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的一章,噗嗤,说明一下,其实没必要说明,我纯粹手痒,哈哈。
穆昱宇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是绝对的混蛋,而且男性一遇事就习惯要为自己找合理化的道德依仗,这是社会教化的结果,穆昱宇会这么想都是在他的性格范畴内,不是我在洗白他,真不是。
在倪春燕用力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穆昱宇猛然接收到这样一个信息:从今往后,我是真的,要跟倪春燕再没任何关系了。
这个信息带着确凿无疑的重量,一下狠狠击中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瞬间的脑子空白,浑浑噩噩地转身离开,就像被牵引着的木偶,有看不见的绳索拉着他,告诉他,走吧,留着无益。
留下来,你刚刚所做的一切,那些挣扎,同等的痛苦,就丧失了意义。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恍惚,就像穆珏过世的那天晚上,巨大的伤痛压过来,人反而茫然到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
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路面上,这条路晚上经过的车辆不算太多,构不成车水马龙的喧嚣,在他身后,牛肉面店还是灯火璀璨,肉汤的味道还是香到足以让路过的人停驻,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似乎在他走过的身后,那个地方会节节成灰。
不要回头,一回头,你会变成盐柱。
天使这样告诫索多玛城的义人罗得,耶和华会引硫磺之火将这座罪恶之城毁灭,但你不得回头,必须什么也不想,听从神的指引,一心一意往前走。
但天使不知道凡人跟他不同,难道罗得的妻子不信神吗?难道她怀疑神的旨意吗?未必如此,可她为何还是要回头?因为她除了信仰,还有很多别的牵挂,她担忧未来,她舍不得过去,如同爱神,她也爱她琐碎而细微的生活。
所以她变成了盐柱。
那么你呢?穆昱宇问自己,你会回头吗?
他闭上眼,决定无视心里正在逐步苏醒的痛楚,无视穿破耳膜的女人的哭声,在他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确乎有个女人在哭,那个哭声令他心痛如绞,但这些都不能阻挡他。他是正信者,他确信此时此刻的离开,放弃,然后重头再来,这是最理性,也是最符合双方利益的选择。
他睁开眼,迈开步伐,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克制住回头的欲望,就此离开。
都结束了。
那个荒诞的梦,那个不得而知的世界,都结束了,本来就不曾开始过,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都是那些该死的致幻剂。
他心里涌上一股不能压抑的怒火,他想,我要将幕后主使那个王八蛋揪出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可与此同时他又涌上一阵无力感,他单手掩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在心底深处有一片寂寥的荒原,一把火烧过去,遍地灰烬。
回到穆宅后,穆昱宇打了个电话给林助理,暗哑地说:“把那家面店全部的股份都赠与倪春燕小姐,把我妈那套老房子赠给倪超先生,明天你亲自去办,务必不要,让老实人吃亏。”
林助理迟疑了一下,问:“那之前给倪春燕小姐签的劳动合同呢?”
“解除合同,照着高的违约金额赔给她。”
“明白了先生。”
“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穆昱宇顿了顿,然后说,“我希望,往后你还时不时关照一下那家店,她们有个什么困难,你能帮着处理一下。”
“这个……”
“算你额外的工作,我知道,”穆昱宇说,“我会补偿你。”
林助理笑了,说:“是,先生,要定期跟您汇报吗?”
“好。”
他挂了电话,在自己空荡荡的卧房中陷入沉思,随后,他打了市内电话,让孙福军上来一趟。
孙福军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一个保温杯,微笑着递过去说:“先生,我知道您有吃宵夜的习惯,但现在大厨还没来,我那两手又不敢乱献丑,就自作主张给您泡了参茶,您试试。”他补充了一句说,“这可是我买了孝敬老娘余下的,正经同仁堂花旗参,好着呢,不是余嫂他们原先留下那些东西。”
穆昱宇苦笑了下,接过保温杯,拧开来,氤氲的热气中一股浓郁的参味扑鼻而来。他吸了吸味道,说:“好像是不错。”
“那可不,”孙福军笑嘻嘻地坐下来说,“要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敢买给我爹妈呀。”
“你倒是个孝顺的。”
“我哪算什么孝顺,”孙福军摸着后脑勺笑了,“可人就一对爹妈,不对他们好,对谁好去……”他忽然意识到穆昱宇的养母刚过世不久,立即收敛了笑容说,“对不住啊先生,我……”
穆昱宇摇摇头,喝了一口参茶,然后说:“我妈在天之灵,不会乐意见到我整天为了她不在的事愁眉苦脸。”
“夫人是个文化人,”孙福军费劲地说,“跟我爹妈那种种地的差太远了。”
穆昱宇看着参茶出神,随后说:“她要还活着,没准今晚就该扇我一耳光。”
“不会吧……”
穆昱宇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叫你上来,是想嘱托你个事。”
“您说。”
“倪春燕那边,我往后可能都不会过去了,你多关照着点。”穆昱宇垂下眼睑淡淡地说,“她们姐俩不容易,别让人再给欺负了。”
“那是肯定的,您不说我都会留心,”孙福军皱了皱眉,试探着问,“您,跟她吵架了?”
穆昱宇没说话。
“先生,您真别把她的话太当回事,她不会说话,可又跟我似的心直口快,要她说了什么不合适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别人不知道她,您还不知道吗?那姑娘哪有坏心眼……”
“她没错,”穆昱宇打断他,像对着自己说,“错的是我。”
“先生您……”
“总之你往后多照看她们姐俩,有什么事,尽量帮衬着,好吗?”
孙福军沉默了,随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穆昱宇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哑声说,“如果你有天,觉得春燕还不错,想,想跟她……”
“先生,我不会的。”孙福军打断他。
“为什么?她挺好的,你,你不也一个人吗?”
孙福军深深地看着他,随后笑了笑说:“春燕是挺好,我也确实是一个人,可人跟人讲究个缘分,我俩的缘分没到那个点,她跟我都不会乐意。而且凡事得讲先来后到,她跟我,心里都有人了。”
穆昱宇抬头看了看他,随后问:“你心里也有人了?”
“嗯,我以前一个战友的妹妹,她哥因公负伤,我每月都资助她,她在上大学,明年就毕业。”
“这岁数,差得有点远。而且现在的女孩不好说,”穆昱宇问,“你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福军摸摸鼻子,想了想说:“怎么会不怕?”
“那你不赶紧跟她订婚什么的?”
“那有用吗?”孙福军摇摇头说,“反正咱做事只凭良心说话,强扭的瓜怎么着都不甜,我喜欢她,这会我就是不能看着她缀学不管,至于钱会不会打水漂,这种事,谁说的准?”
“我要是你不会这么被动。”穆昱宇直截了当地说。
“先生,您当然跟我不同,您是做大事的人,可我不一样,我就只适合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我觉得那么过心里踏实。”
“心里踏实啊,”穆昱宇长长叹了口气,说,“得,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就是跟你说这个事,没别的了。”
“好的,那我走了,您也早睡。”孙福军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在要步出他的卧房前一刻,忽然停了下来,转身说,“先生,其实,我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嘱咐我,但我明白,您有您的理由。”
穆昱宇苦笑了一下,捶捶自己的心口说:“我也对得住这里。”
孙福军点点头,低声说:“这样总好过白忙活一场,完了再分好,您没做错。”
穆昱宇的眼眶瞬间就湿了,他抬头眨眨眼,随后说:“没想到居然是你会跟我说这句。”
“说句不该的话,我从头到尾,就没觉得你们俩合适。”孙福军叹气说,“春燕妹子是个实诚人,她跟您,不是过一样日子的人。”
穆昱宇沉默了片刻,随后抿嘴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