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绿毛“蜥蜴” ...

  •   春跟着这个陌生男人,坐了末班地铁,去了这城市的另一端——B区。

      A&B城不大,只分两区,A区和B区。A区是新城区,是近两年来才开发建成的,这儿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楼是崭新的,路是崭新的,人是崭新的,连信仰都是崭新的。也因一概是年轻,大可负气任性,轻浮浪荡,悬而无定。

      B区原先是工业园,现在多只剩下一些废弃厂房和一些老旧的排屋。

      五年前,在这儿,一支地下摇滚乐队从暗无天日的地底孵化出去了,不仅体面地登上了雅堂,还红透了半边天。于是越来越多的这类地下音乐者聚集到这儿,播种,拔苗,作茧,自困。

      这儿成了摇滚文化的地下襁褓,孕着一个盛大的孵化不了的胎,有血有肉,却未能成形。

      男人的住处在一幢七层楼的排屋。

      排屋在背阴处,现在是冬天,光秃秃得难看。但若到了春天,墙身会爬满绿黑的藤条,墙体的裂缝里还时常有虫子出没,身是虫身,但不定是哪类蛰伏在暗处的生灵。

      那幢楼满满住着的都是乐队,到了晚上尤其得吵闹,侃天,玩闹,咆哮,呻吟,玩奏乐器,不受制度约束,不受道德摆布。

      春随他进了顶楼的一间出租屋。

      屋子乱极了,乐器,衣服,生活垃圾,满满散了一地。她用脚在地上扫了扫,想腾出一点立脚的空间来,没料却踹到一只酣睡的黑猫,那猫一声犀利惨叫,跑了几步,一头撞在墙上,溅黑了一张旧得发了白的海报。

      她有些晕眩,她太饿了。

      “有吃的没?我真饿……什么吃的都可以。”

      男人走到一间房前,踹了两脚,踹出一个人来。一个留着绿色莫干西头的男人,他的皮肤有些黑,身上打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属。他看起来有点儿像只蜥蜴,可他的眼睛清亮而热情,不像是一只凶恶的吃人蜥蜴。

      他见到春,两眼成了赖皮的大头钉,直直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一个不速之客,兴许是俏生生报恩来的狐仙,又许是凄厉厉抱怨来的烟鬼。可回溯前世今生,哪里有福分欠得上这等的风流孽账。

      是人,一个凡人,凡人堆里头的女人。

      “啧啧,今儿吹得什么风啊,丁老大终于也不堪寂寞了,开始搞艳遇了么?”

      原来他叫丁。

      话刚落,“蜥蜴”的头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那耸的高高的绿毛立马塌成了鸟窝。

      “蜥蜴”吃痛,抱着头怪叫一声,“诶哟!我的发型!美女面前好歹给留点形象啊,老大!”

      “再乱说本大爷就一根一根地揪光你的这头毛。”

      一记斜眼,“蜥蜴”知自己的错,立马悔改,对于这瘫面的冷酷男人,连玩笑都开不得。

      “诶,我这不是开玩笑么……咱老大这么钟情的男人,茜姐的余香依旧,怎么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呢。”

      他这嘴就是收不住的闸,横竖得罪人。

      丁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那眼却似严冬的夜,冷得发悸。

      “蜥蜴”及时打住,才不至抽刀断水。

      “诶,我说什么呢……诶,对了,我应该做自我介绍的,啊,我叫鸠,我是鼎鼎大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Endless”乐队的贝斯手,身高一米七六,体重一百三十五,下围保守估计是六寸……”

      还未介绍完毕,那一头鸟窝之中又鼓起一个大包来。

      “妈的,这么多废话,快滚去给她做饭。该知道的,明天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丁是乐队的队长,是专制独裁的暴君,谁都不敢忤逆他的命令。

      “诶……疼……疼!老大你可真冷酷啊,真是,一群和尚堆里好不容易来了个仙女,谁能不动点儿凡心呢。”

      眼看丁的拳头又要砸下来,鸠立马听话的滚去厨房。

      又听得他在厨房里喋喋不休。

      “我的肝儿啊,都几点了居然还没吃饭,饿坏了胃可不好……想吃点啥尽管跟哥哥我说呗,我可是咱乐队内的第一神厨,就是Satan那挑嘴的小子,都对我的厨艺爱不释口哩……咦,冰箱里只剩点牛肉和蔬菜了……要不就做牛肉石锅拌饭吧?料是简单了点儿,可保证是正宗的韩国料理味……”

      丁说,“吃完了饭就去睡觉,乐队和工作的事儿明天再说……其他没有多余的房间,你暂时同我睡。”

      他总是一意孤行,擅自主张,从不和人商量。

      “和你?”

      她虽不是个保守的女人,可第一次见面就共处一室,未免轻率。况且,她本来对男人就心存偏见和怨恨,男人是兽,是肉便食,哪里懂得节制。

      “不愿意就睡外头,本大爷对飞机场的女人没性趣。”

      春有些被激恼,可人在屋檐下,挺直了腰,却磕伤了头,何必呢。

      她冷冷回他一句,“我睡外头。”

      “随便你。”

      丁甩下一句便自个回房去了,门一关,嘣!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一径是干脆利落,一点不愿动用任何感情。

      趁丁走开,鸠又伺机打听她的秘密。姓名,芳龄,三围,来处,去路,一切皆可捕捉,但男人是睁眼瞎,秘密要正大光明,才有理顺藤摸瓜,再续后缘。

      春只冷冷淡淡地回他一句,“我是春,他叫我来唱歌的。”

      “唱歌?”

      鸠似乎吃了一惊,被油烟闷着地眼睛里有些复杂莫辨的意味,但迅即又眉开眼笑。

      “你是说丁叫你来做咱们乐队的主唱的?!你也玩摇滚?!那真是太酷了!说来……离上一个主唱也快一年了,虽然后头陆续有替换过一些人,可都不理想……现在Satan也还在医院里头,乐队活动停止都快半年了,真是焦心啊……这回你来了,Satan好像也快出院了,咱们“Endless”又可以重振雄风了!”

      春泼他一盆冷水,道,“不用高兴太早,我只是暂代,并不打算长久。”

      “诶,诶?!哪能不长久啊?你要真进来了,准会爱上咱们乐队,咱们“Endless”可是这儿最有名最受欢迎的,还有好多的大唱片公司找过咱们哩……我可是铁定了心要跟那群家伙玩一辈子的摇滚的。”

      “再久,也不过一辈子,死了还得散,何必要拖到死?”

      头一回见的一群人,一群男人,说什么长久,岂不轻浮?

      哎,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然后又听得鸠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全不入耳。

      屋内灯光暗得发冷。她坐下来,看到桌上烟灰缸里的半截烟头,拿起塞进嘴里,狠狠干抽了两口,抽不出火来,便懊恼地使劲摁在桌上,使劲摁,似截发黑的肠子,真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