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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十六章 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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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缡儿,你先住在这个箐竹院,等到你与夫君成婚以后再搬到新房所在的院落。今天爹和夫君恰巧到邻县去了,估计明日才会回来。这几个丫鬟是今后伺候你生活起居的,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吩咐她们去做,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
“甄宓姐姐,我不需要那么多的人。”
望着下人们整理衣物和日用品的甄宓回头瞅了这个即将与她共事一夫、面容平静到几近面如表情的女孩一眼,只是极为温和地露出明艳的笑容。“袁府里的主子总是需要人伺候的,这样吧,我只让羽洛和晓然留下来伺候你,如何?”
“就按你说的吧。”她没有推辞的理由。
甄宓让丫鬟们继续整理屋子,她走过来拉住茉缡的手,轻柔地道:“也许刚开始你会觉得不自在,也会觉得这里比你在西凉的家还要多规矩,但是我相信,你渐渐会习惯的。”
没有她心中所想、心中所挂念的那个人,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虽然如此,在甄宓总是充满无限温柔的关怀之下,她仍是乖巧地点头:“缡缡会学会那些规矩,缡缡也会让自己尽快习惯这里的。”
“这样很好。”甄宓露出欣慰的微笑。先前还没见到茉缡的时候她总担心她会不会很难相处、对她安排的一切诸多挑剔,结果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乖巧听话的孩子,总算让她松了口气。“看我这记性,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你一定累了,还是先让人伺候着沐浴换身衣裳吧。我去花厅等着与你一同用晚膳。”
“好。”她确实是累了,心好累。
洗澡的时候她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甄宓走了以后她就让那两名婢女在屏风外等她,自己一个人沐浴。
水的温度刚刚好,一点都不烫人,那种温度让她想起马超的怀抱,忍不住就想哭。
她马上就甩头,甩掉满脑子都是他的各种影像,洗干净身子以后从浴桶里出来穿衣,出来的时候发现羽洛和晓然已经侯在梳妆台前等着为她梳发。
看得出甄宓对她很好也很用心,完全不像小说里会跟小老婆争风吃醋的原配,光是瞧这两名婢女手脚利落的程度就知道肯定是她细心挑选过的,三两下就绾好了适合她的发髻。
“别挑了,甄宓姐姐还在等着我呢。插这把梳子就好。”当两名婢女还在左看右看犹豫不决到底要将哪些金银发饰插在她头上的时候,她突然递出那把被握得染上她温度的琉璃花梳子,这么说着。
“可是……”
“别说了,我坚持。”茉缡闭起眼,稚气的花颜浮现一抹不相称的怀念与惆然。
袁绍是地方上的贵族,这冀州一带可是他的势力范围。他富有的程度可不是般般,一路走进来这袁府的路上所看到的一景一物、楼阁亭台、园林建筑,甚至是家居摆设的一雕一刻都是精雕细琢,无一不出自名家之手,更别提她这一套足以与月争辉、华美到极致的衣裳了。
过于美好的东西她并不需要太多,只要这一把梳子就够了,因为她不想被这一片金光闪耀的人造美景中迷失了自我,她想要记住,记住与马超曾经的一切,哪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得也好。
羽洛和晓然相互对看一眼,虽然有些无可奈何,但仍是将那把梳子插到她发髻里,再加上几朵同样是琉璃花造型的玉银钿花做点缀,这才放过她让她去跟甄宓用膳。
甄宓让人布的都是西凉那边很有风味特色的菜,这更让茉缡知道甄宓到底对她有多好,绝对不仅仅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可她是苏州人而不是西凉人,对西凉的菜式一直兴致缺缺,但她不忍心扫甄宓的兴,唯有一一尝遍。
“缡儿,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
“甄宓姐姐,怎么了?”
“夫君当上幽州牧以后我本是陪着娘同住邺城,这次因为夫君要迎娶你所以我才与娘一块回来冀州。娘她……与外人比较难相处,又有很多别人不能理解的习惯,所以我想让你最好别太靠近娘住的院落。”
“好的,我知道了。”她从甄宓眼中看见了一闪即逝的心虚,却没有多大的感悟,只是从中明白了一件事:袁绍的夫人、袁熙的娘亲似乎非常讨厌她。
那也难怪,别说是旁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袁熙要娶她这件事,就连她自己都不理解,袁熙的母亲会讨厌她,她并没感到意外,但甄宓对她的好却让她觉得是天下奇闻。
毕竟这个世上能如此待丈夫的小老婆的原配有多少个?
只是甄宓,一想到日后邺城沦陷、她被曹操赐给曹丕的事,茉缡心中就是无限感慨。
以前听说甄宓这个人与江南二乔都是三国里有名的美女,但同时心机也很重。可此时在茉缡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罢了,所谓的心机和城府应该是在当上曹丕的元配和日后与郭女王争宠的时候吧?
“缡儿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啊,没有,我只是……”真是糟糕,居然想事情想得出了神。茉缡连忙调开视线,语无伦次地转换了话题:“甄宓姐姐你有喜欢过人吗?我是说、我是说在嫁给袁二公子之前……”
甄宓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轻摇着头,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脸了然地道:“有时候,与你牵手的人未必会是跟你走一辈子的人。”
“我只是、那个……”她慌了、也乱了,甄宓话中的意思她听得懂又听不懂。
“不要紧,会好的,我相信夫君一定会好好待你。”其实茉缡和那位护送她前来的马超大人是什么关系,光从他们告别时的气氛就猜得出来。但是人生中总有许多憾事,她和马超之间注定没有缘分。“忘记他吧,忘记那个曾经跟你牵手的人。”
“缡缡明白,缡缡都明白的……”她适时止声,止住那阵哽咽,黯然垂首。
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她把眼睛眨了又眨,忍了又忍,就是没让它们从眼眶掉落。
因为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没有哭泣着借谁的怀抱撒娇的权利。
因为,马超不在她身边……
***
一轮颜色惨白的残月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一如他的心,残缺得毫无血色。
房间的地上满是酒坛,堆叠起来足够占据半个房间。
彻骨寒风从大大敞开的窗户灌输进来,吹得无数画纸在房中胡乱纷扬,四散着飘落在房中各个角落,只除了被墨砚压在桌上那一张,其他皆是不断重复着被风吹起、落下,落下又再被吹起的命运。
这么冷的天气,虽然没有下雪,却也叫人直打寒颤。
但他却不觉得冷,真的一点都不。因为心中用来放最重要的东西的地方,里面温热的鲜血已经流干,然后被掏空了,现在他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空洞到麻木的疼痛。
缡缡会笑的,会笑得很开心,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担心……
“你……为谁而笑呢?袁熙吗?从此以后,今生今世,都为他一个人?那我呢?我呢……”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哭了,也请你,好好保重。还有,不要记住缡缡,不要记住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让你的一切维持原状就好。
“让我的一切维持原状?说得好简单……我的一切早在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连原来的模样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记得了……”他很想哭,却无端笑了出来,那双像星子一般的墨黑瞳眸依旧闪亮,眼白却布满骇人的血丝。
为了抵抗酒精所带来的倦意和头痛,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了,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重复着将酒灌进嘴里的动作,连嗓音都是被烈酒灼伤后的沙哑。
“姑娘,原来你认识那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啊?你早说不就好了嘛,干嘛拐弯抹角说打听什么英俊威武、年轻有为的男人?我看他根本就是失心疯。他把我二楼客房的客人全吓跑了,把我酒窖里的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闻到是酒就搬回房里喝光,居然说还要喝,现在闹得连酒坊都不肯卖酒给我了。你就行行好,快帮我把他弄走吧!”
“砰”,房门被人用脚踹开的,在刺鼻的酒臭迎面扑来之前掌柜的就已经弹跳着后退数步。“姑娘,麻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劝他看开些,别再让他闹得我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我先去忙了……”
掌柜走后,房门被关上,却关不住一室不堪入目的凌乱。
远道而来的怀歌用包袱把桌上的空酒坛全部扫落在地,在一阵哐当哐当瓷瓦碎裂的声响中来到他面前,一脚踹向他,他居然也不躲闪,顿时被踹个正着,身躯往一旁重重倒下,手中的空酒坛滚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动几下就不再动了,一如他。
“马孟起,你在装什么死?快给我起来!”
那声带着难以忍受他此时模样的怒喝充斥着他的双耳,却没能让他有所变化,他只是抬眼望着眼前的人,笑了。
笑得诡异,也笑得痴狂,然后哑着嗓,断断续续地道:“缡缡……我的缡缡,已经不在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不在了,不然你以为老娘大老远跑来做什么?看你像只虫一样瘫死在地上吗?我数到三,如果还想要回你的缡缡就马上给我起来,如果不想要了你就接着继续这样喝醉到死为止!一,二——”
地上的马超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是我……亲手把她送给别人当妻子,是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回西凉吧,别管我了,让我醉死吧,我甘愿……”
“马超!”怀歌脸上的表情简直只能用怒不可遏来形容,她搬来一个木盆,把几坛酒倒了进去,然后推到他面前,强迫他去看酒水映照出来的倒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别说是缡缡,就算是街上随便一个姑娘也不会要你!”
哪知,他却扯出一道无比僵硬的笑容。“有什么关系?缡缡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在乎的……”她不在乎的,他也不会在乎的。
“好!你要喝酒是不是?”蓦地,她将他的头往盆中狠狠压下去,过了几秒又拉上来,反复这样好几次,直到他因缺氧被呛到不住咳嗽,她才把他拉起来让他呼吸,同时也甩了他几记耳光。“你喝啊,你不是想喝得吗?喝够了没有?!”
“你——咳!咳咳咳……”
“清醒了没有?肯听我说话了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咳……”他想不清醒也要清醒了,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的暴力女人差点没把他弄死,酒意也被驱走了大半。
怀歌瞪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居然又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他,让他也有点怒火中烧。
“我还以为你会聪明点,结果你这混蛋,居然还真把她送到袁家去了!”
他是混蛋他自己清楚,只是还轮不到她来说。“你要没事就滚!”
“你给我听清楚了!”怀歌揪住他的衣襟,心里恨不得把他掐死,咬牙切齿地道:“你护送的那个“刘缡”根本就不是刘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