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情》雪瑶月

48、第四十八章各怀鬼胎

　　大燕的政治制度与唐宋有些相似，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眼前这个西曙镇。
　　西曙镇名曰为镇，实则为一个颇为繁华的城市，是大燕的众多藩镇之一，由当地的节度使百里将军所管辖。
　　燕朝会成为又一个唐朝吗？闻之我不禁想起了唐末藩镇割据的局面。地方权力的膨胀，终将会成为一个中央集权王朝的隐患。
　　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的是号称西曙镇档次最高的酒楼“福履楼”。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轻吟着这句诗，我跟在陈逸潇的身后进了楼。
　　“几位客官里面请。”
　　许是见我们衣着光鲜，小二的眼睛都笑咪了，连连将我们往里让。
　　陈逸潇微一颔首，径自向楼上的雅座走去……
　　“不知两位要点什么？”
　　“来一些清淡的，就要……”
　　小二在陈逸潇点完菜后，一个躬身，合上门退下了。包间里一时静静的，而我此时则是说不出的别扭。原因无他，环首四顾，此时唯有我和陈逸潇坐着，而叶姝他们则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难道他们就这样一直盯着我吃？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你们也出去吧。”
　　许是陈逸潇看出了我的不满，回过头对叶姝他们吩咐道。
　　“是。”叶姝他们面无表情地领命出去了。
　　这下包间里的气氛更为诡异了，我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街景……
　　早知道就不该让叶姝他们出去。我心里正自懊悔，一阵嘈杂的声响忽然从隔壁传来。
　　“……你说怎么皇上封个妃还要大赦天下？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这算什么！听说了吗？那个新封的灵妃是皇上在祭天路上遇到的。”
　　“什么，祭天？”那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置信。
　　“可不，我有一个表兄在京里当兵，听他讲：当时皇上从祭坛上下来，正要上轿，忽然一个女子被人群给挤了出来。左右士兵正要把那女子给带下去，谁想皇上只扫了一眼那个女子，顿时脸色就变了，传令将人给带回去。这不，那个女子就是现在的灵妃。”
　　“灵妃？莫非她长得很美？不然皇上为何一眼就看上了她？”
　　“这就不知道了。”说话的人一顿，接着道：“哎，你说那个灵妃还能比倚红姑娘漂亮？”
　　“你呀，就记住那倚红姑娘了……”
　　宁妃？还是灵妃？我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再转过头去看陈逸潇，只见他一脸莫测的笑容……
　　“吱呀……”小二端着菜，推开了门……
　　“客官，菜上齐了。”在将一盘盘菜端放在桌上后，小二恭恭敬敬地退下了，而我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冶宣他会就这么放过我吗？
　　“鹤儿，鹤儿。”思索间感到有人在推我。
　　我顿时回过了神，戒备地望向了他：“有事？”
　　“吃饭了。”陈逸潇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在旁边，一边将一双筷子塞到了我手中。
　　“噢。”我闷闷地低下头扒着饭，一面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
　　太平静了，自我出宫以来实在是太平静了。依冷冶宣的性格，他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不，恐怕暴风雨还在后面……
　　“鹤儿，你怎么都不吃菜？”耳边传来陈逸潇的声音，接着一筷子菜落到了我的碗里。
　　我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筷子，抬头问他：“你说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一怔，眯起双眼，待再次张开，那双深邃的眼眸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你信不信我？”他淡淡地问。
　　我愣住了。信他？不知何时，我已学会了不去相信任何人。
　　“放心，一切有我。”他握住了我的手，话语中是难解的温柔。
　　我看着他：他的微笑如春水般美丽，似要引诱人溺毙其中……
　　“主上！”
　　叶姝的出现让我及时地抽回手，转过了头。
　　好险！虽然美丽，却也能招致灭亡。
　　“何事？”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是为了计划失败？我冷笑一声。虽然我也不清楚他的计划，但我决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棋子。
　　“刚刚有人给您送来了拜帖。”
　　闻言，我好奇地看向了他：只见他从叶姝手中接过了拜帖，匆匆地一扫后，嘴角擒起了一抹笑容，而那个笑容对我而言是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我知道，一切事情正按着他的计划进行。
　　“你在这儿等我。”果然他将拜帖收入怀中，起身道。
　　点了点头，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
　　有的吃，那就吃。
　　“主上，需要我陪您去吗？”
　　“不用，你们都呆在这儿，有吴靖跟着就行了……”
　　“吱呀……”随着门被合上，他们的对话也被关在了门外……
　　将筷子一掷，我定定地注视着门。
　　我知道他正在利用我，不过……我不也在利用他吗？

　　之后的日子，我们每到一处藩镇，便有人拿着拜帖来找陈逸潇，而陈逸潇一收到拜帖就会赶去。都是些什么人来找他？所谋的又是些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不过至少我已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陈逸潇为什么会用这么大的排场出行。
　　大的排场就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很明显，这一次的出行决不止找秘笈那么简单，抑或许……他根本志不在秘笈。
　　“鹤儿。”
　　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我看着忽然靠近的陈逸潇，淡漠地问：“何事？”
　　对我的冷漠他似乎不以为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执起我散在肩上的碎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起来。
　　对于他的轻佻之举，我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不动，静静等着他开口。
　　“左右无事，不如说说看你要心犀和有灵的理由。”倚在座上，他的语气无比慵懒，仿佛正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转过头去看他，那一双黑眸此时雪亮如剑，似要刺入最深处，似要探个明白，我不语，只是回视着他，两人的目光一时间胶着着……
　　“不如说说你吧。”
　　半晌我忽然轻笑出声，顺带着撤回目光，望向了车壁。
　　“我？”耳边传来戏谑的话语，“鹤儿这么想要了解我，莫不是爱上我了？”
　　我淡然一笑，看向他，缓缓吟道：“尘满哀弦怅断肠，难赋深情枉红颜。”
　　感到发根处一紧，我不由蹙了下眉，刚要出声，就感到发梢一松，接着一只手掰过了我的下巴。
　　“你都知道些什么？”
　　幽深的眸中闪动着冷厉的寒光，我不以为意地继续道：“以陈密对南宫凌的深情，他这一世怕是再难另行娶妻了吧。”感到下巴一紧，我蹙了蹙眉继续道：“而南宫凌只在云缈池呆了半年，若是怀孕生子怕也是很困难吧。”下巴上的力道愈紧了……这下恐怕颌骨都要被捏碎了，我苦笑一声，做了下最后的总结：“所以，陈密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完了，颌骨真的要被捏碎了！
　　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我不停地倒抽着凉气。
　　该怨我，一查到些什么就迫不及待地在他面前揭出来。这下好了，会杀人灭口吗？我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下巴上的手骤然松了开来，我有些意外地张开眼，就见到他已慵懒地靠在了座上，那闪着寒光的双眸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平静。
　　“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得无比淡然，好似之前的事未曾发生过。
　　明知道再说下去会很危险，可我居然不由自主地继续道：“你根本不姓陈，或许，”我顿了顿继续道：“或许你甚至都不叫陈逸潇，那么，”我一字一顿地问：“你究竟是谁？”
　　“完了？”他淡漠地问。
　　我想了想，接着点点头。
　　“那么现在该我问了。”他忽然坐起身，直视着我的双眼，问：“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还有，同样的问题，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
　　我笑道：“你是说云缈池的那本旧册吗？不错，我是看过了。”
　　在我被他闲置于庄中的那一个多月中，我曾经再次潜近后庄的云缈池。不为别的，只是凭我的直觉，那儿绝对还藏有秘密。
　　我的直觉果然没错，在醉荷轩的一番搜索，我找到了一本旧册，上面以水月山庄的老庄主陈密的语气详细描述了当年发生的一段恩怨纠葛。
　　南宫凌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追求者如云，却终因父母之命嫁给了当时灵玉山庄的庄主段浩风，并为他诞下一双女儿。不过南宫凌并不甘于如此相夫教子的过一生，无双的美貌，绝顶的聪明，又岂愿在平淡的日子中渐渐磨去。就在她心怀郁郁之时，一次意外地遇险，让她结识了当时武林中成名的剑客，号称“游情剑”的陈密。一个美丽聪颖，一个俊逸风流，两人预想中的一见钟情，结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于是在一个夜晚，南宫凌丢下了她的丈夫和女儿，偷偷从灵玉山庄逃出来了，跑到水月山庄来找陈密。陈密自然是欣喜若狂，将她安置在后庄的云缈池，两人度过了甜蜜的几个月。然而在五个多月后，段浩风还是找上了门，并在云缈池与陈密动了手。然而段浩风哪里又是“游情剑”的对手，几百个回合下来后，眼看陈密的剑即将刺入段浩风的胸膛……就在这时一边的南宫凌忽然猛地冲了出来，替段浩风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一腔深情，反倒成了逼她无处容身的错……倒在丈夫的怀中，她吐出了多年对他的歉疚，并希望以自己的死化解他与陈密的仇怨。
　　“尘满哀弦怅断肠，难赋深情枉红颜。”轻轻吟完这句诗，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芳魂无杳……
　　两个男人的仇恨顷刻间因佳人的逝去而消逝了。悲痛欲绝的段浩风，抱着妻子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了水月山庄的大门；而手刃爱人的陈密在深入骨髓的痛中，一笔一画地记下了这段纠葛，之后毅然遁走远方，从此再不见踪迹……
　　想着这样一段前尘往事，我不免心生黯然。
　　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发生了一段错误的感情。在这样的一段纠缠中，究竟是谁又伤害了谁？
　　“那么你认为我会是谁呢？”
　　一抬头，我正对上他深邃的双眸，那黑不见底的瞳仁中隐隐闪动着异芒。
　　“我……”说实话，若是我知道他是谁，还会问他吗？
　　他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淡笑着忽然一把揽过我的腰，贴在我的耳边轻轻低喃：“那你又是谁呢？莫不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女？”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在外人看来仿佛是情人间的耳语，于我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
　　他，他都知道些什么？
　　艰难地看着他，那俊美无双的脸上勾着一个熟悉的笑容，一个我一直都在提防的笑容……
　　“我查了很久，都没查到你的户籍。你的出现毫无预兆，出现时又一身奇异的打扮，告诉我，你究竟从哪儿来？”他的话似要一步一步击溃我的心里防线，将我心里埋藏最深的地方硬生生地给揪出来。
　　“你，应该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听完最后一句话，我腰上一软，眼看就要委顿在座上。而他收紧揽在我腰上的手，接着往里一带，我完全瘫软在他的怀里……
　　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与敏锐的观察力，只这么几下，就把我的来历近乎点破。怎么办？对聪明人说谎是没用的，可若是告诉他真相……我不敢相象。
　　“怎么不说了？”搂着我，他往我耳中吹着热气。
　　身体一僵，只觉身子越来越热，心却越来越冷。我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便强自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笑道：“你的想像力莫不是太好了？我……”
　　话未说完，车厢忽然晃动几下，接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他不悦地抬起头，对外面喊道。
　　“公子，前面……”车夫掀开了车帘，为难地道。
　　有麻烦？只见他一挑眉，附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接着放开我下了车。
　　“以后叫我逸。”
　　人已走，可我还在想着他临走前的这一句。
　　他，果然不叫陈逸潇吗？

　　前方隐隐传来了打斗声，接着又传来了叶姝他们骑马奔驰而过的声音。
　　莫非真的有什么麻烦？我掀起窗帘一角，就看见不远处路边的小树林里尘土飞扬，似乎正进行着一场激斗。
　　由于看不清人影，我撇撇嘴放下了窗帘，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接下来该怎么走？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拿到玉回去的。只是，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他看出破绽呢？
　　思索间，感觉到有人掀开车帘。我惊地一睁开，就见到逸将一个绝色女子抱在怀中，询问地看向半卧在车垫上的我。
　　我顿时了然，恍然大悟地从垫子上坐起身，让那女子躺在身旁的丝帛锦垫之上。
　　只瞅了一眼那女子，我顿时石化。
　　只见那女子衣衫凌乱，甚至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诧异的，最让人诧异的莫过于她那张绝美的脸。与南宫凌七分的相似，在加上那几分天成的娇俏，不是段紫玉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