令便要出手。
　　徐长卿虽然面色未变，但周身五灵光华已开始流转，一直萦绕四周的清冷香气陡然浓厚起来。火炮声乍响，他本欲纵身阻拦，却似感觉到什么，硬生生顿住身形，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锁妖塔顶。

　　飞向锁妖塔顶的耀眼火球在离锁妖塔甚远的地方便被无声无息地挡下，随即在空中爆裂，洒下一片火雨。火光烟尘散尽后，锁妖塔未有半点损伤。而在塔前，一个气势非凡的火红色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