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半球遥望 ...
-
地球的这一边，西半球。美国，洛杉矶机场。
“喂，德川！听说你半夜三更拉着行李箱就擅自离开了。别告诉我你当了这么久的种子选手还不明白封闭式训练是不允许擅自离开合宿地的规定？！还不给我赶紧回来，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一个明显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声音从手机听筒里冷冷地传出来。
“对不起，经理。劳你生气了。但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必须马上回日本。” 德川和也的眉慢慢蹙在了一起，他的语气依然平平淡淡， “我已订好了最近的航班，连夜起飞。”
“什么？你要马上回日本？！Ah , heck（见鬼）！德川カズャ，难道你也准备像之前的越前リョーマ一样，为了什么狗屁约定突然说走就走？！你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网球职业选手是不可以随便任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还有什么比两天以后的联赛更重要？！ 废话少说，立刻给我回来！！” 电话那边是满怀愤怒的声音。（某洛：龙马SAMA也是网球职业选手了，鼓掌～）
握着手机的指尖凉凉的，德川和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跃，血液中却有种疼痛急促地流淌过去， “经理，擅自决定离队不参赛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你可以随便扣我的薪水，把我除名也行。”
冷漠的嗓音像是滑过夜色的流光， “我很清楚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其实‘网球联赛冠军’这东西，我有很多了。少这次的也没多大关系。”
……
整个城市睡得漆黑，夜晚的洛杉矶机场却像是一个由许许多多指示灯组成的斑斓世界：飞机滑行道的中线灯，颜色是绿色的；滑行道两旁的边灯，颜色是蓝色的；由滑行道驶到停机坪的泛光灯照明，颜色是七彩的……光点衬得德川和也的眼睛更深更黑。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德川カズャ”这个名字是耀眼的，不仅代表着一个高傲不羁的世界级名人，更代表着一个令整个网坛为之撼动的后起之秀，世界排名位居前五之列的网球职业选手。可是，对他自己来说，网球早不再是最初那个“就算死也不会放弃的梦想” 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努力争得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念及此，让那些无数次站在网球场上的日子，还有那些无数次夺下冠军奖杯的日子，都溢不出半点喜悦之情，却是内心萎靡的声音，似是痉挛般的疼痛百般折磨……仿佛能挤压出苦涩而粘稠的液体。
缘由，他心中有数。病根，深扎在了自己十五岁那年。
冬季。
……为了备战升学考试才不得不暂停了网球俱乐部的集体训练，返回学校——“天王寺私立学院”。接下来的时间，他要呆在这所学校里，恶补国三整整一学年的所有文化科目。（某洛：此学院曾在第十九章提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为此闲置网球。
下雪的星期六，迎着冷冽刺骨的寒风他一如往日来到了校园进行着热身练习。忽然，写满五线谱的十几张纸页从天而将，可还未落到雪地上就随即被风吹散，卷进了气流中。如白色的鸟群飞旋到更远的空中……
——“诶！我的曲子……”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惊呼。下一秒，他条件反射，丢下球拍伸手去接一个从高大樱树枝上跌落，出现在他眼前的瘦弱小女孩。
那一年，她就像一片蝴蝶般轻盈的白色雪花，被十五岁的德川和也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但这一场不经意间的邂逅并没有延续着这段神赐般拥抱的唯美感。
——“诶，是德川前辈！” 小少女眼睛一亮， “怎么会是你……是上帝的安排吗？恩！！一定是的！！既然如此，我一定要珍惜机会，趁现在勇敢说出来！虽然一直没敢表白，但……我喜欢德川前辈！不管前辈喜不喜欢我，我都会喜欢前辈！因为这个世界每隔几十年就会有这种‘笨蛋’出现……那种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在活着的每一天拼命接近自己的梦想，直到死也不会放弃战斗的家伙。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德川前辈这样可爱的‘笨蛋’！！一年级A组的苏如心，请多多指教。”
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出，努力稳住因过度紧张而轻颤的声音，信誓旦旦地说道。可就在目光交汇的瞬间，方才还是一副“我是绝对认真”的神情骤然就焉了下去，她把头埋得很低。似乎害羞了。
冻得像颗小樱桃的鼻尖很惹眼。还有，落着晶莹雪花的发顶。
——“你……” 他倒是先脸红了起来，一时语塞的厉害。片刻后，忽然就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就像是被狠狠踩到了尾巴。
试想每天有多少女生会神出鬼没般从他周围冒出来，然后向他提出“想交往”的话。他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也视若罔闻了吗？！可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再无法淡然自若的无视下去了！
他很生气！相当生气！！
不是因为她没头没脑的长篇式告白打扰了他的练习，而是为自己那份从五岁开始就孤傲守护的「梦想」竟被面前这个一脸稚气未脱的陌生女孩子当作是一种「笨蛋的执念」才愤慨无比！
他捏紧了拳头，有种‘梦想被践踏侮辱’的挫败感。愈演愈烈，喧嚣纠结在了一起。
——“……滚。” 最终话的告别语，低低从少年的牙缝里挤出。他弯腰捡起球拍后转身就走，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
……
就这样，不欢而散。那个被他兀自印着「嫌い」的标签而铭记于心——名叫苏如心的女孩子果真再也没出现过。在此之后，她就如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了。（嫌い：讨厌，厌恶。）
后来听说是由于她意外受伤，退学了。（某洛：为方便筒子们理解。简要解释一下，联系近几章，可知：女儿先和德川少年结识于天王寺私立学院，告白被拒，后被種島鈴借此报复。导致右手受伤，转学至立海大。）
而他自己呢，顺利的完成了升学考试进入了高中，追逐着梦想的航标向终极目标靠近：赛事连战连胜；与平等院凤凰的一次交战时，自尊心被对方击得粉碎；作为败组由三船入道教练在悬崖上的球场进行地狱式训练；振作精神重返高中组的U-17合宿；结识了一群和他一样热爱网球的国中生；经历着最快速度的成长……
一步又一步，尽管是摸爬滚打，但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
高中尚未毕业，就被著名星探发掘，如愿以偿步入了职业网球的生涯。同时，利用业余时间，考取了美国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入学资格，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格获得了金融硕士学位。
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德川カズャ”这个名字，会像一片绯色的黎明刷新日复一日的黯淡天穹，绽出世人不可忽视的夺目光芒。
也是从那一刻，他才猛然醒悟。幡然懂得了十五岁那年，那个叫苏如心的女孩子对他表白时的真正心意……
她对他的梦想了若指掌，甚至比他自己都看得更加清晰。
五岁起，他就甘心让自己无限趋近于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那种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在活着的每一天拼命接近自己的梦想的「笨蛋」；一个就算是弹尽粮绝随时可能化为一堆骸骨也不会放弃战斗的「笨蛋」。
可是，她自己呢……却是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应、仍喜欢着像他这样一个「笨蛋」的超级大笨蛋……
生长在她内心中央的叶脉，早在那个冬季为他倔强的拔高。萌发出的幼嫩花蕾或许有获得绚烂盛放的机会。只可惜，被彼时不成熟的他。亲手。果断。残忍至极的……
毁于一旦。
……“All passengers, Flight UA578 from Los Angeles to Chiba. Japan is getting ready to take off in half an hour. Those who haven't got the boarding passes or haven't checked their luggages please hurry up and do so. We thank you for your cooperation. （各位旅客，由洛杉矶飞往日本千叶的UA578次航班，再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请还未更换登机牌和行李托运的旅客抓紧时间办理手续。谢谢您的合作）”
机场的广播已在大厅里响起。那些飘忽在脑海里的身影倏然变得模糊起来，好像粉末溶解在透明的水中。回神的德川和也垂下了黯然的眼睛，倏然对着电话正色道， “对现在的我而言，就算比赛，冠军，奖杯，金钱，名誉……统统少了又如何？早已不那么重要了。我只知道‘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和承担后果’！我不能再依靠逃避和愧疚活下去！！即便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为此失去，我也在所不惜。对不起，经理。请原谅我的任性。再见。”
说罢，德川和也毫不犹豫地按了挂机键并直接关闭了手机。没再停顿，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朝登机口走去。
……
洛杉矶的长夜，天空的颜色呈现一种混沌。一场看似枯萎的羁绊已在重新生根，牵丝攀藤。等待下一个常庸的救赎……
就在德川和也正乘上前往日本的飞机时，每一个为之流逝的时间点都在与之对应着地球上的另一些人，正在做的另一些事。
地球的另一边，东半球。日本，东京银座。
日本当红明星——雨宮優真（あめみやゆうま），正在「和光」高级洋品店现场，为日本某女性奢侈护肤品牌出席代言活动。
“雨宮さん，请问在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孩子类型是什么样呢？可以透露一下吗？” 日本某知名娱乐周刊的女记者一脸殷勤，说出了一个毫无新意的俗烂问题。随即，成片的闪光灯在台下汇聚。
雨宮優真拨弄着手中的麦克风，习惯性的在唇边涌起一丝淡淡的笑， “我想只要是遵从着自己内心而选择的女孩子，无论她是什么类型我都不会太介意。不过，说不定哪一天和一只雌性小石斑鱼对上了眼，娶回家当老婆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雨宮さん还真是幽默～かわいい～” 女记者双眼呈心形，含羞感叹道。台下也出现了此起彼伏的笑声。雨宮優真最喜爱的食物是石斑鱼料理，这已是广大歌迷和媒体人士都知晓的事。
他顿了顿，忽然看到不远处脸色极为难看的该护肤品牌高层领导，以及不停向自己使眼色的经纪人Chris，雨宮優真又用充满磁性的声线补充道，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她的皮肤一定要细腻光滑，嫩白剔透。就像石斑鱼鲜美的肉质一样可口哦～”
说着，他拿起了该护肤品牌的明星产品——顶级深海鱼子酱精华面霜，不时配合着展示商品摆出POSE。台下的闪光灯再一次蜂拥而至。
“据悉，今年备受瞩目的日本‘生徒网球赛’也开赛在即。但令人更加振奋的是，此次比赛的组委会也首次特别批准了‘邀请日本艺人驻唱主题曲’的商业性质企划案。日前更有消息称，关于‘高中男子组’主题曲的演唱担任者人选中就有雨宮さん，以及新晋人气榜单位居第二的美少年组合——「夜•夙」。请问这些都属实吗？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对于仍处在未曝光阶段的‘高中女子组’演唱担任者，雨宮さん本人最希望能与哪个女子艺人组合或者哪位女艺人合作呢？” 抢到发言权的日本某娱乐频道工作人员提出了一个关注度极高的问题。（注：‘生徒’在日语中多指代国中生、高中生）
“我确实收到了赛事组委会发来的邀请函，不过是‘高中女子组’主题曲演唱权的邀请，而非‘男子组’哦～另外，的确如最近报道所述，受邀入列的艺人不仅仅是我，还有「夜•夙」组合。至于最终花落谁家，要看赛事组委会的抉择了。” 雨宮優真用温凉如水的语气回答道。顿了顿，忽而唇角扬起一抹温暖微笑，引得台下尖叫声一片。
“至于第二个问题……和谁合作都好。除了……胡蝶。”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半球遥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