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情》雪瑶月

46、第四十六章残湖夕照

　　半睡半醒间，觉得有人盯着我看，于是立即清醒过来。随即我认识到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昨晚我居然在陈逸潇的屋里睡着了。
　　怎么办？我开始思索睁开眼后应该说些什么。早上好？我是因为太困，才睡着的？又或是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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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经醒了，就别装睡了。”耳边传来陈逸潇淡淡的话语。
　　我心一横，睁开了双眼。屋外，阳光灿烂，鸟鸣啾啾。
　　“你……我……”虽已猜到自己躺在了他的床上，可我仍感到十分尴尬。
　　陈逸潇挑眉一笑，忽然从原本坐着的椅子上起身，侧坐到了床上。我一惊，忙压住被子，全身僵硬。
　　“鹤儿，你害我睡了一晚的榻，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他忽而凑近了我，邪邪地一笑道。
　　闻之心里不禁一松，迅即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昨晚不让我走的？”
　　“哈哈哈……”他笑出了声，结果又惹来我一记白眼。
　　半晌，他止住笑慢慢开了口：“这么听话好像不是鹤儿的风格吧。”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昨晚怎么没有把你给毒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翻身下床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了他低沉的笑声……

　　“你要心犀和有灵做什么？”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昨晚找他的目的，便转过了头问他。
　　他的笑意顿时敛去了，眸中的犀利一闪而过，随后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这么问？”
　　这里面果然有文章！
　　我一挑眉，慢悠悠地坐到了他的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说不说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心犀和有灵于我就是一把回家的钥匙，若是还没弄清其中的奥秘所在，我又怎会糊涂地交给他人呢？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威胁我吗？”闻言他邪魅地笑了起来，眼中是无法测度的深黑。
　　我笑着眨眨眼：“可以这么理解。”
　　他笑得越发邪魅，眼眸深邃的似要将人吞噬……
　　“啊……”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腕，力道之大让我忍不住吃痛低呼。
　　想甩手挣开他的禁锢，却只发觉他手中的力道越握越紧，几乎快要把手骨捏碎了。于是，我索性放弃了挣扎，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着……
　　“不要总是考验我的耐心。”半晌，他放开了我，淡淡道。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冷冷地一笑后，我故作惋惜地叹道：“想不到陈庄主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他眉微微一挑，目光扫过我的手腕又迅即将眉蹙了起来。
　　“你的手？”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揉着早已瘀青的手腕。
　　“我看看。”说着就要捧起我的手。
　　我一怔，还是伸出了手。而他，轻柔地抓住了我的手……

　　“主上！”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把手本能地往后一缩。
　　他轻蹙了下眉，转过头淡淡地问：“何事？”
　　叶姝扫了我一眼，接着道：“吴靖他们回来了，现正在寒磬堂等候。”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你先带他们去青影居，我稍候就到。”
　　“是。”叶姝领命而去，临走前又瞥了我一眼。
　　看来这会儿是问不成了。我惋惜地撇撇嘴，道：“既然陈庄主有事儿，那我也只能改日再问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一等。”
　　我有些意外地回头用眼神询问着他。
　　“秋莲！”
　　他喊了一声，一边打开放在桌上的那个木盒，取出了一个白瓷瓶。
　　“奴婢在。”
　　话音落下不久，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侍女走了进来。
　　“带孔姑娘回卧风居，然后给她的手腕敷上药。”说着将手里的药瓶递了过去。
　　“是！”
　　秋莲接过药，来到我的身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吗？我转头对他甜甜地一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午后，我在山庄里闲闲地散着步。
　　从我暂居的卧风居往东，经过长长的复廊，即到观鱼亭。观鱼亭为一突出水面的四角攒尖方亭，其形制大约与土山上的石亭相似。厅内有屏门四扇，隔水相望，亭与复廊相连，曲溪于下缓缓流过，实为观鱼或垂钓的好去处。
　　而我现在正想去那儿转转。
　　经过一个个图案精美的漏窗，傍水而筑的观鱼亭就近在眼前了。而我的眼睛忽然一眯……
　　不远处的那个人影不是叶姝吗？
　　想到她对我殊无好感，本欲掉头就走，谁知就在这时她也看到了我。
　　扬起一个微笑，我向她的方向走去。
　　“想不到叶姑娘也有此闲情逸致。”走到她面前，我微笑着道。
　　“不过是随意走走罢了。”她淡淡道。
　　“哦？”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个想法自脑海中升起……
　　“不知叶姑娘跟着陈庄主多久了？”我状似不经意地问。
　　“为何有此一问？”
　　我故意忽略她眼中的戒备，犹自微笑道：“看情状，叶姑娘应该很得陈庄主信任的。”
　　看着她有些迷茫的双眼，我故意惋惜地一叹：“为何今日陈庄主出门不带上叶姑娘你呢？反而留你在此闲走，莫非……”顿了顿，接着道，“莫非他今日出门是去办什么危险的事儿，因担心你的安危，才做此安排？”
　　话音刚落，就见到叶姝脸色变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
　　“主上的事儿又岂是我可以任意揣度的。”她淡淡道，“孔姑娘，我还有事儿，您请自便。”说着绕过了我的身边，向我身后走去……
　　真可惜，本想趁机从她嘴里套出陈逸潇今日出门的原因的。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刚要迈步：
　　“孔姑娘！”
　　身后忽然传来叶姝的声音。
　　莫非她准备告诉我了？我有些兴奋地回过头。
　　“庄里的其他地方您都可以去，唯独庄后的云缈池请不要妄进。”她神色淡然道，“还有，您若有什么可以直接去问主上，不必从我这儿打听。”说完，她转身走了……
　　我的心思她就这么看出来了？
　　我有些懊恼地一跺脚。不是不让去吗？我偏去！

　　穿越浓郁扑鼻的花香，两旁的的清冷渐渐代替了先前的繁华与春色。
　　这里真的很久没有人迹。
　　后门上有把生锈的铁锁，但门锸却已锈断，虚虚挂着。
　　我轻轻取下门锸，推开院门，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令我不由一颤。
　　顺着蜿蜒的小路走了没几步，一汪清冽的湖水浮现在眼前。
　　浩淼的湖面残荷点点，穿过蜿蜒的长桥，走进积满尘土的水榭，孤寂好似一张蛛网，丝丝缕缕缠绕在周身，仿佛要将我拖进那个尘封的岁月……
　　穿过水榭，沿着七曲石桥来到了湖心的小楼，精致的飞檐勾住了悠悠浮云，黯淡的青瓦锁住了缈缈寒烟。楼上的额匾题着醉荷轩。
　　醉荷？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杨柳绿荫，荷花满塘的彩卷。想来这个小楼的主人应该是一位风姿卓绝的佳人吧！
　　如是想着，我轻轻推开楼门，一股寒腐气息迎面扑来，刺入鼻中。
　　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洒进楼中，透过阳光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中的微尘。环顾四周，我看见横陈的几件家具，木架上早已风干的植物，破败的帷幕迎风飘卷着，厚厚的尘土，细细的蛛丝，四周是一片死寂。
　　走进楼内，脚即陷入一片绵软的灰尘中，淡淡的土味儿升腾着，弥漫在四周，营造出一个寂寞而颓败的世界。
　　我继续走进去，于是细密的蛛丝牵黏上我的衣袖发梢，勾勾缠缠，柔韧而又顽强。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冥冥中牵动着我。轻轻拂开，我穿过帷幕，踏上了通往楼上的木梯。
　　“嗤－”
　　朽败的帷帐应手而裂，落在那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地毯上，我已走到了楼上。
　　绕到桌案前，紫檀木的桌面早已蒙上了几寸的尘土。一支笔孤零零地摆在墨汁早已干涸了的砚台上，沾满灰尘的镇纸下是一张灰黄的纸。
　　轻轻抽出纸，吹去纸上的灰尘，现出了已泛黄的纸质。
　　“春寒弥漫，残梦初醒，忆伊娇妍，通彻心扉。恨，恨，恨，惟愿梦醉菡萏。”落款“无心”。
　　无心？是因为离情才会无心吗？风吹过，手中的纸悠悠飘落。
　　转过身，深长的房间尽头，一幅半展的画卷静静地躺在地毯上。
　　走过去拾起来，再缓缓展开，一个绝代佳人出现在眼中。摄魂的眼睛，弯弯的柔眉，高直精致的鼻子，小巧诱人的唇。
　　我怔住了。世间真的有如此美人吗？巧笑倩兮间，眼眸顾盼生辉。她的美噬人心魄，宛似琼瑶宛似仙。真真应了那句“销魂处，令百芳失色，艳却人寰。”
　　仿佛是着了魔，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
　　“她是南宫凌。”
　　“啪！”手中的画卷应声而落，我有些无措地转过身，正对上那熟悉的双眸。
　　“你，你不是……”
　　陈逸潇一挑眉，慵懒地走到我的面前，拾起了地上的画卷。
　　“倾国终是无法求，但使青丝染如霜。”
　　那个午后，阳光柔柔地洒在他线条优美的侧脸上，成为我生命中难以忘怀的剪影……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低低吟完卷上的诗句，他抬起头，眸光奕奕地看向了我。
　　“你说她是南宫凌？那个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我不答反问。
　　他一愣，接着微微颔首道：“她与这水月山庄颇有渊源。”
　　我扫了一眼画卷，即使只是在画中，依然是如此栩栩如生的美和，熟悉？
　　我带着几分诧异，又带着几分疑惑地看向了陈逸潇，而他也定定地注视着我。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要问我吧。”半晌，他微笑着开了口，接着转身下了楼。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站在七曲石桥上，微风阵阵，湖面烟波浩渺，当真是烟云缥缈，不知归处。
　　“云缈池的下游就是静湖。”
　　耳边传来他淡淡的话语，我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看着他：
　　“我中的毒你应该解释一下了吧。”
　　闻言，他眉一挑，戏谑的笑了起来：“鹤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吗？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问了呢。”
　　我重重地一哼，仍看着他。
　　“知道我今日出门干什么去了吗？”他忽然一个倾身，靠近了我。灼热的鼻息喷在了我的脸上，让脸有些发烫。
　　我向后微倾，强笑道：“你又没带我去，我哪儿知道？”
　　他笑了笑，站直身体，悠悠开了口：“我去替你求医了。“
　　求医？我的心头不由重重一跳，难道真的是很难解？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他淡淡道：“莫要太过挂怀，你中的毒暂时无碍。”
　　我直直地盯着他，失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中的毒名叫断肠，是一种烈性毒药，服的人一般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肠穿肚烂而亡，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由于你体内的寒毒尚未除尽，两毒相互压制，再加上我输进你体内的真气的调和，只要不妄动，加快体内毒素的流动，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我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道：“如此，我能活下来还是真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他一挑眉，也笑看着我。
　　对于之前的寒毒，我们俩都心知肚明……
　　“那么求医的事儿呢？”虽然知道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可若是能得到彻底清除，不是更好吗？
　　他的眉微蹙了下，接着道：“我接报，得知温觅初可能就在附近，便带了人去找他，谁知并未找到。”
　　温觅初？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温觅初？一想到没有找着他，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谢谢！”
　　我低语，转过头去，看向了天边的那抹金色。夕阳西下，湖水映着霞辉，金光闪闪，枯黄的荷叶浮在水面，显得那样颓然，又是那样惆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低吟着这句诗，只觉丝丝闲愁缠在心间，剪不断理还乱……

　　“你这是？”
　　看着陈逸潇有些意外的样子，我淡淡一笑，合拢右掌，缓缓道：“我只想知道你拿玉的目的。”
　　他深深看着我，幽深的双眸被斜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是钥匙。”半晌他终于开了口，“武林中人只知拿到心犀和有灵就可以独步武林，却不知心犀和有灵也不过是一把钥匙。”
　　“莫非凭借心犀和有灵就可以打开某个宝库，然后取得什么武功秘笈？”闻言，我想起了过去看过的武侠小说，不由脱口而出。
　　一抹诧异从深邃的眼底滑过，他点点头道：“不错，凭此可以拿到断影剑法和墨兰心经。”
　　管他什么剑法和心经，反正我都不感兴趣，只不过……
　　沉吟片刻，我抬头迎视着他道：“玉我可以给你，只不过……顿了顿，接着放缓语调，“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去？”他深邃的瞳仁中隐现几许难以言喻的色彩。
　　我点了点头，问：“如何？”
　　既然他要的是秘笈，而我要的是玉，那么等他拿到秘笈后，玉也就没用了，而我和他正好可以各取所需。
　　果然，他眉尖一挑，淡笑道：“我允了。”
　　我嫣然一笑，缓缓张开了右掌……

　　起风了，我忍不住瑟缩一下，刚要抱起双臂，一件还带有余温的衣服就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诧异地回过头，就看见他淡淡道：“风大，当心着了凉。”
　　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自心头涌起，我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他淡然一笑，那幽深难测的眼眸此时如雪湖山水般明澈一片。
　　“回去吧。”说完他向前走去。
　　紧了紧身上披的衣服，我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跟在了他的身后……
　　很有意思！我想我知道那个佳人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