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跟我回家吧（温馨文）》_秋澄

19、跟我回家吧

　　菜一上桌，林向珊不觉讶然。
　　糖醋小排，盐水白虾，清蒸鲈鱼，辣子鸡丁，三鲜汤，竟然还有三鲜饺子！这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家常菜，但当它们“齐聚一堂”，不是只有在年夜饭的餐桌上才会见到的吗？
　　唐枭翔看着她：“怎么了？”
　　“这……好像在过年啊。”她由衷感叹。
　　“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她说着便执起筷子，狠狠吞了一大口口水。狼吞虎咽的架势，恨不得能三分钟把这些全搞定了。
　　没有什么矜持可言，林向珊的吃相虽然谈不上难看，但还是让唐枭翔微怔了一下。几筷子就能夹完半盘菜，三两口解决半只鸡，她当真是没在客气的。
　　在他的记忆里，他所见过的女人，永远都是那样小的食量，那样优雅的举止。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吃饭的时候他甚至不能讲话，若是多讲一个字都会引来一顿严厉的责骂。久而久之，他便变得沉默起来，直到后来母亲的离开，才让他渐渐趋于平常。
　　就连前女友桑榆，胃口也是极小的。有一阵子患上急性肠胃炎，她甚至连续三天只吃了一个苹果加半碗稀饭，他想办法让她吃，她吃了还会吐。痊愈后，本就小的食道更是缩小了不少。再后来一次偶然发觉桑榆偏爱林向珊做的甜品，他便经常去“有家甜点”，想要改善她的肠胃。不过也都是过去了。
　　唐枭翔抬眸打量林向珊，她由于吃得急嘴边还染上了糖醋小排的酱料。嘴角吟起一丝弧度，他觉得同她一起吃饭，似乎会特别容易有胃口。
　　“啊呀，这个清蒸鲈鱼做的真是好吃！你尝尝，你尝尝！”林向珊吱唔着说。美食当前，林向珊早就把那些淑女之道抛在脑后，天大的事情，没有此刻填饱肚子来得重要。说不定一出门就飞来横祸了呢，那她总得要做一个饱死鬼呀。她总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样？好吃吧？真是比我妈烧的鲈鱼还好吃！你今年过年吃得什么？”她睁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唐枭翔夹筷子的手一滞，年夜饭，他已经好久没有同这个词挂钩了。于是他顿了顿说：“红烧牛肉。”
　　“就一道菜吗？那一定是非常美味的呀。是你妈妈做的吗？”
　　“……康师傅。”
　　林向珊傻了两秒，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指的是方便面！“怎么会，你过年就吃方便面的吗？你的家人呢？”
　　唐枭翔淡然地说：“很早就离婚了，我一个人住。”
　　她眨了眨眼睛，转而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吃饭吧。”他不在意地扬了扬眉，桀骜英挺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异样。谈起家人的口气是那样云淡风轻，淡到就仿佛他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林向珊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很是难受。每当逢年过节，她家总是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看着央视春晚，全家人和着一大锅水饺吃年夜饭。再后来，她去了A市考大学，工作。虽然离父母隔了些距离，每逢节假日总还会同家人团聚，电话更是从未间断。她一直都是那样平凡而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他呢？她甚至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样度过的。当窗外响起喧嚣的鞭炮声，当除夕的钟声敲响，当饭馆里挤满了一家团聚的人，他难道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对着冷冰冰的电脑，就着一碗只有缩水蔬菜的泡面，将就将就的吗？
　　她盯着眼前的佳肴，仲怔片刻，缓缓放下筷子，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温软：“直到你拥有自己的家庭……”
　　不会一个人，现在起，她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唐枭翔黑眸闪过一瞬讶异。
　　她笑着继续说：“在这之前的年夜饭，都到我家来吃吧。”

　　这样一句平淡的话，到底是什么概念。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动弹，怔了有好一会。他总能轻易的看透一些人、一些事，因为往往人们总将自己的贪欲写得很明显。他了解他们，却不点破，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漠然地看着事物的变化。
　　只是这个女孩，他看不懂她。或者说，她太干净了，纯的仿佛一杯水。当然，她也会贪小便宜，爱闯祸，喜欢胡思乱想，生气会开口骂人……人都是有缺点的，况且她的缺点还是不占少数的那种。不过这些都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东西。唐枭翔觉得，林向珊不像生长在大城市的人，她同他以前在加利福尼亚山庄里接触过的人们一样，淳朴且善良，从那些人的脸上你看不到市侩和算计，更多的是真挚而友好的笑容。
　　这恐怕是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她起，就会莫名的感到一股亲切的缘由吧。
　　见他久久没回应，林向珊也有几分尴尬，只得挠着腮帮子吱吱吾吾：“……如果你不愿意，其实也没关系的……”
　　“好啊。”
　　“欸？”他说什么？
　　“我说——好啊。”他欣然地夹起一小排，极其自然地放在她的碗里，而后再给自己夹一块，还不忘吓吓她。“我食量很大的，小心不要吓坏你们。”
　　“哪会哪会，我妈最好客了。每年她都爱搞一大桌子的菜，害得我爸总是抱怨要吃一个星期。你要是都给吃完了，我爸还要感谢你了！我家很热闹的，你到时才不要被吓到呢。”林向珊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亮亮的。“我爸妈呀都是知青，现在是退休教师。我妈以前是教体育的，我爸是学文的教英语，我老是奇怪他们俩一个舞刀一个弄墨的怎么会凑到一块去。”
　　唐枭翔不觉失笑，能把搞体育的比喻成耍大刀，也只有她讲得出来。“不过母亲搞体育父亲教英语，这样的搭配挺特别的。”
　　她憨憨一笑：“是吧，好多人都这样讲。文婕第一次听还不相信，硬是问了我好几遍‘你确定你没有搞错父母的性别’？我们家就是女主外男主内的，不过大事还是我爸做主啦。我妈脾气很爆，动不动就会生气。我小时候经常被我妈揍，不过还好啦，后来弟弟出生我妈就把她的神功转移到我弟身上去了。”
　　“你有一个弟弟？”
　　“是啊，不过他现在在美国念书。我弟长得可可爱了，以前邻居家的阿姨婶婶们就爱捏他的脸。……刚才说到哪儿了，其实你不要看我妈凶巴巴的，她很疼我们的，家里若是有谁被欺负了，我妈一定是第一个出面要回公道。”林向珊一说到家人就容易滔滔不绝，讲个没完。“我爸就是比较内敛型的，他总说自己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林志颖，所以每次电视有播《绝代双骄》，我爸老是特自豪地和我讲，他有一张明星脸。我妈总骂他整的好像是他拍的电视剧一样，这么大岁数了还自恋……”
　　唐枭翔看着她说话，有一种安定而平和的感觉包围全身。她总是给他一种熟悉的味道，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几次的接触，让他知道她是一个很多话的女人，甚至可以因为看见下雨天蚂蚁搬家而长吁短叹个半天。但她并不呱噪，甚至能够很安静，她最大的执着恐怕就是那些面粉蛋糕了。
　　他认为，和她聊天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不用担心会冷场，会尴尬，况且她的话会让他真正的、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窗外寒冷的黑夜飘起了零星小雪，窗内明亮的小小隔间里，玻璃上映照着两张好看的笑脸，暖暖的，仿佛风雪都能为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