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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八章 书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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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娘的伤渐渐好了,可甘宁却将她软禁起来,不许她踏出他的营帐半步。
偶尔她能听见外面的人交谈与些许动静,从而得知他们把所需的器具等准备好搬上船,准备坐船前往合肥。
这几天她都没有见过他,也许他真的很忙,又或许他根本不想见到她所以才不出现。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她不用再面对那个八年前曾对她温言细语、八年后的现在却对她口吐恶言用尽自己所能来羞辱她的男人。
最近照料她一切生活所需的人换成了他的一个近卫,看得出他们都很怕甘宁,那个人在每次送东西来、把营帐收拾干净以后就马上离开,绝不与她交谈半句,也不曾看过她一眼,明显的训练有加。
甘宁是个很奢侈的人,他差人为她送来的衣裳每一件昂贵的程度都不亚于她在盈香阁跳舞时所穿的舞衣,这让她开始觉得自己很像当年送给张辽的那只金丝雀。只是它是被关在笼子里由人类饲养,她则是被关在“笼子”里由甘宁饲养,而属于她的那个牢笼更大、也更没有自由。
“听说这几天你都不肯吃饭?”
营帐的帘子倏地被打开,夕阳残留的余晖争先恐后地钻进来,手捧托盘的甘宁倚在门边,虽是背光而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也不难猜测出来此时的他表情是何等的恼怒与阴沉。
嫣娘尝试用那双漂亮的眸子以最冰冷的温度伪装出漠然的神色去注视他,可是不行,她办不到。
每一次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涌进太多,有不绝的思念,有渴望的碰触,更有忿恨的怨怼,那些道不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只会化为阻碍视线的水光,只要她稍不留神就会从眼眶滑落,再也制止不住它们贪婪奔流的速度。
“说话。”看见她不回话,他更是暴怒,沉下气迈步走了进来。
唰的一声帘子因失去他的支撑滑落盖上,只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太阳已下山,营帐内顿时昏暗一片。但这份让令人感到压抑的昏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马上就点燃了蜡烛,冷峻狂傲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无声地来到她面前。
“你不吃饭是想跟我作对还是想饿死你自己?回答我!”他还真是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除了折磨自己还要折磨别人,而被她折磨的那个“别人”刚刚好就是他。
其实他大可不必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可他就是不能让她死,原因除了不想让军营中出现死人以外,更多的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失去她。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乎她,这几天他一直都不出现在她面前却又偶尔偷跑回来看她,可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目的就是为了不想伤害她,只会选择在她睡下以后才进来看她熟睡的面容。
然而这些嫣娘都不会知道,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让我离开。”
“你觉得可能吗?”他毫不迟疑地嗤笑着,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看见他略带嘲讽与暗指她不自量力的笑容,她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你不相信我,你留在我这里还想做什么?”她口气有些歇斯底里,因为她快疯了,快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弄疯了。
“因为我喜欢你。”
告白的话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真不知道他的脸皮是不是水泥刷上去的。
“不,你只是想羞辱我,你只是想我臣服于你。”与八年前一模一样的告白,此时听来却令她感到心酸。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恶劣,更加不知道他给她的每一个眼神、跟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叫她忍受的每一次彷如蝎子蜇人般的痛苦。
“你爱看轻你自己我没有意见,但是你现在给我吃饭,我不要看见你死在我的营帐里。”
“你可以把我丢出军营。”
“我说吃饭!”这个女人让他抓狂。要不是部下来找他,跟他禀报这些天她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估计她早就伤了自己的胃。他没让人煮米粥,反而煮了米饭和几样容易消化的菜亲自拿过来,如此便给了他来见她的借口。他勺了一匙要喂进她嘴里,却遭到她很不给面地转头拒绝。“女人,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他就是不明白,他已经耐着性子对她如此体贴,她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分明知道她就是这种爱气人的性格,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蒸腾出来的阵阵怒意。
甘宁瞪着她半响,蓦地咧出一个好夸张的笑容。“你不肯吃是不是?好!”他将食物塞进自己口中,然后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拉向自己,低头就吻住她的唇,将食物喂进她嘴里。
“呜!”嫣娘立刻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双手不住在他胸膛上用力拍打。
这个疯子,居然用嘴哺喂她吃食,是在太可恶了!
她越是推拒,他就越是猛烈地侵占,从原来的喂食变成单纯的吻,尝遍她口中的甜蜜,强硬地要求她回应那种深切又带有掠夺性的亲吻。
“你……好恶心……咳、咳咳咳!”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推开,嫣娘俯在床边不住地咳嗽喘息着。
“你是想让我继续喂你还是你自己吃?”他声音透着浓浓的低哑,霸道地问话,同时也在告知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拒绝的机会。
“我、自己吃。”她红着脸朝他伸出手,他马上就将碗筷交到她手中,她快速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偷觑他,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他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突然握起了她的发。
这个举动教她浑身一僵,又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镶有不少珍珠宝石的檀木梳子,一下一下无比温柔得地替她梳理着一头及腰长发,她才顿时松了口气,松懈下来。
那种梳子她以前见过,在现代的话算是古物了,而且价值不菲。她一直都以为那只是梳头用的,可没多久他就动作熟练地为她盘好发,把梳子插在她的发间。
“你……”她太惊讶了,一时不知道自己开口到底要问些什么,只能定定地瞅着他。
“我从不给女人梳发。这是我过世的娘亲留下的。”他目光柔和,替她将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这个动作令她倏地浑身一颤。
“你拿回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个,就算知道了她也不能收,因为太贵重了。她伸手就想将梳子取下,可却被他一把按住。
“你收下。”
“我不能收。”
“收下。”他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脸颊,轻轻磨蹭。“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娘给我,让我交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她摇着头。“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让你离开。”他抬眼瞅着她,卸去了往日的狂傲与嘲讽,眼中有的是与八年前一样的温柔与深情。“我不知道你总是在气什么,但我不想伤害你,真的,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别走,留在我身边,好吗?”
“你——”她不敢置信地瞠着眸,捂着嘴向后缩了一下,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他”,还是他。
她可以相信他吗?可以吗?在阔别八年之后,在他说自己完全不认识她、现在又不知意欲为何之时,她真的可以去相信他吗?
“报!大人,夫人在建业有书信捎来。”
她几乎就要相信了,在这句话之前。
“拿进来。”他倏地放开她,接过士兵拿进来的书信,拆开飞快阅读了一遍,一边往下看眉心就蹙得越紧,最后他把信揉成一团,右手重重一握,顷刻化为细碎无比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渐渐流泻出来。“我知道了,退下。”
她几乎连感觉都麻木了,一直到士兵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听见自己机械地用完全不成音调的声音说道:“你有夫人?”她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哪怕是他愿意欺骗她也好,可他说的居然是——
“对。八年前,我娶的妻子。”
八年前……八年前!
我从不给女人承诺,因为那是缥缈又无聊的玩意。可是我现在承诺你,如果你愿意看,我娶你,并且给你我全部的爱。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会只属于你一人。
心里好像有什么碎了,那么疼,那么沉重,比先前背上挨下的那二十棍杖刑更令她难以忍受,比直接拿利刃将自己开膛切腹还要撕心裂肺。
那种痛,碎了一地,全是叫她无法辨认的碎裂和模糊。
曾经想过在见到他以后该用什么样的言辞和语句来形容诉说自己在这八年里对他的思念和辛苦等待,可她从未想过八年、八年……如果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如果他真的是爱她的又怎么会让她等过一年又一年,让她在盈香阁那种地方受尽欺凌?
好傻,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她只是当年他在受伤的时候用来消磨时间的玩具,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部都是假的,他在离开她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忘却,然后另结新欢。
“你既然已经有夫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跟我说那些会让我信以为真的情话?!”她问,问得凌厉,也问得凄然。
“男人三妻四妾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意。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原来,她还渴望着那个以前,那个他早就抛弃、根本不愿意承认的以前!
“以前?该死的以前,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她的话激怒了他,他深深痛恨着她口中那个分明不是他,却又被她念念不忘的男人。
“你说谎。你认识我,你只是在假装。八年了,我傻傻的等了你八年,我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可是现在,不必了。”她推开他想要奔跑出去,却被他抓住右腕扯了回来。她忿怒地回头狠瞪着他。“你还想戏弄我到什么地步?让我走!”
够了,真的是够了,她用八年的时间去偿还他当初说的那些话,已经太够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