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四章 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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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初冬的秋末，冷风习习，犹如彻骨寒冰一下一下吹打在人身上，吹得站在山坡高处朝下方远处凝望的人衣服猎猎作响，未被绾上的几缕秀发随风在空中狂舞。
风是冷的，血是热的，可干了又沾上新的，如此反复，远处那一道被血染成斑斑点点的银白身影何时有冷却过？
“东西已经到手了。”与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孩来到她身边，递出有着古怪图案造型的铂金盒子交到她手上。
“准备撤退。”她伸手接过，却只是按在盒子的边缘，并没有碰触盖面奇异的蛇形雕刻，转身越过她就要离去。
“姐姐。”幽蝶蓦地将她唤住，同时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见她一脸隐忍的模样，让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月幽蝶，她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妹妹，也是唯一一个亲人，对她而言至亲至爱之人。要说月狐教中谁没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恐怕就只有她和幽蝶两个了。
“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在幽州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月前她随姑姑到汉中执行任务，途中从女官寄来的书信中得知幽兰擅自离开总坛失去踪影一事。
听说幽颜和幽舞追到冀州附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她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刻丢下汉中的任务跑去找她。幸好最后她完好无缺地回来了，教主在姑姑的劝说下那件事才不了了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幽州？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全身微微一震，像是在逃避似的迅速调开目光。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知道幽蝶向来心细，她的一个小小的举动绝对逃不过她的双眼，可她不愿意说的，幽蝶也拿她没辙。
虽说再次见到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男人让她心里一阵无由来的烦躁，可长坂一役对他而言可是历史上重要的一次战役。
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强，那时候要是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她就说什么都不会阻拦他出去挑衅幽颜和幽舞。凭他的能力也许那时候真的能够拯救村民，光看他现下几乎是一个人冲入敌阵，连下面带头迎战的夏侯惇都拿他不下就清楚地知道了。
“你在看夏侯惇？还是在看——赵云？”幽蝶表情诡异，突然掩嘴一笑。
“我在看他们打得尘土飞扬，看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扬起的风沙都吹进我眼里，让我想要流眼泪了。”她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提醒道：“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过是实现教主梦想的工具而已。”
“说谎。”她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发。
这时却有人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报！方才有士兵寻获刘备之子刘禅与其夫人，糜夫人为我军所逼投井自尽，我等已将刘禅带回。”
什么？“刘禅？！”幽兰惊讶转身，果真看见一名士兵怀抱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跪在一个魏军将领面前，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那名婴儿。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魏军寻获了糜夫人和刘禅而不是赵云？
长坂一战分明就是赵云寻获糜夫人，糜夫人因身负重伤不想拖累赵云才投井自尽的呀，可为什么……她回头一看，看见的仍是赵云被夏侯惇绊在战场之上，几乎浑身浴血，却未有半点败退的迹象，可最重要的刘禅此时却在魏军手上。
“姐姐？”
“幽兰姑娘？”
她过度惊讶的反应引来幽蝶和魏军将领的侧首注视，在他们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藏在袖中的右手倒握月芽镰刀的刀柄，将末端的铁链甩了出去，把那名士兵手上捧着的刘禅以铁链卷了过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对方因她的举动而震怒。
可幽兰非但没有理会他，反而在得到刘禅之后将镰刀甩了出去，一瞬间击毙一名骑在马上的骑兵，夺了他的马，跃上马背。“幽蝶，我先走一步。”
连幽蝶都无从得知她到底意欲为何之时，她骑马奔下山坡，冲入那片有赵云和夏侯惇厮杀的滚滚尘沙与叫喊声中。
听见马蹄声而回头望见她策马而来的夏侯惇等更是满腹疑问，心中正思忖着他们曹魏何曾需要一个看似娇滴滴的美姑娘为他们上战场抗敌，但见她一边冲入魏军阵容一边甩动铁链，铁链所悬的镰刀伤害的对象并不是与魏军厮杀的赵云，而是魏军。
被她所骑来的马踩死的士兵也有不少，突然瞧见她倒戈相向，魏军之中有不少人顿时乱成一团。
“幽兰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夏侯惇怒声喝问，不明白为何先前月狐教教主派来援助他们的人居然会有残杀他们魏军这样的举动。
“抱歉，夏侯惇大人，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她骑马奔向赵云，以铁链卷着刘禅将他甩到赵云怀里。“给你。”
“你怎么——”看见她从敌军那边的方向而来，赵云无法分辨她是敌是友，可低头一看却发现她抛过来的竟然是自己遍寻不获的小少主，不由得大喜，可又想到了什么，朝即将要与他擦身而过的幽兰问：“姑娘可有见过我两位主母？”
“糜夫人投井自尽，甘夫人不知道。”
“姑娘今日恩情，我赵子龙他日再报。”
幽兰甩动铁链，又杀了几个魏军，这才回头对他道：“顾好你自己吧。”她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不想改变历史。
她知道对他而言现在胜败的关键是刘禅，既然刘禅已经被她夺回，那他之后一定能够从这个战场上脱身。
只是她希望这一次见到他，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不住回响，让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
“驾！”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的，她收回月芽镰刀，再也没有看赵云一眼，一勒马缰，骑马朝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前一刻才从战场逃脱没奔出多远，后一刻居然就中了幽颜的埋伏，险些死在乱石之下。
这时幽颜带着一堆手持弓箭的教奴围剿她，她着实没有多大的惊讶和意外，只是想着到底要怎么从这么多人眼下逃脱。
“幽颜，你这是想做什么？”她知道幽颜一向针对她，可除了上次听幽舞教唆想要把不知道躲藏在何处的她连同村子一起烧毁以外，她从未如此明目张大地想要将她置诸死地。
“把火赤练交出来。”
“不交又如何？”她一手轻握那个铂金盒子，一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镰刀的刀柄与铁链。
幽颜冷笑着回话：“你身为我教最重要的圣女偏偏却屡犯教规，上次你千里迢迢前往幽州解公孙续之子身上的毒，还与男子同行，这次又不听教主命令擅自从魏军手上救下刘禅交与赵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做我能做的罢了。”她不喜与人争吵，特别是幽颜，可再这样下去，她非要死在这里不可。
她一个人死还不要紧，幽颜这人从小就居心难测，但她隐隐约约能察觉她想要的估计与教主之位有关，上次月狐教圣物醉心绵无端失踪恐怕与她脱不了关系，如果这次连火赤练也被她抢去那就真的是……
“废话少说，把火赤练交给我！”自十年前那场意外醒来以后，幽兰这丫头就变得特别怪异，先是性格改变了不说，又经常说一些让人完全搞不懂的话。记得她刚醒来的时候还哭喊着说自己叫水什么、一直说想要回家。在幽颜眼中她从来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若不是她是十年前那场意外中唯一的幸存者，相信圣女之位估计还轮不到她吧。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喝……”她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到有什么贴着右臂狠狠划过，从右臂上迅速蔓延开来的阵阵剧烈疼痛迫使她连忙顿住低头查看，只见衣袖被划破，她手臂上也出现了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疯狂涌现，奔流不止。“幽颜你……”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手，她一边接住无力滑落的镰刀，一边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我先杀了你再取走你身上的火赤练又怎样？”
瞥见她唇角扬起的那抹冷笑，一滴冷汗沿着额际滑落。
“杀了我，你就不怕教主怪罪？”
她今天也未免太猖狂了。
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取代了所有感官，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味，腥稠而沉重。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怪罪？哼，别忘了刚刚是你冲入交战中的两方之间的，我只需向教主禀报你是死于他们任何一方之手，再将幽蝶那死丫头也一块杀了，那你们就死无对证了。”
“好狠的心，好狠的行事作风。”硬是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扯出一道笑容，幽兰蓦地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甩动铁链重击在身旁的马屁股上。
马匹吃疼顿时朝幽颜的方向奔去，她却突然滚落在地，一个打滚朝着山崖下滚了下去。
“放箭！快放箭！不！你们一部分下去找她！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山崖上幽颜的呼喊因坠落时的风势而渐渐在耳边消逝，直到她身躯落地的刹那，就连一点点山崖下的风声与虫鸣都听不见了。
***
“啊啊，面对一位棋艺不精的将军大人还真是让我觉得无趣。”坐在对面的诸葛亮在大冷天还很夸张地摇动羽扇扇风，在说完那样的话以后还要很欠扁的打了个哈欠。
长阪一战，刘备丢失全部辎重和本部兵马，两个女儿被曹纯活捉。刘备的甘夫人和儿子刘禅在赵云的奋力保护下才得以脱险。之后刘备任命赵云为牙门将军，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可从当阳护着甘夫人与刘禅回来并得到刘备任命的他有心事藏在心里，就连对向来来往较为密切的诸葛亮也从未提起。
“嫌我棋艺不精就别总是来找我下棋。快对。”赵云抬头淡淡瞅了他一眼。
终于以军师身份出现在蜀汉阵容诸葛亮让他放下了长久以来担心终有一天要与他在不同立场上对立而悬挂着的心，可这家伙一闲下来就跑到他这来不是下棋就是借地方偷懒，要不是因为诸葛亮早已娶妻，恐怕别人还会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断袖之恋。
“那个……因为这地方就你一个比较有趣啊，而且在你脸上经常能看到很多东西。”诸葛亮慢条斯理地捏起一子落在棋盘上，那双快成一条线的眼睛很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对，还是他根本就已经睡着了。
“看到很多什么？”
诸葛亮嘿嘿笑出声来。“乌云罩顶、印堂发黑、大难临头。还有……血光之灾哪……”
“……”赵云非常无言，难怪他从来就觉得这家伙不去跟那些江湖术士一样摆摊为人算命实在太可惜了。
“赵云大人！赵云大人！”
才安静了没多久，外头马上就传来下人的呼唤，让他们两个都有些奇异地转头望着一直从院门跑进来的下人。
“看，大难啊大难。”诸葛亮轻扬了一下眉毛，直接闭上了双眼，但却以很欠扁的方式继续摇着羽扇，表示他根本没有睡着。
“何事慌张？”
“有位受了伤、浑身是血的姑娘求见。”
“什么？在哪里？”受了伤、浑身是血的姑娘？难道是……怎么会？他暗暗甩头，甩去满脑子浮现她浑身流淌着鲜血的模样，甩不去的却是心里那阵微微颤动的惊栗。
“在、在府门外。我们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太过恐怖也太过诡异，不敢放她进来。”
“姑娘！姑娘！你不能进去！”
赵云倏地抬头，心上突然一紧，目光锁定在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人身上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原本该是艳若桃李的绝美面容此时染上血污与骇人的苍白，紫色纱裙被血漂染得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更惊人的是裙子上的血迹似乎还未干，一路走来在地上拖出不少依稀是血色的痕迹。
“幽兰……姑娘？”他不敢确定，因为眼前的情景太过震撼了，张着同时闪进惊愕和想念的深邃黑瞳，让他忘了自己想要做给出的是什么样的反应和动作。
她臂上有伤，脚上也有伤，捂着疼痛到麻木失去知觉的右臂一瘸一拐地来到他面前，紧紧咬着下唇同样被鲜血浸濡过的贝齿终于松开，在倒在他怀里之前终于以微不可闻的声量唤出一句：“——赵云……”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四章 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