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G,阿根廷主]所谓伊人》还魂草

1、第 1 章

　　傍晚的马德里城。
　　安静的Mirasienra Suites酒店。
　　噔……
　　一炷香的功夫后。
　　噔……
　　一盏茶的功夫后。
　　噔……
　　一缕垂下来的头发。
　　嗯，遮住眼睛了。更重要的是，遮住手里的小纸条了。另一只手把头发拨开。接着看。
　　噔……
　　外面天完全黑下来了。与此同时费尔南多·加戈终于走完了脚下的几步楼梯。
　　他的目光还在锲而不舍地盯着纸条，所以理固宜然地没有注意到楼梯口站着的，正用打量珍奇野生动物般的目光望着他的，冈萨洛·伊瓜因。
　　天哪……那专注沉思的样子，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那深栗色的头发……若不足够柔软怎么能这样垂下来……不当然不是说这个……是说那水蒙蒙的如痴如醉又如愣神总之很迷茫的目光……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嘛。
　　某瓜睁着大大的眼睛，默然无语地纳闷。

　　该先打个招呼吧。
　　“费尔你吃晚饭了吗？”
　　“……”
　　算了。看这架势也没有。
　　“叫人送上来？”
　　“……”
　　好吧好吧。最后一次。
　　“费尔~”声音拖得很长以确保有效，“晚~饭~~”
　　被呼唤的人终于缓慢慢地、优雅从容地抬起头来，带着雾气的眼睛里依旧满是迷蒙：
　　“什么叫晚饭……”
　　……
　　……

　　一个小时后。宾馆某房间里。
　　莫名其妙并且忍无可忍的某瓜。
　　“我说费尔啊费尔啊你又不是莱曼捧张小纸条当宝贝研究来研究去干什么嘛！”
　　小烟枪有背常识地吐出了机关炮。
　　不知这话是不是特别有杀伤力——总之震撼力该是有的。只见加戈的目光从终于从纸条上转移开……看着他。嗯，眼睛总算正常了点。
　　“哦……喏，你看。”花时间清醒了一下，加戈把纸条递过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凑过去……早就想凑过去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哪儿来的这么特立独行的字。哪儿来的这么诡异的话。
　　看不懂。显然是看不懂。你看了三个多小时也没看懂我怎么能看懂。
　　某瓜挠了挠头。
　　然而，面对态度一直温温的却又淡淡的那个，好容易有次帮忙的机会，郑重其事并且一丝不苟的精神还是需要的。于是他硬着头皮看。
　　——可怎么看也就这么一句话么。
　　“最近，”费尔低下眉来，小瓜转头看着他，“队里不是有些……你知道的。我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好。”
　　“嗯，我也是……”认识一个多月了，他极少跟自己讲心事，而且还是俱乐部里的心事——
　　“我想问雷东多先生啊，可他回阿根廷了。我今天终于决心，那就问古蒂吧……”
　　——古蒂？哦当然。
　　如果他们两个在伯纳乌再多呆些时候，就应该可以领悟到：这么奇特的字，全RM、全马德里、乃至全西班牙，除了古蒂，还有谁能写出来？
　　“他就给了我这个。古蒂说了，”加戈指了指纸条，然后突然——令伊瓜因差点吓得跳起来地——粲然一笑，整个眼睛里都开了花一样的，泛起了甜蜜幸福的色彩：
　　“——这可是费尔南多语录里的呢……！！”

　　----------------------------------------------------------------
　　费尔南多·雷东多很作，所以他有一个语录。

　　但语录仅仅是语录——他并没有把它公之于众，因为他很作。

　　实事求是地说，雷东多的确想象过，这样的场面可能会很壮观：
　　广阔的绿茵场上，蓝天白云下，人人一本语录，放在胸前（阳光配合地映衬着他们虔诚的面孔），目光坚定语气坚决地说：
　　“凡是费尔南多说的都是对的；
　　凡是费尔南多命令的都要坚决执行……”
　　——然而这仅仅是想象。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这样太声张了。多不好。而且他也一点都不强权。
　　众所周知，费尔南多是一个很和蔼、很亲和、很善良、很优雅的人。
　　更何况单一个古蒂的疯狂崇拜就曾让他头疼了好久……
　　当然啦（没人的时候雷东多心里暗暗的想），更关键的是，语录，仅仅是形式嘛。每个人都应该已经把他说的每句话，刻在心里了。
　　牢牢的。一字不差的。语调都不变的。

　　然而，什么事情都是有例外的。
　　那是一个阳光很灿烂的上午，或是下午，当然也可能是中午，总之不是夜晚。
　　记得格外清楚的是，草坪边上，身旁坐着的人有一头比阳光还灿烂的金发。
　　——当然那不是古蒂。事实上那时雷东多根本没听说过“何塞·马里·古铁雷斯”这个名字。
　　那时啊，雷东多还很年轻，真的真的很年轻。年轻到还没有去皇家马德里，成为一代永远的旗帜，一代白色的传奇……

　　“博尔赫斯？你说你喜欢博尔赫斯？” 些许惊讶的语气。
　　此问题若换作别人来问，雷东多心里会十分诧异外加千分别扭地想，你竟不知道这事？明明自己在X年X月X日XX报XXX栏目的采访中早就讲过的么。可实际上那个时刻他完全把抱怨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而只顾得点头了。
　　“博尔赫斯说过……足球是一场灾难。”
　　身边的人缓缓地说，转头看他的一瞬间，金色的长发不经意的又是一闪。
　　原来你也对这句话深有体味，太妙了……这是雷东多的第一反应。要知道钻研大学学业的时候，年轻的费尔南多啊，就曾对他们国民作家这句高深莫测的箴言，作过一番深刻的辩证分析。
　　“我想，对于阿根廷而言，某种意义上说这句话很有道理。”他用低低的理性的声音回答，并没有把心中的欣喜过多的表现出来，因为那时他就已经很作了。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好一片辽阔又安静的环境，交流学术思想，畅谈人生感悟，当然还有碰撞心灵火花……多好的氛围啊，近乎完美。
　　“你觉得呢？”他这样反问，嘴角微微扬着，把手支在膝盖上，等待着一场深入的攀谈。
　　“我？”声音中明显带着笑，煞是好听，又似乎含着几分不解：“你问我么？我只是听迭戈说的啊……迭戈当年对这话很生气，一把撕了书，说这辈子再也不看博尔赫斯写的东西——费尔南多，你竟不知道这事？”
　　……
　　雷东多表情顿时凝固住了，优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成了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三十秒钟。然后听到咔嚓咔嚓石像破裂的声音……
　　零星的小石子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上帝啊，给我个地缝吧！让我钻进去再也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