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落木唯萧

26、些微回忆

　　隔天老人来看秦阳时，孩子正自己在穿着鞋子。
　　“爷爷你回来了！”鞋带都还没有系上，一见到来人就飞奔了过去。
　　“这孩子。这么活蹦乱跳的，看来病好了。”老人接住孩子的手臂，转头对身边的王达笑着说。
　　这是秦棉第一次见到老人。她原本在收拾一些零星的东西，见老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后跟着一个也穿着笔挺军装的小伙子站在这病房中，有些局促起来。
　　老人半蹲下去替孩子系好鞋带又站起来说，“你就是秦阳妈妈吧！我是梁辰的父亲梁宋平。”
　　“您请坐。”老人当了几十年的军队领导，气场实在太强，秦棉平时工作也不是没见过大人物，现下还是被老人一句话平常的话给说得有些紧张。
　　“这是准备出院了？”
　　“对，烧已经退了，多挂水对孩子也不太好。”
　　“我带孩子去我那里住几天，你也好好休息几天。”
　　“好。”
　　“谢谢你把孩子教的这么好。”孩子坐在老人的腿上，秦棉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我是她妈妈。这是我应该的。”这句话秦棉说得掷地有声，老人听着便笑了笑。倒是个不卑不亢的孩子。

　　老人带着孩子走了，秦棉谢绝了老人的相送，自己拿着孩子住院零星用的东西回了家。
　　她一个人烧菜煮饭，吃东西，打扫卫生，看电视。夜幕降临，她又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孩子喜欢的明星，下意识地喊了一句“阳阳”，很久都没有那个清脆的声音回应她。她才想起孩子被老人接走了。一股失望涌上心头。关了电视，便早早的上床睡觉去了。

　　能上汪松的研究生，她是很开心的，家里人也赞同她接着深造。毕业典礼后汪松就接了一个很大的项目，秦棉跟着忙了好几个星期。上了研究生，汪松接的项目就更多了，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做项目，比本科生阶段还要辛苦。所以一开始身体出现反应的时候，她就只当是因为累着了。后来，同屋的女孩看她反胃的实在厉害，买了包话梅给她吃。她以前最不爱那些零嘴的东西，那次拿了一颗吃，却不想一个小时就把整包给吃完了。胃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到自己月事已经推迟了2个月，因为一直不准，便没有多在意。那天早上在药店买的事后药也因为汪松的一个电话给忘记吃了。那么多的细节串联起来。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只手慢慢地往下移，轻轻地附在此时还很平坦的小腹上。刚贴上去，又马上移开，然后又慢慢的凑过去。
　　起床时，她特地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在洗漱间呆了很久，很仔细的梳好头发。同屋的姑娘见了，扒拉着一头鸡窝脑袋打趣地说：“哟，这是打算去相亲呢还是约会呢！打扮的这么仔细。”秦棉带上门的时候，那姑娘从洗漱间出来，又爬回床上睡下去了。“这大好的青春，这大好的周末当然得用来睡觉啦！”那姑娘曾经这么给每天按时起床的秦棉洗过脑。
　　还没走到楼道，秦棉胃里突然一阵难受，扶着墙就开始恶心干呕。等缓过来时，她用手抹抹嘴角，她想自己的青春结束了。
　　等她从医院回来，那姑娘还在睡着。秦棉开了电脑，就开始在学校的网站上下载退学申请的表格。那段时间，汪松因为一个很大的项目已经出差一个星期了。秦棉找系主任去签字时候，系主任说了许多挽留的话，秦棉捏着那张申请表站在那里听得很认真，最后也只回答了五个字，“老师，对不起。”然后她再也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打给汪松。那些挽留的话，她不知道从汪松的嘴中再说出来时，她是否还有勇气拒绝。于是，关机，回家。
　　那里还有另一场不得不面对的审判在等着她。

　　手机响了很久，秦棉才醒转过来接起。
　　“这么晚什么事呀？”
　　“晚吗？10点都还不到呀。阿棉，你什么时候睡这么早了？”
　　“有事？”
　　“听我在军总的朋友说前几天你孩子她爸在军总大闹了一场？”秦棉本来就没有睡踏实，坐起身来听电话时才觉得头有些疼，听陆哲陶这样带着玩笑的说这事，头就更加突突的疼起来。
　　“你这又是想干嘛！”
　　“关心你呀！听你这口气不太好，怎么了？”陆哲陶在H市的合同已经到期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收拾东西。明天的飞机，原本还想着明天到了直接给一惊喜，但是刚才在网上听军总的朋友说起梁辰的事就没按捺住的拨了电话过来。现在听秦棉的口气，怎么像是吃了火药似的。可不该呀，她这人平时对谁都特能装，最不会的就是和谁脸红了。“我说你到底怎么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呀。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梁辰居然是梁宋平的儿子。你知道梁辰他妈妈是谁吗？”
　　“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是我说你今天怎么了？这情绪很不对呀！”陆哲陶换了个手拿手机，“你倒是说话呀？你要再不说话，我立马打给梁辰。”
　　“你别。”
　　“就猜到和他有关。认识你这么多年，也就他有这本事。说说，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孩子一直不在身边，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小太阳去他们家啦？”
　　“嗯。老爷子亲自来病房接的。”
　　“哟，这梁老爷子这几年都不怎么往外走，倒亲自跑出来接孙女去了。”陆哲陶那边自个笑开了去，“老爷子看来是喜欢小太阳的，梁家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你放心，小太阳在他们那里住着不会有事的。”
　　“这些我知道。只是这些年孩子一直在我身边呆着，这突然不在了，我有些适应不了。”
　　“这倒是。你和梁辰是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
　　“经过梁辰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梁家多了个孙女，你的处境会很尴尬的。阿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陆哲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要一个名分？”
　　“我为了孩子退学，离家，这么多年受的闲言闲语还少吗？我不在乎那些。如果他为了孩子和我结婚，我倒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陆哲陶大致能猜到秦棉的想法，他倒希望她能糊涂一点，不要计较的那么多。感情的事，孩子的事，或者其他什么事，计较的多了，早晚要将所有在乎的都计较光。“我见过杨烟烟了。她挺好的，我们应该会在一起吧。”
　　应该在一起。那时，陆哲陶以为他和贺子梅肯定能在一起，后来他们一直吵架，他就想他们能在一起，再后来，他发现贺子梅一直在骗他，他就想他们还能在一起吧。最后，贺子梅结婚，他去见杨烟烟。他们到底没有在一起。
　　什么应该，什么不该。陆哲陶不知道。
　　陆哲陶话题换的倒是快，秦棉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就说了再见断了电话。秦棉望着手机屏幕慢慢黑下去。按了关机键，翻身睡觉。这下倒是一夜了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