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迷宫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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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迹部！！”
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田走到了迹部面前制止道。一下子卷到声音里的强硬语气扬上了天，在网球场上空随着雨声而无限放大。
“诶？你……” 少女歪着头瞧了瞧面部线条严肃而冷漠的少年，凝神片刻后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啊……你就是立海大附属中学高等部的真田弦一郎！那个网球打得很厉害的人！！我在体育杂志里还看过你的照片呢～”
“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换掉你的心吗？心还是心，你始终是你，苏如心。” 真田忽然抓过少女的右手，强行展开了她已紧握成拳的手掌。暴露在视野里的一线红色从她漂亮的无名指下端开始，贯穿了整个手心直至手腕绕了半圈才作罢。
这只像是被什么利物硬生生断下又粗糙接上去的右手，就是他给她出示的，无法辩驳的铁证。
……
气氛变得寂静异常，阴霾的天空不知疲倦得下着雨。时间却似是静止了，眼前的世界像被淋湿了一样，变得扑朔迷离。空白的沉默中，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同，但他们的疑惑都共同指向了一个中心——胡桃千落。以致无人留意那个戴着FILA白色帽子、神似小猫般的少年转瞬就一言不发的走到网球场的另一边去了。
他找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显示为国际长途。美国。
“抱歉打扰你的休息了，德川前辈。不过……” 越前龙马压低了帽檐。一脸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凝重。（某洛：越前和德川其实也蛮搭的，存在JQ，鉴定完毕。）
……
而这边，脸色煞白的少女仍是讳莫如深。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意味着默认的回答。当难以面对或者难以开口的时候，这样被动的表达方式是最好的。胡桃千落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感到头疼欲裂，如同有高原反应的人站在稀薄的空气里艰难地呼吸着。
轻微的颤栗让背上的冷汗渗透到了心里。
……
回忆的路总是像是被荆棘刮伤而皮开肉绽。少女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个被亲人掐出红印的位置。开始在记忆里寻出曾经的人、曾经的事。
其实，这总是很难也很简单。
那时候，苏如心十一岁。
十一岁那年发生了太多太多关于母亲的事：母亲掐过她的脖子；母亲被人扒光衣服丢在了大街上；母亲被判定为精神间歇症，被强制送进了一家位于京都山上的精神疗养院（在第一章也有简短提过）。
之后就是她自己：那个赋予她一半生命的男人留给她一笔为数不多的钱就彻底失踪了；她从“单亲家庭里的孩子”沦为“无依无靠的孤儿”；次年，她被“与母亲有匪浅故交关系”的关西家庭：種島（たねしま）氏一家暂为收养。
事实上，種島夫妻和他们的儿子種島修二对她很好。热情又关怀备至。但这份平静温情的日子只维持到了苏如心该去国中一年级的时候……
在经过種島夫妻周全的考虑以后，他们将苏如心连同他们的小女儿——種島鈴（たねしまれい）一起送到了“天王寺私立学院”就读。但没过多久，巧合之下发生的一件事却燃起了苏如心人生悲剧的导火索。被长期压抑于“爸妈和哥哥的宠爱都被那个该死的小野种抢走了”的種島鈴终于从中找到了一个能狠狠泄愤的报复契机。
……好像是天旋地转，收缩，塌陷。苏如心不仅在那次暴虐中失去了听力，连同右手掌也被玻璃片残忍的断掉了大半边。
就像她算不准自己一样，她似乎更加算不准他人的心。
行凶者本应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但人总归是自私的。当良心公正和血缘至亲必须抉择其一的时候，痛定思痛的種島夫妻最终决定不惜一切去保护他们的亲身女儿。为了保全“想保全的人”，他们苦苦哀求年幼的苏如心将所有事实真相隐瞒下来。
……在面对两个长辈的眼泪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随后也转学到了位于关东地区的神奈川県立海大附属中学，并搬离種島家开始了独居的日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时的她正处于人生最颓败绝望的阶段。虽然手部的手术很顺利，但肌肉和神经严重损伤确是无法扭转的事实。那只脆弱的手除了能拿起诸如笔这般轻飘飘的东西外，不能再承受更强的重量。
以及……再也听不到声音的恐惧。
□□和精神上的困苦宛如被压缩成一个密实星体的世界，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记忆中，每天晚上都哭得几近看不清世界，就像失足掉进了一个黑洞，死死挣扎却无人响应。
她又何尝不厌恶如此残废的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自行了断，但那是懦弱者的行为，她为之不屑。她决心勇敢起来，强迫自己振作精神坚持早晚复健，并适应起了无声的世界，学会了读唇语的技巧。
在新的校园里，她像个正常人般与人交流，毫无破绽地隐藏起了“失聪”的真实。
也许是上帝悲悯这颗不愿屈服的心，黯兮惨悴的命运突然就出现了春暖花开的迹象。两个小小的少年凛若霜晨，踏樱而来……
——“虽然如心ちゃん的手受过伤，但千万不要放弃喜欢画画的心情。我会帮助你的！弦一郎也会。对了，弦一郎可以帮你背画板，拿颜料，洗画笔……绝对不要客气哦～对不对啊，弦一郎～” 鸢紫色头发的小少年眯起眼睛笑得阴森森，歪着头看了看立于身旁的戴帽小少年。
——“……嗯。” 他冷冷回瞥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那一瞬，似是有一缕耀眼的光倔强无比的透进了她的黑暗。
……
但那种温暖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诡异的蛊，让她长久空白的心迅速畸形的膨胀起来。她想获得更多，更多更多……比任何人都需要更多的感情和关怀。近乎变态的贪婪让她不愿错失任何一个可以获得“被关心与被爱”的机会。当她发现自己渐渐发育起来的身体如花苞般美好，足以成为某种诱惑的时候，从小缺少的父爱的苏如心开始把她的恋爱目标放在了可能的中年男人身上。
她开始了校外的密会……
尽管小心翼翼，但很快就疯传于学校上下的流言蜚语更是容不得反驳。不管是‘做援｜交｜工作’的「百人斩」，还是‘水性杨花’的「风流女」，各种各样带着不洁字眼的“封号”都让她在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面前失去了以往所有的信任。
她成了他们眼中一种彻头彻尾都在肮脏着的……
「腥臊动物」。
……
滴答。滴答。滴答。雨滴砸在伞面上噼叭作响。
寂静。冰冷。
仿佛沙漏……有月白色的细纱正从狭长的瓶颈径直坠落，没入了瓶底。
“真田さん，你长大了……还有，幸村さん也是……”
收回思绪的胡桃千落神色坦然，缓缓继续道， “其实我一直在装傻……从第一次在CROWN餐厅里遇见，我就认出了你们。如果不是今天被真田さん揭穿，我想我还会继续装下去。”
仿若一切都太远了，太漫长了……那种距离，好像无论走多远，都无法触摸。
“苏如心吗……有很多不喜欢她，包括她的亲人。其实都没有关系，一点儿都不想去在乎那些人。可是又不得不去在乎……”
“被所有人当作是万人迷的你们是永远无法体会被人当做透明人的感受。当人们极度讨厌一个人，而不认可她的存在的时候，他们看那个人的眼神，会有多么的冰冷……就算是现在，在很多人心里、甚至在真田さん的心里……把她当做是无可救药的白痴或坏胚都可以。”
“至少，白痴和坏胚比被当成透明人要来的好……因为那种不被认可、不被疼爱的孤独不是被亲人放弃那种寂寞程度比得上的……”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好在苏如心大概在渐渐死掉吧，或者她已经死了。我是胡桃千落，请多多指教。” 抬眸时，少女忽然莞尔一笑。
那个乖巧的微笑，和数年前初次自我介绍时的笑容一模一样：好像是从正在逐渐变澄澈的天边漾出了淡色丝绒般的轻柔质感。
她流转视野，看向了一脸忧郁的幸村精市， “过去的种种，无论是辱羞还是责骂，任何人要怎么添枝加叶说那些不堪又黑暗的过往都无所谓了。属于苏如心的前半生本来就是伤痕累累，注定是三流的悲情剧。我无话可说。可是，关于胡桃千落的未来——那个迈向幸福快乐的剧情，我会好好的主宰。”
话音似乎未尽，校园里钟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噹……
声音是从尖顶发出的。沉稳、悠扬、飘飘荡荡，宛如连接起了绵延的雨和放亮的云，扩展到天的深处或地的尽头。少女的视线也缓缓向上移，定格在了远方钟楼塔顶的十字架上。下一秒，泪珠终于顺着她笑着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因为和你们一样，我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不停受到伤害却不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只会站在原地等待幸福降临的小孩子了。所以，我一定会让自己幸福快乐！一定会！！”
……
咔嚓。
伴着闪光灯的白光一掠。方才还是心怀各异的的众人这才幡然觉察到了北原安里的“诡异”现身。只见他放下了相机，脸上洋溢着一种得意的神采， “迟迟不见‘女模特’归来，才决定亲自过来看看的，没想到竟会有新的重大发现。胡桃ちゃん可以和励志剧里的女主角媲美哦～Perfect！就是这个的神态，充满希望的眼神很耀眼～”
……
The more misery she suffers,The gentler her heart changes to be（眼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应该就是如此吧。
胡桃千落，你的谜底是什么？
在不返的光景里曾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那双眼睛明亮到“仿佛是跟整个灰蒙蒙的世界都不搭调”的程度？
令人无比期待的同时，又是无比的……心疼。
……暗自思忖的北原安里愣了片刻后，扯出了一个“不正经”的笑容， “哎呀呀，能让胡桃ちゃん出镜，我真是捞到大便宜了。”
“你怎么来了……” 迹部皱起了眉，可他的眼眸并没有看向北原安里，而是北原安里身旁那片幽蓝色的空间里。一向傲慢的少年在面对那个「被某种冥蓝色光笼罩着」的瘦高男人的时候，微微低下了头。
虽然仅是微乎可微的弧度，但不知为何，胡桃千落突然觉得此刻的迹部似乎有些紧张，或者说是……
有一丝自卑？！
……
自从发现迹部就是与她自己互通メール的Picasso以后，胡桃千落对迹部的感觉也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不太清楚这种“没什么理由，我就是信任你”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但也无形的驱使着她自行觉悟起来：
或许自己真与迹部之间存在着一种厚重的感应——它一直贮备在某个不得而知的地方。即使毫无血缘上的关系，也能在如同是有“心有灵犀”的默契中接收、领会到对方某种不用言语所表达的信号。就像此时，在迹部于别人看来毫无异样的眼神里，她却能越来越清晰的察觉出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一点点不自信。
一瞬间，在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有什么字眼在不断炸开。
「想去护着他」。
——它们如关键字指令般在操控着她。胡桃千落甚至没给自己留下“三思而后行”的停顿，就大步跨进了迹部和那个男人中间：
“喂——你不知道冰帝的网球场是不允许非网球社人员私自进入的吗？！虽然我也不是网球社的，但我有正事！北原さん也是，所以我和他另当别论！”
说这些话的同时，目测那人至少是二米三以上的身高着实令胡桃千落也不得不仰着脑袋才得以看到他的脸……
不过与其说是在打量他的五官，还不如说是感叹他那“审美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发型是多么的碍眼！
层叠而厚重的额发将他包括眼睛在内的上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这不禁让嘴角抽搐的少女想上前多问一句「喂，你的刘海到底多久没去剪」的话。所幸高挺又精巧的鼻梁倒是非常好看，刻画出一种希腊神话中独有的韵味。他的嘴唇饱满而光滑，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微抿的状态，牵扯着唇角也自然而然往下敛，自是形成了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还有那过于精瘦的下巴，轮廓线条带着几分清冷沉稳的气息，有着超乎他年龄范围的冷静感和成熟感。
尽管无法看到眼瞳，但胡桃千落仍能断言，此人定是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诶、等一下！以现在的立场来看，似乎不是该怀有这份心情继续欣赏下去的时候——
“说你呢，‘不剪刘海’的家伙！难道和女朋友接吻的时候，这么长的刘海都不会给人带来困扰吗？”
话音刚落，某只自己先是一怔，便慌忙掩住了嘴， “诶？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呢……问出这种话，人家也好害羞……”
故作扭捏，戏码做足。眼角却刻意留下了一抹“没藏好的整蛊之色”。 「邪教女教主」的本性又无意侧漏了。
……ORZ众人哑然了数秒。猛然，“噗……”：是身后几个心理相对脆弱的少年实在憋不住的夸张喷槽声。
与此同时，那个高海拔的男人也开始释放幽眇而强势的气场对抗镇压。不过，令他唯一庆幸的是，在头发的遮挡下，莫名烧到耳根的血红色无人可见。（某洛：面对奴家女儿这么萌的问题，乃不害羞也难XXXD）
当然，胡桃千落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她冁然而笑，迅速爆发出了蕴藏在四肢百骸中「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气场与之抗衡起来……
火光电闪，狂风肆掠。灰色的天际下，两人互不相让。
……
此情此景，让起初还饶有兴趣观摩着这一场难得好戏的众人都渐渐露出了几分担心的神色。就连最爱睡觉在芥川慈郎也没了困意，隐隐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曾经发生的那一幕，他们每个人都为之记忆犹新。
就是那个男人，曾在国中组全国大赛结束后的「U-17合宿」上初次交锋中，不过是幽幽瞟了迹部一眼，就令一如帝王般自恃甚高的少年也骤然慌了心神，造成了连连发球失误的艰难局面。而现今，更是经历了又三年的时光，那个男人的成长愈发不可估量。
虽然胡桃千落有比同龄人更甚许多的强大气场，但对方可是那个男人，她、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众人纷纷思索着对策的时候，迹部却忽然开了口：
“这个不华丽的家伙是从国外转来冰帝的胡桃千落，失礼之处请前辈见谅。”
语气不卑不亢，但张口表示歉意对迹部来说毕竟是一件很“跌价”的事。可澄澈犀利的洞察力无不在告诉他，那个性格沉着的男人——越智月光，虽然并非身处网球对局赛，但气势上却已经和胡桃千落较真了。尽管迹部对越智月光极具冷静，懂得分寸的做事原则也很了解，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真正放下心来。
心里莫名翻涌的忐忑不安让迹部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
他似乎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听到自己的心在对他说，「保护她就好」。
这个不知深浅又不华丽女人，怎么就始终学不乖呢？可恶，刚才本大爷不华丽的心绪，似乎被她捕获了呢……
郁闷的腹诽着，迹部不忘看了看身旁愠恼的胡桃千落。不自觉间，情绪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愉快。他浅浅上扬着唇线，心里一阵暖意。
正在这时，站在对面的越智月光也终肯作罢。他淡淡丢下一句话， “迹部，关于今年校园文化季的事需要商讨。比赛以后立刻到学生部来，我在那边等你。”
语毕，顿了顿。才转身走了。
……
转身的刹那，越智月光的嘴角竟也微微翘了一下。这可是堪称“千载也难逢”的小概率事件呐！正巧发现这一瞬间的北原安里凝神想了片刻，顿时低声笑了起来：
哟西，看来在经历了这场瓢泼大雨以后，今年东京的樱花会开得更加绚烂哦……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迷宫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