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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神医之徒 ...

  •   有人说当你老是回忆过去怀念过去的时候,你就是变老了,那么我可能真的是老了……
      我,要老了吗?
      坐在酒楼二楼临窗处,左边就是热闹的街景。只是这份喧闹为何也带着寂寞?心,似乎依旧的古井无波呢!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翻来覆去的辨认,我终于从其中找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而这份情绪就叫做惆怅。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笑吟吟地倒了杯酒。
      酒液橙黄清亮,状元红清冽如昔,一样的甘冽,也一样的微苦……
      一杯饮下,似乎总有点不尽兴,我喟叹着摇摇头,又倒了一杯:
      “错了,不应该用这句诗,应当是……”
      我抿了一口,略闭了闭眼,低低吟出声:“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飘逸洒脱的风骨直抒胸臆,我缓缓呼出口气,刚想将杯中的残酒饮下,一只手忽然按上了我持杯的手腕。
      心忽然颤了一下。莫非是我喝多了吗?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这样按住我的手腕,止住了我喝酒的举动……
      不,我没喝醉,我只是喝了一杯而已。
      心神的恍惚只是一瞬间,而就在这时手腕上的手迅速撤离了。其实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玉制白皙,手指纤长,指尖似有莹莹流光晃动。光是看着这双手,就已不难想象手的主人该是何等的美丽。
      “公子在此一人独酌,莫非是心里有什么苦闷吗?”
      果然,声音徐缓淡雅,颇为动听,只是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动听了。
      我抬头眯眼看着对面已自行落座的女子,一袭简洁而又雅致的白衣外罩一件藕色纱衣,女子的容貌端庄沉静,实当得起沉鱼落雁四字,只是……
      我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放下杯来:“以在下现在的处境,可不可以称之为艳遇呢?”说着提起酒壶,欲再斟一杯。
      带着些微暖意的柔荑再一次按住了我的手腕,对面的女子容色淡然地道:“公子不觉得自己已饮得太多了吗?”
      我挑眉一笑:“是吗?我倒是觉得小姐几度按住在下的手腕,未免无礼。”说着手腕微微一抖,挣脱开来。
      女子也是一笑,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一双妙目在我的脸上逡巡片刻,方道:“若是别人则未免无礼,但若是公子,”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则无妨。”
      我脸上的笑意不由敛了几分,细细打量那女子片刻,不由一叹:“看来你已看出来了!不过,”我闲闲地一笑,“如果你懂医术,自然能辨别出来。”
      适才那女子两次按住我的手腕,若她懂医术,自然能从脉象上识出。
      女子又是一笑,微微摇头:“错了,即使不把脉,我也一样知道你是女子。”
      我愕然,随即笑道:“哦?莫非你还有看相的本事?”
      女子但笑不语,从那对毫无笑意的娇媚明眸中,我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一瞬间一抹纤长倩影快速地滑过心头……
      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我紧紧盯住女子的明眸,半晌才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女子依然含笑看着我,我苦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那天在船上和梁绯之交手的人就是你吧?”
      女子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我,半晌笑叹道:“孔姑娘真是好眼光,妾身原以为姑娘还要多等一会儿方能看出来呢。”
      握住酒杯的手狠狠颤动了一下,这下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隔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四年前,你见过我?”
      用的是疑问的口气,语气却是无比肯定。在聪明人面前没必要否认,尤其是在对方早有准备的时候。我想上一次在船上时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才会突然撤退的吧。
      那么她是哪一方的人呢?冷冶宣?不,应该不可能,如果是他的人,又怎么会行刺己方的梁绯之呢?除非他忌惮梁绯之势力膨胀太快,才会派人暗杀,只是这种可能远不如另一种可能来得大,那就是——人是萧翊派来的。
      似乎很久没有去想这个名字了吧!一直以来我都刻意地去遗忘,此刻骤然念出这个名字,纵然是在心里默念,心尖还是颤了颤。在这四年里,他坐上了虞韶的王座,而虞韶也在他的手上,国力日益鼎盛,隐隐有同大燕相抗衡的趋势。如果那一次真的是他的人干的那就不难解释了,因为梁绯之是大燕的重臣,杀了他就等于砍去冷冶宣的一臂,并且对搅乱大燕的朝局也同样有好处,因为一个重臣的猝然逝去,必然会引来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倾轧。
      只是,这一切为何又一次拉上了我呢?……
      在我低头沉思之时,那女子依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坐着。良久,我抬起头,缓缓地开了口:“那租船的码头也是你们虞韶在大燕培植的产业吧?”码头在运河边,而运河一直都是大燕的重要经济枢纽,如果控制了沿河的码头,那就等于控制了大燕的重要经济命脉,相对的也就为己方又增添了枚重要砝码。
      萧翊啊萧翊,你还是算无遗策。
      那女子现是一愣,迅又笑道:“孔姑娘还真是心思多变,这么快就想到此节了,莫怪陛下一直对姑娘念念不忘呢。”
      我面色一沉,无奈地叹道:“说吧,把你的目的说出来。”
      那女子淡然一笑道:“孔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会猜不出来?”
      我冷哼一声,不是猜不出来,只是不想去面对罢了。
      淡淡地看着那女子,我缓缓地问:“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怪不得妾身呢。”那女子依然是言笑晏晏,只是说话时一阵香风拂过,馨雅的淡香过处,我只感到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省。

      睁开眼,果然是陌生。身子躺在一张竹床上,淡绿的纱帐缚在床两边,身体稍倾,即能觉出那床榻极佳的韧性。再看四周,不外是一些木桌藤椅,虽是简单,细看时却又觉得件件做工颇为精致考究,并非寻常山野农家之物。
      整个屋子空无一人,屋外却不时传来鸟鸣风声,和着风,窗前的一串小小风铃轻巧巧响着,听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悦耳。鼻端隐约有淡雅的中草药香传来,或许有安神醒脑之用,闻起来竟然十分舒畅。
      已经很久没试过被人迷昏的滋味了,我苦笑着起身下了床,说起来,这种情况在四年前倒是经常发生。我抚了抚额角,好厉害的迷药,尽管药性已过,人仍感觉轻飘无力。
      正坐在床沿上揉着太阳穴,屋门忽然开了。循声望过去,那日的女子已换了身淡紫罗衫,正捧着个托盘立于桌旁。
      见到我防备的目光,女子淡然一笑:“醒来的时辰刚好。”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
      我静静地观察了片刻,方平静地问:“这是哪里?”
      “这醉芙散的药性很是霸道。”女子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里间已备下木桶和热水,我劝孔姑娘还是先去沐浴,这样沐浴后人也舒爽些。至于其他问题,我们稍后再谈。”女子笑了笑,“对了,如果待会儿有事儿,尽管出声。”说完带上门走了。
      我吁了口气,眼神飘过桌上朱漆托盘里的月白衣衫,犹豫半晌还是掀帘走进了里间。
      那女子并未说错,醒来后我就感觉整个人依然晕乎乎的,而当里间带着药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时,整个人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泡个澡应该会有帮助吧,况且如今的我不过是俎上之鱼,又哪来的力量去反对?

      慢慢出下衣衫,缓缓地坐在木桶里,我深深吸了口气,把整个人都浸在了水面下。窒息的感觉和水的压力立时从四周压迫而来,我拼命忍耐着,直到再也憋不下去时才猛地扬起头,将头伸出了水面,骤然消失的压力和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喜悦,仿佛整个人都新生了一样,我感觉舒服多了。
      长长吁了口气,我又慢慢坐下来,热水直淹到我的颈部,我闭上了双眼,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在袅袅的药香与蒸气中开始思考起来。

      之前我曾暗示她是虞韶国的人,她也并未否认,而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因为她回答得太干脆了点。况且我忘不了四年前,四年前固然是萧翊选择放弃了我,但在过程中也有幽素郡主,萧离,以及那个齐先生的合谋;而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将我,这个所谓的萧翊的“弱点”除去,使他们的君王真正成为无弱点的强者。
      我想他们的想法应当代表着萧翊手下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吧!既然如此,他的手下何故又在四年后见到我,便急急地将我扣留下来?而且看这里的环境,应该尚在大燕的境内且离锦宁并不远。因为适才的匆匆一瞥,我在屋内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盆栽,屋角的花盆里恰好有一株大燕北部所特有的花——水倾城。因为气候土壤等原因,水倾城只能在大燕的北部种活,南方不行,更不必说位处西南的虞韶了。
      还有那个女子,很明显四年前她见过我,而且见过我不止一次,因为我并非那种倾国美人,常人若只见过我一面,很快就会淡忘我的长相。而当日在船上,她只是匆匆一瞥就认出了我,试想经历了四年,而且又是在光线不足的甲板上,何故她就一眼认出了我?如果她四年前就已熟识我,而我犹不自知,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千般疑问汇集于心,却偏有苦无线索。很久没有试过这种感觉,也很久没有这样费神地思考过,我正有些头疼地抚着额角,门忽然笃笃地响了起来。
      我一凛,将身子沉入水下,拨了拨水面的花瓣,使花瓣在水面铺开,方懒懒地道: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垂髫稚女,一袭鹅黄衣衫,水嫩的小脸上有着的是不合年龄的沉静。
      我一愣,再看女童手上捧着的托盘,乌漆托盘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块干净的浴巾。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女童已放下托盘,展开浴巾,向我走来。
      明白了女童的意图,我忙叫道:“放在这里吧,你先下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真是的,怎么可以让这么小的孩子来伺候我穿衣呢?
      女童怔了下,果然恭顺地将浴巾放在托盘上,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托盘,我轻笑了笑。
      很快,谜底就要揭开了。

      沐浴后,我一身月白衣衫,头发随意地披下来,倚在竹榻上翻看着屋内找到的医书。想不到这间竹舍虽不大,藏书却是不少,尤其是医书,更是良多。
      我这厢正详细查看着人体的穴道图,开门声骤然响起。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子,我轻笑着合上书,将书顺手放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想不到孔姑娘倒是挺悠闲的,看来妾身之前的担忧算是白担了。”
      笑看着女子在对面的椅上坐下,我也坐正了身子,淡淡地道:“我若是没有猜错,姑娘应当与神医温觅初有些关系。让我猜猜,”我抬头看着她的双眼,一笑,“那个天下第一神医温觅初该不会是姑娘的父亲吧?”
      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孔姑娘猜对了一半,天下第一神医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师父。不过我也很好奇,孔姑娘又是如何猜到的呢?”
      我垂眸而笑:“第一,这间竹舍里的医药藏书均是其中珍品,不但精而且全,除了天下第一神医所在的药庐,我实在想不出天下还有何处会有如此丰富的收藏;第二,素闻神医温觅初不仅嗜医成痴,而且对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也是颇为痴迷。之前我曾暗中观察了一下药谷,发现谷中各处的布置均参照五行八卦的顺序来布置;至于第三嘛,”我拿起几上的医书,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方小印笑道,“可巧,书上正好有‘初’字一印,再联系之前,就是白痴也知道了。”
      女子默然听完,然后笑着拍手道:“精彩,精彩,果然是精彩,只怕我立时就要对孔姑娘刮目相看了。”
      笑着放回了书,我乜视着她道:“那不知姑娘四年前对我又是何看法呢?一个祸害你的主子,却偏又没有祸害资本的祸水?我还真是很好奇呀,你们这些做手下的不应该是恨不能我离萧翊越远越好才对吗?为何现在又要把我抓回到他身边?难道就不怕我又一次祸害了你们虞韶最尊贵的陛下?”
      闻言,女子容色淡然地道:“我叫断云,乃是家师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不错,四年前我是见过你多次,而每次见到你都是在你昏迷毒发之时,所以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说到这次为何要强行带走你,”她顿了顿,淡然的神情中带了几分忧色,“那也是为我虞韶考虑。”
      感受到我疑惑的目光,她淡淡地解释道:“虞韶这四年里在陛下的手中虽是日益强盛,刑法却越来越严苛,而陛下为人也愈加无情。回想过去,陛下为人虽冷,可还不至于似今日这般冷酷,毫不顾念人情。如今正是虞韶关键时期,长此以往我担心会失去人心,使陛下背负暴君的骂名。苦思对策,我想陛下的心结应该是在孔姑娘身上,是以冒昧行事了。”
      静静地听完,我冷然站起身,俯视着她,冷冷地道:“好,好的很。以前我是一个阻碍时就千方百计地要除我为后快;现在我又有利用价值了,就强行抓住我,你们的算盘倒是打得很精嘛。只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们乖乖合作?”
      断云平静地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我不认为你还有第二种选择,而且写给陛下的信之前我已经发出去了,相信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陛下的性格。”
      说完她站起身,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向门口走去,却在门边一顿:
      “既然你已看出谷内的五行八卦布置,那就死了那颗逃出去的心吧。过几日陛下就会到,你不如趁这段时间,收拾一下心情。”
      说完,抬步向门外走去。
      如人命薄,空缱绻,为何总要逼我如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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