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落木唯萧

12、一个孩子的重量2

　　秦棉是下午到的N市。下了飞机，手机才开，就提示有几条短信进来。都是阳阳发来的。
　　“大棉，你到了吗？”
　　“大棉，你什么时候到？”
　　“大棉，你什么时候才到呀？”
　　“大棉，你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妈妈，我想你了。”
　　秦棉翻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刚坐上回城的机场大巴。
　　孩子平日里唤她大棉。只有生气了，高兴了，难过了，撒娇的时候才正正经经地叫一声妈妈。这里是有一个典故的。
　　孩子3岁的时候，话已经说得很溜。平日里特别黏糊秦棉。每每有事不能亲自照顾将她放到隔壁的李家奶奶或者骆晓家时都要不停的唤自己妈妈，妈妈，妈妈。听得她实在不忍心。就又抱回去自己带着，因此耽误了不少的项目进度。只能晚上通宵的来赶，骆晓知道了就说这样不是办法。将孩子抱在手上，说以后要叫秦棉叫大棉，不要叫妈妈。小孩子不解问为什么。骆晓用资深文字编辑的功力编了一段话。从此秦阳就叫秦棉大棉了。
　　“为什么呀！因为你爸爸不要你妈妈了。可你妈妈还年轻，她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要是你天天这么叫她妈妈，都把她叫老，就没有人要她了。没有人要她了，她就嫁不出去了。她嫁不出去，就要怪你了。她怪你了就不对你好了。不对你好了，你就没有妈妈了。所以，你以后要叫她大棉，把她叫得年轻些。”
　　“哦。”孩子被骆晓这么绕了一番便真的就叫起了大棉。秦棉一开始不知道那一层，只当孩子一时兴起。后来无意间知道了，也听习惯了，就没再改过来。
　　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辰孩子还在上课。她便将手机又放回了包中。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下飞机的也就阳阳和骆晓。秦棉自然以为是自己那一个小姐妹打来的。也就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晓晓，我已经在机场大巴上了。”
　　“我是梁辰。”
　　“啊？”秦棉自顾说着话，不料对方却是个男声，等他报出自己的名字。秦棉原本背靠着座位上的姿势马上变成了她挺直的坐在那里。仿佛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严肃的看着她。
　　“你待会儿在哪里下车？”
　　“世纪广场。”
　　“那我在那里等你。”
　　“有什么事吗？”
　　“孩子的事。等见了面再说吧。”说完，电话就断了。秦棉保持着那一个挺直的姿势很久，手机中规律地传来嘟嘟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的下垂下来。一副颓然的表情。
　　他知道了。

　　秦棉在过去的5年间，想过无数他知道的情况。最多的是他和王敏带着孩子在街上遇到她和阳阳。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他抱着他的孩子，她牵着阳阳的手。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王敏张大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手中牵着他们的孩子斜睨着她。他张口又止，他怀中的那一个小小孩子，突然嚷着叫一声爸爸。阳阳便哭泣起来。一切都乱了套。
　　然后，没有然后。梦每每到这里便就没了。她想那么多相见的场景，却从来都猜不到他知道后会说些什么。
　　梁辰挂了电话，就把车开到了世纪广场机场大巴会停靠的停车场。秦棉在木易供职，他一个电话就拿到了她所有的资料，包括返程的飞机航班时间。
　　昨天晚上，孩子的房间很晚才熄了灯。想必是想妈妈了。
　　梁辰对妈妈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他8岁那年。那天妈妈有文艺表演，但还是许诺说会来接他放学。他在门口等了许久，太阳都要下山了，却只等来了自己父亲的警务员。
　　和那一个全身沾满了鲜血躺在床上却依旧温热的冲着他暖暖一笑的妈妈。后来他就没有妈妈了。
　　第一眼见到王敏，只觉得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那一天，他们几个社团的学生一同出去唱歌。王敏唱了一首邓丽君的老歌。一群人都说这姑娘怀旧，他坐在有些黑暗的包房中，却暗自将目光全都集在了那一个人身上。杨蔓菁生前最爱的就是邓丽君。她那时就常常会将彼时还只是个娃娃的他抱在怀中，轻轻哼唱些她的歌。
　　然后，他便推开身边形形色色的莺莺燕燕，和王敏在一起了。
　　其实王敏爱玩，好动，喜欢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和杨蔓菁旧派大小姐喜静，婉约的性子着实不同。这一点，出了国，在异乡没了相熟的朋友后就表现的越发明显。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车子缓缓开进停车场。车门打开。秦棉提着随身的一个包就下来了。
　　梁辰从后视镜中望见了，就推开车门走了过去。距离最后一次在黑夜，才3月不到的时间。梁辰走着看着却觉得那一个原本只是认识的老同学，现下却对自己有着另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她是我孩子的妈妈。
　　“去那边的茶楼坐坐吧！”
　　“好。”梁辰和秦棉并排着往不远处一家餐厅走去，没走几步，梁辰就接过秦棉手中的行李包提在自己的手上。秦棉回身望一眼梁辰，又转身过去。一路到餐厅前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你要吃些什么吗？”
　　“不用了，飞机上吃过了。”
　　梁辰叫了服务员来点了盏茶。那年轻的女服务员弯腰下来看梁辰指着的菜单。慢慢就有些红了脸。秦棉端坐在对面，望得一清二楚。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升了一级，大一新生来报道，照例要年长一级的去接着安排指点些东西。他们班被安排在下午值班。那日，她在指定的教室中收发些材料。男生一律都被派去校门口接自己系的同学。按理说建筑设计专业该是男生为多，那日却偏偏被引进来的大多是女孩子。秦棉一一询问专业，班级，才发现竟都不是自己一个专业的。沿着那些不知为何兴奋着的年轻女孩子盯着看的方向望去，心下才了然。只见不远处，梁辰立在那里和她不认识的人说着什么话。她有些无奈的打发那些女孩子去自己的专业处报道，那些女孩子倒也不害羞，上来就问：“学姐，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呀？”
　　秦棉不再说话，身边一同坐着的女同学听了便说：“学长有女朋友了，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那些女孩子听完便慢慢红了一张脸不舍的散开了去。

　　“你都知道了？阳阳的事。”
　　“对。”秦棉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见对面的人没什么先开口的意思，就悄悄提了一口气上来，她先说出了口。梁辰也不是不想说些什么，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好像什么都想问，又什么都不用问。秦棉先说了，他顺着也就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