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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玫瑰 ...

  •   在美边境接货的时候,中了埋伏。
      这个月第三次了。我当然知道是谁出卖了我,只是没想到与组织交好近二十年的兰卡会反过来突然朝我开了枪。
      他也太不小心了,难道他不知道如果按错了我箱子上的密码,等待他的不是一打打的美金而是爆炸范围过十五米的微型炸药?
      捂着中枪的胸口,我努力避开了兰卡手下的追捕,晚上交易的好处就是我轻快的身手远比那些实枪实弹来的实用甚多。
      跑至天桥上,我低头望了眼桥下正驶来的敞蓬式卡车,朝身后那些笨拙的家伙挥挥手,遍以一个跳水般漂亮的姿势跳下天桥。

      我承认我自负,认为一个人的行动往往比集体活动来得可靠。
      Dan也无数次警告过我,要我杀了那个教我意乱情迷的混帐男人。
      可我就是乐意,躺在他的身边,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我下一步做的打算。
      最后,得意的回到他的别墅,告诉他每一次对我的背叛必然宣告的失败。
      引火自焚的游戏我陶醉其中,可这一次,是我大意了。
      大脑彻底清醒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即睁开眼。
      “你疯了,居然还要带这个女人去医院?!”
      “她流了那么多血,会死的。”
      感觉一条温热的毛巾在轻轻擦拭我胸口的伤口,疼吗,我已麻木。
      “你当你是南丁格儿吗,天涯?看清楚,她中的是枪伤,我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拯救一个□□!”
      “我只知道,她是中国人,她受伤了。”
      不知为何,那个女声,干净的教我十分舒服。
      “你醒醒,”她摇着我的肩膀,我的眼前映出一张清朗干练的脸,“我背你去医院,这边很难叫到车。”
      “迟早你要为你泛滥的同情心付出代价!”
      那个男人大步上前,把她拉到了一边。
      “唐言午,我没空和你吵架,你看看她的脸色!”
      姓唐的男人并没搭理,朝我伸出手。
      “我背你,希望你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多的麻烦。”
      环顾四周,我发觉自己还是在那辆卡车里。
      “车子的三个轮胎给昨天追你的那帮人打爆了。”
      他不耐烦的过来抓我的手,我轻轻使劲,只见他吃痛的缩回了手。
      “有小刀吗,要锋利点的,”我低头瞥了眼血染的胸口,“我得把子弹取出来。”

      “啊!对不起!”
      唐言午尴尬的掩上门,天涯扯开了我的领口,正小心翼翼的上着药。
      “天涯。”他站在门外。
      “在呢。”她细心的给我缠上绑带,眼底有着淡淡的疲惫之色。
      我对这个女孩有着天生的好感,她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刚才我打电话回社里,你猜怎么了,老板给换了。”
      “上次那个难民的稿子你整理好了没啊?”
      “天涯……”
      “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回去当你的唐主编?”
      门外沉默了下来,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冷漠的抬头,她似乎也在打量着我。
      “你真漂亮,眼睛里混合了一种冷滟与妖冶的味道,比我采访过的许多女星都漂亮。”
      她轻柔的给我系上了胸口的纽扣,取子弹的时候流了太多的血,天涯给我换上了她的衬衫,白色,有她干净的味道。
      提到漂亮两字,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双幽蓝的瞳孔。
      “我见过个比我还漂亮许多的人,是个男人。”
      “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我疑惑的迎向她眼里闪过的敏锐。
      “这是你第一次搭我的话啊,冰美人。”

      很重要吗?望了眼这简陋的小旅馆,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上面唯一的电话号码。
      “赫蓝。”我清淡的叫着他的名字。
      似乎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回了句,“你还没死?”
      “教你失望了——”心里闷闷的,“等我回国,我会亲自来告诉你我有多么眷恋你的体温。”
      “你和你那舅舅一样变态!”
      我面无表情的等他挂电话。
      许久,“玫瑰?”
      “嗯。”
      “为什么你完成了任务不立即回来?你出事了?”
      他——果然狡猾,“反正要杀我的人够你排几页名单了,我不介意你再叫几个来试我的枪法。”
      “兰卡那事和我没关系。”
      “整天捧着剧本演戏累不,赫蓝?”
      “信不信随你!”他摔了电话。
      我长吸一口气,摸索着上衣口袋里的烟,这才发觉身上穿的是天涯的衣服。

      “啪”清脆的一个巴掌。
      “不要叫我爸爸,叫我Dan。”
      我跌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玫瑰,”他冷冽的眼盯着我茫然无措的手,“拿起地上那把枪,往这里打。”
      我望着他的心口,捡起了地上的枪,十指冰凉。
      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权与利,没有亲情、友情,爱情。
      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去相信。
      闭上眼,我扣下扳机,Dan赞许的笑容。
      其实他并不知道,作为一个睡在枪械里十几年的杀手的我,只要摸上任何一把枪,我就能清楚数出那枪里装了几颗子弹。
      而他给我的那把枪,其实是把空枪。
      人一旦开始害怕死亡,就说明他老了。
      Ken是我的舅舅,组织上有了军火交易出面的都是Ken。
      而我是Dan的影子,用着最干净利落的手法替他铲除一个又一个的眼中钉肉中刺。
      Ken一直不屑这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但是他也不敢动Dan,因为我的存在。
      虽然我没有能力和他争夺组织中的声望和地位,却有自信不动声色的把他送进地府。
      “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Ken贪婪的目光,我注意到他手下拿绳子牵进一个漂亮的男孩。
      “新弄的?”Dan不以为意的抬起了那男孩的下巴。
      我确定,我看了一双怨恨却异常美丽的蓝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组织里的那些老男人喜欢起了桊养年轻漂亮的小男孩,Ken更是首当其冲。
      “不,”Ken神秘的笑笑,“我收的义子,将来也会和玫瑰一样出色。”
      “就他?”Dan挑了挑眉。
      “别小看他,”Ken撂起了他的袖子,一条条如蛇般盘卷的鞭痕,“这小子,倔的很,无论我怎么虐着他,都不吭一句。”
      “也许是个哑巴。”我冷冷的开口,直视着那双带着些许媚态的蓝眸。
      “可不,”Ken的手朝我的肩拍去,我一个却步,他尴尬的扑了空,只能清了清嗓子,“我在街上捡到他的时候,快饿的岔气了,还站在风口卖唱。”
      那男孩突然咬向Dan托着他下巴的手。
      我上前,一手勒着他的下巴,一手强使着力拨开他的牙齿松开了Dan的手。
      然后,重重甩上一巴掌,看着他的嘴角流血,“舅舅,你收的是义字还是小狗?”
      Ken回以猥琐的笑,“你说舅舅我能把小狗压身下吗?”
      “不错的玩具。”我冲着他不甘的表情,忽然扬起了笑。

      给车按上新的轮胎,唐言午和天涯又出去采稿了。
      他们是我见过最忠于自己职业的人,放弃了优渥的生活环境,投入了这里的兵荒马乱。
      虽然没有开口赶我,不过我也不乐意带着两个累赘去应付兰卡手下的追杀。
      换上了我自己的黑色劲装,我没带任何行李的带到机场。
      果然,兰卡那些愚忠的手下正守株待兔似的埋伏在周围。
      我不动声色,把手伸到了衬衫底下的小型消音手枪。
      “抱歉!”来往的人流中,一个娇小的女孩抓住了我衣服的下摆。
      她的身体在下沉,苍白的脸,大口大口的喘气。
      Shit!我低咒了声,周围围上了许多人,包括兰卡那些戴着墨镜的手下。
      “你有哮喘?”我拉起了她,一张清丽的娃娃脸正无比痛苦的扭曲着。
      “不……”她回的是中文,“我有心脏病。”
      巡视的几个机场警员关注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们影响走道通畅了。”
      扶起了那个孱弱的女孩,我回过头对那几个警员用英文说道,“我妹妹心脏病突发了,能带我去医务室吗?”
      兰卡的手下忌讳的避开,我把女孩丢进了医务室,便拿起护照去买了机票。
      临上机前,拿出手机,正要关,发现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赫蓝?”
      “玫瑰你等等!”他焦急的声音,“沙沙,和导演说下,我休息会!”
      “有事?我赶时间回来看你。”
      抬头望了眼那数字钟,回国的航班还25分钟起飞。
      “你听我说,暂时先别搭机回国。”
      “然后在这里等死?”我冷笑。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这次是真的有人在飞机上做了埋伏——”
      “够了,赫蓝,成天巴望着我死掉的人里似乎也有你的份,这种把戏你玩的还少?”
      “我的心计及过你了吗?对你而言,查出我的亲生父亲是华东的老总有那么难吗?”
      握紧了手机,我有些挫败的轻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的话我就更信不得了。”
      五年前隐瞒了这个事实,只是单纯的想牵制他;而现在的绝口不提,是因为我不想放开你,赫蓝。

      裙摆上的一根银线能做什么?
      我刚用它勒下了一个伯爵的人头,任由那鲜艳的红色沿着乳白色的柱子流淌下来,我跨过他的尸体,走出花园。
      这是一个上流人士的舞会,我着一袭米白色的晚装,头上一夺银色逼真的玫瑰。
      “Dan,你的女儿真标致。”
      Dan朝我招手,我不习惯的扯起笑容,走了过来。
      “那孩子,学的真快。”
      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看过去,Ken带着赫蓝,跟几个穿着华贵的女士熟练的用法语谈笑风声。
      我这时才读懂Ken的用心:于我本身,充其量不过市一个躲在暗处的杀人工具;而赫蓝则完全不同,他天生高贵的气质,脱俗的外型,一旦成为众人捧手心里的耀星,便可以在各个方面给Ken的生意带来便捷。
      Dan似乎也意识到了,朝我使了个熟悉的眼色。
      赫蓝被推上台,姿态高雅的拉起了小提琴。
      漂亮到教人移不开眼睛的男孩,我忽然有些期许他面对死亡的恐惧表情了——
      Ken悄悄移到了我的身边,我很好隐藏了自己的厌恶情绪,避开了他伸往我腰际恶心的手。
      “玫瑰,你喜欢我这个玩具吗?”
      我迎上了赫蓝投来的幽冷目光,“似乎很有趣。”
      “只要你喜欢,我就送你。”
      他急切的抓起我冰凉的手,这次,我没有避开,“你是说真的,舅舅?”
      赫蓝一曲拉完,在掌声下走到了Ken的身边。
      Ken恶毒的伸手掐着他白皙的手臂,“一个路边捡来的小杂种怎么可以和玫瑰你相比?”
      “谢谢舅舅厚爱。”我收回手,希望等下手上的血腥味能够覆盖Ken那作呕的味道。
      俏无声息的杀掉第七个人时,Dan宣布收工。
      回酒店的时候,我看见Ken暧昧的朝我打了个手势。

      刷卡打开房门,拉灯,果然,看到赫蓝光裸的身体躺在我洁白无暇的床单上。
      那双高傲的蓝眸淡漠的望向我。
      合上门,我没有表情的走进浴室,先冲掉我这一身的血污。
      披着裕袍走出浴室,赫蓝还是那副圣洁无比的姿态。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近距离的观察他,少年特有的健朗身躯,几近苍白的肌肤,高挺的鼻,如水晶般闪烁的蓝色瞳孔,“你是混血儿?”
      他冷漠的把头别向窗外,没有回答。
      “一个玩具不该有脾气。”
      我拉上窗帘,并没有忽略他手臂和大腿上淡淡的红痕。
      看来Ken这份礼物准备很久了,应该忍了不少时日没有强要他,我残忍分析着,以极快的速度拆掉了房间里的摄影头。
      “不说些话调节下气氛吗?”
      他一脚跪上了床沿,亲昵的搂上了他的脖子,一条银晃晃的线端到了他的下巴。
      “有必要吗?”他生硬的咬紧了唇。
      贴近他背上的皮肤我才发觉,这个男孩体温低的骇人。
      我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杀手的血最冷。
      “Dan要我杀你,Ken要你陪我上床,”我把头枕上他瘦削的肩,端望着他长而卷的睫毛,他不由自主轻颤了下,“我们两个,说到底,都是玩具。”
      “Dan不是你的父亲吗?”
      “是啊,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没有兴趣□□我。”
      冷笑着,我转过他的脸,轻吻上了那双闪过怨艾的蓝眸。
      意外的,赫蓝的唇很温热,我手指上的银线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玫瑰!玫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赫蓝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
      “在听。”
      还15分钟,我拿了手里的护照,走向海关。
      “和我拼个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吗?!你真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吗?”
      “说完了吗?”
      “玫瑰你信我次!前次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才把你的位置泄了出来……你死了我决不原谅你!决不!”
      “我们还需要斗吗?坐好华东集团那30%的股权,跃上龙门成了少爷的赫蓝,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去制约你了。”
      “玫瑰——”
      拔掉了手机的电池,我把机票和护照递了上去。
      “黑小姐吗?”两个工作人员走了上前,“你妹妹方才又昏倒在医务室了。”

      无论我怎么澄清,巡警还是很尽责的把那玻璃似的女孩丢回了我。
      无奈,只能再度麻烦天涯了——我始终记得天涯当时救我的那句话,在外国人的地盘见到自己的同胞遇难,我杀手血液里的冷血因子只能暂时麻痹了。
      开门的唐言午倒是很意外的看着我再度回来,顺带手上还抱了个奄奄一息的女孩。
      “麻烦你们照顾下——”
      我话还没说完,天涯就摔了手中的杯子扑了上来。
      她接过——确切说是抢过我怀里的女孩,像放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床上。
      “是你吗,天涯?”
      女孩虚弱的睁开眼,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抚上了天涯的脸。
      “修琴,修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太好了——”
      我震惊的望着她们泣不成声的彼此亲吻着,眼睛,眉毛,鼻子,嘴唇,脸颊——
      活了二十余年,除了杀戮,我从未见过那么强烈的感情。

      我站在阳台,擦拭着我那银制的小手枪。
      这里的空气很干燥,我有些怀念赫蓝那温热的亲吻了。
      当初我们联手,是为了铲除Ken那个急色攻心的老狐狸,Ken死了以后,我们仍旧没有分开,可是彼此的相互怀疑相互诅咒的话语却接连不断——
      “为什么修琴一来你就喊回国?!”
      唐言午一脸怨妇状的坐进了沙发。
      天涯坐在床上,紧紧圈住了怀里的修琴,“她的病,只有她私人的主治医师才能最快的抑制住复发。”
      “那叫她一个人回去好了!”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天涯你!”
      “别吵了——”修琴无奈的扯着笑,“天涯,他是在吃我的醋。”
      天涯闻言微红了脸,探过身瞪了他一眼,“反正我是再也不会和修琴分开了。”
      “你抱着她生儿子好了!”唐言午气呼呼的别过了脸。
      “生你个大头鬼!”
      “哈,天涯,他占你便宜,”修琴轻声笑了起来,“他是见我赖你怀里,琢磨着没机会抱你生儿子——”
      “死修琴!”
      天涯挠起了她的痒,我站在外面,清冷的开口,“我们一起回去吧。”
      唐言午当即拉下了脸,“你晚上没看新闻吗?”
      天涯停下了和修琴的打闹,迟疑了下,“你早上错过的那班机半空中自动引爆了……”

      无可奈何的,只能选择当次偷渡客。
      整个行程转啊绕的足足耽搁了十五天。
      修琴的脸色越来越差,唐言午只能沉默的握紧了天涯的手。
      而这期间,赫蓝的电话一直是忙音。

      “他真的死了吗?”
      赫蓝拉着我的手,忐忑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Ken。
      我冷洌一笑,“我从不失手。”
      “你只要记得到时和组织里追究的人说,做舅舅的意图侵犯我,我这枪又不巧走了火……”
      赫蓝在身边重重舒了口气。
      “赫蓝,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可以彻底摆脱组织了吧?”
      “你什么意思?”他抓紧了我的肩膀。
      “Ken为你写的剧本实在不错,Dan之所以没让你给他陪葬,就是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
      他神情一怔,“是要我活下来演剧本,还是替你们父女担上杀Ken的罪名?”
      “你果然聪明。”
      他松开我肩膀的手,将我搂进了怀里,“玫瑰,你的血是冷的吗?”
      “这套对我没用,赫蓝。”
      Ken的确不失为一个成功的教育者,赫蓝骨子里清高和固执早就给深深的埋葬于他那些许邪魅的蓝眸下,取而代之的是教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圆滑和温柔,他比谁都清楚,要生存,就要先屈服。
      “我恨这被支配的命运,难道你就甘愿当个血腥的杀手吗?”
      我扯起了笑,“赫蓝,要摆脱操控,惟有杀掉操控你的那个人。”
      “你在暗示要我杀你吗?”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每次听到赫蓝那平稳的心跳,我那漂浮的灵魂总能得到暂时的安定。
      赫蓝,你绝对想不到,操纵我的人不是Dan,而是仅靠我那杀手血液维系的亲情。

      踏上大陆以后,天涯便匆忙的和我道别。
      那个叫修琴的女孩虽然气色很差,却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乐观。
      回到赫蓝的别墅,打开门,有着轻微的呼吸声,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香水味,皱皱鼻子,有些昏暗的客厅里看到个倦缩在沙发里的女人。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赫蓝的经纪人,沙露。
      穿过客厅,窗台上那束白玫瑰讽刺的枯萎着。
      赫蓝不在卧室,我打开他的衣柜,拿出衣服,习惯性的先洗去这一身的风尘。
      也许是水声惊醒了她,沙露敲着浴室的门。
      “你回来了吗,赫蓝?”
      “他去哪儿了?”
      我关掉了水龙头,裹了条白色的浴巾,开门,沙露略微惨白的脸色。
      “对不起,我不知道赫蓝新交了女朋友——”
      我走到床沿,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冷漠的重复,“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两个外国人来找他,他就叫我在这里等他……已经半个月了,什么通告、拍摄进度全停掉了……”
      直觉的反应是兰卡,我把刚点燃的烟掐灭,拿起了床头的电话。
      “是我,玫瑰。”
      “臭婊——”
      “把赫蓝放了。”我打断了兰卡的咒骂,他没死而又来掳去了赫蓝,全世界除了我自己能开密码锁的人只有一个,Dan。
      “妈的你凭什么和老子谈条件?”
      “就凭你没在自己的地盘把我做掉。”
      买卖军火的时候我是习惯独来独往,但如果是帮派纠纷的话,我是不介意动用下Ken死后我所继承的势力。
      “兰卡,赫蓝是我的人,”我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你拿了那么大笔钱却眼睁睁把我放回了国,Dan是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该清楚,现在谁比较适合你去投靠。”
      “要是我把人放了,他妈的还不似乎活生生勒死在你们父女手上?!”
      我冷笑,“你就是不放人也不见得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至少老子现在能把个美滋滋的大明星虐个够!”电话那头恶心的□□,“你一定不知道,Dan除了箱子里的大把美女,还把赫蓝医道附赠给了我,哈哈——”
      我挥手意思沙露回避,冰凉的嘴唇贴上了电话那头,“看来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兰卡,我没死,而且还回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你打的那枪还留了个洞在我的胸口……道上做买卖失信的事也不少见了,后果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老子过一天是一天,大不了让你男人给我垫背!”
      “漂亮的男人这世上有的是,你要喜欢朝我开口,我一样会把赫蓝往你那送——关键是,你怎么偏就那么固执,挑了Dan作合作对象呢?”
      “玫瑰……你的意思是?”
      听出他口气里的迟疑,我放缓了语速,“Dan是老了,你也老了不成?现在Dan只当我给炸死了才任你逍遥快活,只要我一个电话过去,指不定你是给丢进哪条湖里喂鱼呢。”
      “可我妈还待在戒毒所里——”
      “她早死了!”我抽出腿上绑的银色匕首,闪着阴冷的光,“Dan做事一向比我利落,你要是图这几天的享受就抓紧快活吧——他连父女情分都不顾了,还回善待你吗?”
      “玫瑰,老子信你次,我这就回国看我妈去,赫蓝我差人丢你那废弃的仓库——妈的在我肩口咬了好几口……”
      挂了电话,我立即给飞打了电话。
      ”给我炸了兰卡他母亲在俄的那家戒毒所,留着兰卡那贱命。”
      在组织中,Dan扮演的是决策者的话,而我就是负责发布命令的人。
      赫蓝,我放你——既然我曾经想维系的维系不了,既然我曾经想拥有的都变成伤害,既然这天要塌了,既然你已找回了原来属于你的东西。
      几乎是颤抖着手指,我拨通了打给华东少总的第三个电话。

      飞的孪生弟弟,影,陪同Alon把赫蓝从仓库里抬了出来。
      我躲在箱子后面,望见赫蓝的遍体鳞伤,有些庆幸他还活着,并庆幸没有让兰卡那么简单的死去。
      跟来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我意外的看见天涯和唐言午两人走了过去。
      “天涯!”
      唐言午的手给甩开,天涯忽地跪到了赫蓝的面前。
      “修琴叫我还你的,虽然我从不觉得,她有亏欠过你什么。”
      赫蓝根本没有看她,只是使劲扯着影的衣服。
      我惨笑着先一步离开了仓库,影的声带早在出生时就给毒坏了。
      赫蓝,我们的世界不再有交集。

      “还不错——”
      修长的手指拎起照片的一角,他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打火机,沿着那角,点燃,丢进床头柜上的玻璃烟灰缸。
      Dan让我去越南接批货,给赫蓝的照片上是当地首长的宝贝千金。
      “和你搭同一班机,我的安全系数会高许多。”
      尤其,可以浑水摸鱼的避开许多繁琐的海关检查。
      “那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靠过去,枕上他肌理分明的胸膛,笑着他的明知故问,“著名的男艺人赫蓝远赴越南会他的情人歌迷不慎暴露行踪,引起当地轰动——”
      “我的情人换的可真快,玫瑰,”低低的声音带着磁性传入我的耳际,“上个月好象还是英国的某个摇滚小公主。”
      “Dan说你比我更适合涉外公关。”
      扣上他的手,我抿着唇把玩着他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手指,脑海里浮现他拉小提琴的飘逸模样。
      他忽然转过头,盯着我的脸。
      那双幽深的蓝眸,我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你的确不太适合。”
      有些不悦,“你来之前,我接触过的小开公子哥的并不见得少到哪里,也没见过我哪次任务失败。”
      他轻笑,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我冰冷的手,“他们——最后都死在了这双手下吧。”
      我并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但是赫蓝,却成了个大大的例外。
      而且,素来浅眠的毛病也只有在他的身边能够得到治愈。
      但是,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些。
      “他们都太脏了。”
      “玫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知道似乎怎么想的吗?”
      感觉到赫蓝的声音闷闷的,我忽然想起他对“脏”这个字眼极其的敏感,虽然Ken已经死了,但对他造成的伤害恐怕不是说忘就忘却的——赫蓝从来不说,我也不提,但是彼此一起的时间久了,我总会不由自主的反感自己心底那种名曰心疼的东西。
      “清冷?凶狠?”Dan对我的评价。
      他叹息了一声,“是漂亮,一个好漂亮的女孩。然后你就过来甩了我一巴掌。”

      飞去了俄国,影被我派去保护赫蓝。
      谴走了唯一信任的两个手下,我只身闯进了组织的总部。
      Dan笑吟吟的坐在他的转椅上。
      “你总是那么自负,玫瑰。”
      望着Dan有些发白的鬓角,我握紧枪的手开始冒汗。
      “我实在不懂,Dan,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感觉到身后靠近的脚步,我旋过身,极快的,三枪,三人,倒地。
      “玫瑰,这里我布置了足100余人,你的子弹够用吗?”
      Dan慢条斯理的说着,周围立即围上了许多人,无数道枪口对上了我。
      扬起嘴角,我把手上那把银制的手枪抛到了他的书桌上。
      “答应我件事,我要赫蓝给我陪葬。”
      Dan拿起枪,“你还真喜欢他!都顾不上追问我要你死的缘故了。”
      “你不就是怕Ken一样的后果吗?”
      Dan向来如此的多疑,Ken死了以后大多的事务都是我接的手,我和他之间没有绝对的权利牵制,他如果哪天突然暴毙,于我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我从没想过,我为之染了十几年血腥居然还会遭到如此可笑的质疑。
      “你是我生的,骨子里淌的血跟我是一样的,是冷的。玫瑰,放任这样一个你在身边,我实在睡不塌实。”
      “我死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举枪对着我,“你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信任任何人,你死了以后是不会有人替你报仇的——至于赫蓝,我都不知道Ken当年居然捡了个金矿回来,嘿嘿……我会给你找块好坟地的。”
      “Dan,我可以叫你一声爸爸吗?”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即伴着一个阴狠的笑。
      “我很荣幸养过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
      他扣响扳机的瞬间,我撞破了玻璃跃身跳了出去。
      整幢楼,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我的第四颗子弹里装的是微型的炸弹。
      Dan,我还不想死……你连一声爸爸都来不及让我喊,凭什么要我死在你的枪下?
      用石灰在空地上划了个大大的“L”,那是兰卡所在组织的代号,我头也不回的离去。
      兰卡,你折磨了赫蓝半个月,我要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之所以我觉得飞和影是可信任的,那是因为他们兄弟俩向来很明确自己所忠于的——钱。
      “玫瑰,你托我办的事已经OK了!”飞打来的越洋电话。
      “我会把钱汇入你的帐户的——”
      “说个事,”他听起来犹豫了下,“影那活能不能撤了?你也知道的,他这个闷骚的性子是从来不会和你抱怨的。”
      影是从不多嘴,不过飞相对的从来藏不住话。
      “怎么了?”
      拿着电话徘徊在医院的楼下,我知道赫蓝在上面,也查清了当年他与天涯、修琴之间的恩怨,他是一个一生都活在仇恨里的人,也许阴晦该散开的日子已经离他不久了,而我,选择退出他的人生。
      “这赫蓝不是一般的变态!”飞的口气冲了起来,“妈的扒了影的衣服说,再不开口就上了他!”
      我的手僵了下,”据我所知,他好象更倾向于软绵绵的小女人吧……飞,影会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角色吗?“
      ”他浑身没几根骨头是直的,又是你点名出大价钱要保的人,你说影敢动他吗?”
      “那……就为钱牺牲一次吧。”
      “玫瑰!”
      “好了,钱我一道汇给你结了,赫蓝那边不需要保护了,因为,Dan已经死了。”
      “Dan死了?不过也不关我事,谢谢你的慷慨,玫瑰。”
      “拜拜。”
      我挂了电话,抬头望了眼医院那银色的一扇扇窗户。
      赫蓝,我都不知道你伤的那么重。

      朝门口的影打了个手势,我悄悄的推开了专护病房的门。
      赫蓝沉静的睡容。
      挂在床头的卡片上写的是:何蓝,肢体部分粉碎性骨折,大量淤血。
      我原本以为自己对受伤这种东西已经彻底麻木了,但是撂开衣领他那暴露在空气中红色狰狞的痕迹仍旧教我心口一缩。
      “看够了没?”他突然睁开眼,蓝色,一抹沉淀的暗淡光泽。
      愣了一下,我抬手抚上了他秀挺的眉,“好久不见,赫蓝。”
      “我以为你死了……”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没想到这手居然还是热的。”
      “那是因为染了Dan的血。”
      我轻笑,他明显颤抖了下,我收回自己的手。
      “你不是来灭口的吧,玫瑰?”
      那双幽蓝的瞳孔审视着我平静的脸。
      “你怕死吗?”
      “曾经,很怕。”他的嘴角温柔的扬起,却仍掩盖不了长期脱水造成的苍白面容。
      “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初就该早早饿死在街头罢了——比起这些年来那些禽兽对我所做的,死倒是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你在骂我,赫蓝。”我惯性的抽出枪,抵着他的脖子,他立即收敛了嘴边肆意的笑。
      凑近他没有血色的脸,感受他温热的气息,“有遗言吗?”
      “开枪吧,玫瑰,我知道你不会下不了手。”
      他轻咳了声,嘴角溢出了血,双目仍牢牢锁着我的脸。
      “我知道你恨我。”
      “你杀人前都长篇大论的吗,玫瑰?”
      他露出不耐的神情,随即,又剧烈咳嗽。
      我慌张的伸手替他擦拭嘴角不断流出的血,却未料一把冰凉的小刀悄悄架上了我的脖子。
      “影?!!”

      “她非礼我。”
      赫蓝扯起云淡风情的笑,坐正了身体靠上了床背。
      何家果然是舍得砸钱的主,居然连飞和影都买通了设下这个套抓我——
      抬起眼,冷洌的扫视四周,双手被影铐在了椅背上。
      那个叫Alon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你是蓝的歌迷?”
      匆匆破门而入的是天涯和修琴。
      “听说出事了——”天涯无比惊讶的望见我,修琴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也是伸手指着我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位小姐潜入我的病房,意图非礼我——”赫蓝若无其事的重复着,低头望望自己被我打开的领口,昭告着。
      “她……怎么可能!”
      修琴不稳的朝后却步,Alon伸手扶她,她却如触电般的躲到了天涯的身后。
      “赫蓝你玩点新花样好不好?!”天涯恼火的冲到我的身后,摆弄起影的手铐,“以为是女人就都朝你扑过去的吗?!”
      “说话辩解啊,冰美人!”
      解不开手铐的天涯摇晃着我的肩膀。
      “冰美人?”赫蓝夸张的笑了起来,“修琴,这招我是跟你学的——你问问Alon,这位冰美人需不需要位好律师?”
      “请你不要针对修琴。”
      Alon干涩的开口,修琴却依然避他如蛇蝎。
      “我知道这都怪我害你吃了那么多苦,”修琴虚弱的手扶上了我肩,“赫蓝,你要报复请找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Alon,她在机场救过我,放过她,好不好?最后次求你——”
      “好感人!”赫蓝讽刺的笑,眼睛幽幽的转向我,“Alon,这次我没骗人,不信你问她。”
      Alon沉思了许久,走到影的跟前,“麻烦替我放了这位小姐。”
      “哈——”
      赫蓝笑的无比张扬,仿佛在告诉我,看吧,就算一切都真相大白,又如何?在何家,他依旧活着卑微,他的话,甚至没有一个冒牌货来的重要……他的人生,早在逃出孤儿院的那天,给Ken,Dan和我彻底毁灭!
      影冲Alon摇摇头,我对这混乱的场面冷笑起来。
      “影,信不信你一松这手铐,我就把你从这窗户里丢出去?”
      赫蓝止住了笑,影很是心领神会的点头。
      “你疯了?”
      “我不需要律师,天涯,你带我去法院自首吧。”
      话落,影的手铐在我的手腕上勒出血痕,我用力扯断了木质的椅背,站起身。
      金属的划痕教血液顺着我的指尖滴到了洁净的地板上。
      赫蓝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见到他的双脚都绑上了绑带,“我拆了圣安孤儿院,你敢带她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
      “不信你试试!”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天涯也曾救过我。
      “我自己去,赫蓝,我不指望你给我陪葬。”
      “我不许!”他几乎是跳着脚扑到了我的身上。
      “你的腿?”扶到了他严重脱水的身体,我看到他脚踝处上了石膏。
      “兰卡拿钉子敲的,”他抓着我的肩膀,和以前一样,牢牢的,剧烈的喘气,“他说你死了!给炸死了!你不总说就算死了都会拎我陪葬的吗!”
      我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赫蓝泄露了我的行踪给敌对,那次回来以后,我拿匕首指着他的心口说,“放心,这辈子我如果死了,一定会事先拎你陪葬!”
      那次的事情,原来都一直刻在我们的心头。
      “你究竟……想怎么样?”安静了许久,我圈上了他的腰,闻到熟悉的味道,挫败的口吻。
      “就这么把你铐着。”他想了下道。
      “你以为这手铐似乎金刚石打造的吗?”我冲影睨了眼,他朝我状似无辜的摆手,悄悄朝病房的门口移步,“靠这能锁我多久?”
      “不知道——”他张开手绕过我的肩膀,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副划伤我手腕的手铐,“反正我都陪你睡了那么多年,好歹我得把这些日子睡回来。”
      “你休想摆脱我。”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我抬头覆上了他温热的唇。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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