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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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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之中,读书声声。
夫子手拿书册,引领众学子读书,一边走一边读,一直到梁山伯和祝英台书桌之侧,发觉有些异样。
“……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他念一遍,学生就跟着读一遍,然而身侧悄然无声,那梁山伯和祝英台竟是一个双目昏沉,一个已经闭了双目,对外界全无知觉。
夫子怒上心头,这读书第一天便是这样,以后可如何?
“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他又大声读了一遍,众学生亦大声念了一便,然而身侧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夫子真正是怒上眉头了。
“久矣,吾不复!……”他生气的撞了下外侧的梁山伯,声音拔高,“梦见周公!”
这一下可算是把他惊醒了。
梁山伯直觉脑中一阵钝痛,混沌一片,一抬头,对上夫子生气的眼睛,眯了眯眼,看清了,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再一看身侧英台贤弟还眯着眼,忙扯醒了他。“英台贤弟。”
祝英台被这一扯,也清醒了过来。
按说她昨日应该睡得很好,然而梁山伯出去一夜,她心中有愧,担心了一夜。心里也知道自己应该睡下,否则第二天要打瞌睡,然而种种心事撞在一处,翻来覆去,又模模糊糊听到梁山伯驱赶夜枭的声音,就算是闭了眼,也是一夜未睡。
“梁山伯,祝英台,你们二位……可是梦见了周公没有?”
梁山伯只觉得眼前景象晃来晃去,夫子声音越来越远,只得强打精神,同夫子告罪,“是学生的不是……”
“我问你梦见周公没有!……回话啊。”
夫子也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祝英台家里是上虞士族,这满心的炮火,便对着梁山伯发射。
“学生……没有。”
梁山伯此话一出,整个课堂都哄然大笑开。
祝英台本来就心中有愧,这一看,立刻说道,“夫子,我们是因为昨夜一直不得安眠,这才……”
“这么说,是指责尼山书院住的地方不够好吗?这都是因为师母没把你们安排好是吗?所以这全都是尼山书院的过错是吗?”
“不,不是因为房间的事,是我,是我一直没有睡好……”
梁山伯这时真是头疼欲裂,然而隐约听到英台贤弟所讲,想着英台贤弟也是因为夜枭才没睡好觉,但若说是夜枭,夫子又要问为何独独你一人睡不好,别人怎么没有因为夜枭没睡好。干脆,不如自己一人把过错全认了。
“是我,打呼噜……闹得英台贤弟一夜未眠。学生有过,甘愿领罚。”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样,这事就算是结束了,给个不大不小的惩罚给点教训就算了。“梁山伯,念你认错态度诚恳,本席便罚你,中午为众学子打饭,你服不服?”
梁山伯点头道是,“学生知错领罚。”
祝英台一惊,她是大家小姐,一点活没干过,这惩罚,梁山伯看来没什么,她看来却是过重了。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便不愿梁山伯一人承担,一下站起,“等一下,夫子,学生也打瞌睡了,愿和梁山伯同领责罚。”
梁山伯也站起,想拉他坐下,未果。
夫子脸上不好看了,这祝英台是疯了还是傻了,自己特意放他一马,他却当众给自己没脸。
罚!也得罚!
然而总要给他背后的家族一点面子,夫子强压下气,“好,好个重情重义的祝英台。既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那好,今日打饭杂役,由你一人领了。”再一看旁边的梁山伯,迁怒了。“至于梁山伯,惩罚加重,本席命你挑满这缸水,供书院师生饮用。”
“夫子,挑水那么重的活,你怎么能让梁山伯一人去做?”
祝英台不知道他的不依不饶只会给身边这个人带来更大的灾难,梁山伯却是好脾气,明知自己是被迁怒的,心里也不怨,只是眼前渐渐灰暗,身体是越来越不舒服了。
“为什么不可以?”夫子看他着急的样子,冷笑了一声,“祝英台,梁山伯惩罚加重,全是因为……”
‘呠!’一声闷响,打断了夫子的话。
说话间,梁山伯突然直直斜倒在地上,再定睛一看,往日总有些苍白的脸正泛着不健康的红潮,双目紧闭,眉微微的皱起,已是昏迷。
“梁山伯!”
祝英台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早有一人跑到他身边,一手托起梁山伯的上半身,用另一只手的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皱眉。
他是察觉出今天梁山伯有些不大对劲,昨日脸色虽也不大好,却不像今天那么差过,且手脚虚浮,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是没想到,突然就昏倒了。
真是个傻子,若是病了,就该趁着夫子的处罚还未说出口昏倒,如今罚都罚了,居然才昏倒,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他着凉了。我带他去王姑娘那里。”
谁也没想到,竟是那个傲慢且不大搭理人的马文才。
荀巨伯算是和梁山伯有些来往的,当下上前。“我同你一起去。”马文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一人一边半扶半抬,朝门外走去。
“我也去。”祝英台跟着走了出去,跟在后面。
书院众人面面相窥,马文才……什么时候和梁山伯那么好了?
夫子轻咳了两声,“我去那里看看,你们继续读。”总是在课堂上倒下的,出了问题他要负责,夫子就是百般无奈,也只得走上那么一遭。
……
“这是旧病未愈,又犯了新疾。想是昨夜着了凉,本来只需抓几幅药服了就好,但梁公子身体状况不太好,须得调养些天,视情况再定。”
王兰诊了脉,回头对着众人道。
“你说,他身有旧疾?”祝英台一往深处想,当下红了眼睛。穿着单衣在外走了这大半夜,怎么可能不着凉?这……可全是自己的过错了。
“这……我们还是去外面谈吧,莫要扰了梁公子休息。”
出了隔间,众人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着,听王兰如何说。
“伤寒倒是不严重,只是梁公子先前可能有一次重病,心肺受损,又没好好养着,落了病根,这次被激了起来,这才昏迷。另外,梁公子似乎心中有郁,这对他养身不是太好。”
马文才想起月前自己和他见面时那个新坟,心下了然。但是这个着凉……昨夜也不是寒冬,即使是单薄的棉被也足以御寒,他是怎么受凉的?这个原因,看来还得从这个人身上找……
他看向祝英台,眼中一片深色。
不说这边马文才吩咐自己的随从去调查此事,另一边,夫子从王兰那里了解到梁山伯的确是病了,不是假装昏迷逃脱惩罚,不想惹出更多事的他决定放这两个人一马,以‘事出有因,身体状况不佳’为由收回惩罚。
而书院其他人,在不断猜测的同时,也在暗自观察。梁山伯在这书院可谓鸡立鹤群,读书虽好,但是论起身份背景,与他们这些士族出来的可是格格不入,本来已有几个人准备找他麻烦,今天这一看,还得再盘算盘算。若是马文才真准备护着梁山伯,他们鸡蛋不和石头斗,日后不找那梁山伯的麻烦就是。
到了午间,学生们一放学,书童里也立刻知道了此事。
当时四九和银心正在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房前晒书,听闻此事,四九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公子着凉,怒的是公子不顾着自己身体,书也不想管了,立刻跑去了医庐。
而银心,咋一听小姐在课上打瞌睡,以为自己装夜枭吵到了小姐,还想着今晚想个新主意把梁山伯引走。但是再一听,小姐没事,梁山伯晕倒了,松了一口气,又立刻感到愧疚起来。
虽然从她本职上来说,身为小姐的丫鬟,不需要理会其他人,小姐好就好,可这事毕竟是站不住理的,而且梁山伯人那么好,自己这是利用了对方的心善,银心就算是个小丫头,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于是也跟着四九一起去了医庐。
他们到时,梁山伯已经醒了。
“梁兄,这事全都要怪我。”
梁山伯还没见过男孩子在他面前红眼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英台贤弟,你别……这事不怪你,是愚兄思虑不周,我若披上了衣服,也就没有这事了。更何况,这也是我自己身体不好,瞒着你没和你说,都是我的不对。”
梁山伯是怕了眼泪了,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擦又不知是从何擦起,正要替祝英台擦了腮边的泪珠,旁边谁咳了一声。
“马兄。今天一事可是多亏了马兄……”
“别忙着,你还是躺着吧。”见他要起来,马文才出手制止。
祝英台此时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尴尬的擦了眼泪,站起身,“英台替梁兄谢过马公子了。”
“谢我?”马文才眉一挑,冷笑,“你凭什么谢我?”
“我……不管怎么样,谢过了。梁兄,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打饭。”
“等等。”马文才说道,“不必打饭了,冲了药性。马统,把粥拿来。”
他一招呼,书童立刻捧了一碗白粥过来。祝英台也想起梁山伯现在正病着,还是喝粥比较好,脸上有些尴尬,有种想要将功补过又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
“英台贤弟,你的心意我领了,赶紧去吃饭吧,你下午还要上课的。”
“那梁兄,我下午再来。”
这时四九和银心恰好赶到。
“公子。”银心站在英台身边,看着她两眼微红,再一次心里埋怨自己的坏主意。
“银心,我们走吧。”
“恩。”
“公子,你好点没有,你觉得怎么样?”四九见自家公子这病怏怏的模样,一下扑了过去,“公子你怎么能一点都不顾着自己身体?你忘了答应夫人好好照顾自己的吗?”
“四九,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吹了夜风着凉了。”
看公子似乎真没什么大碍,四九站起身,朝着马文才深鞠了一躬,他以前是不喜欢这个人,但今天是他把公子送到这里来的,“马公子,四九代我家公子谢谢你了。”
“……”这么接二连三的被人谢,让他有点不能适应,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既然你来了。马统,把粥给他。……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说完就走,从来到走,不过一盏茶时间。
走出医庐,一直到无人之处,他停下脚步。
也只有梁山伯这个呆子,一让再让,为了他人自己在外跑了一夜。祝英台……我的东西你也敢碰?
夜枭?
哼,别人那里没有,他那里也没有,偏偏梁山伯那边有,而且赶也赶不走,这事,有古怪。只是不知道,那个祝英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马统。”
“公子,有什么吩咐?”
“让人好好盯着祝英台。”
“是。……公子。”
“怎么?”
“你对那个梁山伯……也太好了吧?”
我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别人欺负……马文才看了自己书童一眼,“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