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记》夜烬沙华

37、第二十八章 逆鳞

　　燕周崇德宫，一身朝服的明辉端坐在御座之上，接受来自文武百官的朝拜。俯视着下方群臣，明辉低沉威严的嗓音在宫殿中回荡，“朕决定出兵讨伐延赵，列位臣工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下方顿时躁动起来，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片刻之后，一位老臣出列，对御座上的明辉拜了拜，说道：“不知延赵何处冒犯了我朝，令圣上如此大动干戈？”

　　“各位爱卿有所不知，延赵觊觎我国已有数年，其国师延封潜伏在我国境内，不惜将巫女培养成女官混入我燕周皇宫，处心积虑毒害朕，派出刺客盗走我朝传国玉玺。多亏瑞亲王明察秋毫，不但救了朕，还追回玉玺，助朕将延赵的奸细一网打尽。如今朕要讨伐延赵，各位爱卿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明辉的声音不怒自威，一席话过后，文武百官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一切都是延赵的诡计。赞叹着曾经的曜岚皇子当今的瑞亲王的英明神武，文武百官齐齐下拜，呼声震天：“吾皇英明，臣等恭祝我燕周大军凯旋而归，恭祝我□□万世不朽。”

　　琥珀色瞳孔熠熠生辉，明辉高声宣布：“陆青云接旨。朕命你为三军统帅，封定远大将军，三日后带领二十万大军出发，最多一月，给朕拿下延赵。”

　　“臣遵旨。”陆青云信心满满。

　　明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宋彧接旨。朕命你为伐赵副帅，辅佐陆将军处理军中事宜。你二人务必互相扶持同心协力，朕在晋阳等着你们的捷报！”

　　“臣遵旨，臣等定不负圣上重望。”宋彧语气坚定。

　　“今日朝议到此结束，退朝吧。”明辉摆了摆手，伴随着太监总管福禄尖细的一声“退朝——”，群臣再次下拜，山呼万岁。

　　待文武百官退出崇德宫后，明辉从御座上站起。投毒、刺杀、盗玉玺，这些都不足以让明辉动了踏平延赵的念头。怪只能怪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数日前他在清理延赵余党时偶然发现，那个国师延封竟在燕周潜伏了将近三十年，而他这么做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害死他的皇兄。在无数次谋害未遂后，竟然还在皇兄被流放的时候横插一手，一想到这儿，明辉恨不得将延封从坟墓中拖出来再杀死一次。虽然他可以一死了之，他的国家却必须承受帝王的怒火。要知道，触了龙之逆鳞的人都难逃雷霆灭顶之灾。

　　庆楚雍亲王府，现在该称作摄政王府才对，玄夜正不耐烦地批阅着奏折，微蹙的剑眉透露出主人心情的不悦。镇国大将军秦文恭敬地侍立在一旁，见这位主子貌似心情不好，想起接下来要禀报的事，不由得冷汗涔涔。左思右想，秦文定了定神，终于硬着头皮说道：“王爷，皇上那边又闹腾起来了，您看……”

　　听了秦文的话，那两道剑眉锁得更紧了，就听玄夜冷哼一声，从堆积成山的奏折中抬起了头，“你带人过去给他立立规矩，是时候让他明白这个位子是谁给他的了。他若是不识好歹就废了他，皇家子孙多的是，孤只要乖巧听话的，哪个还自以为是金枝玉叶专横跋扈的就是自掘坟墓！” 冷冷地说完这席话，玄夜看向秦文，笑得有些骇人，“秦将军最近头脑不灵光了嘛，连这种小事也要孤来过问？”

　　此话一出，吓得秦文急忙跪倒在地，“王爷教训的是，一切都是微臣失职，微臣今后一定谨记王爷教诲，再不拿此事烦扰王爷。”秦文一面赔罪，一面用余光扫向玄夜，见那位主子的神色有所缓和，才松了一口气。

　　有件事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与殷玄夜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对这位主子的脾气秉性也算深有了解。那个人对权利并不执着，他有时甚至觉得那个人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毁灭这个他深深厌烦了的世界。可是，自从殷柯冉逼宫的前一晚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玄夜好像突然有了执念一般，他周密地部署着一切，意欲给殷柯冉致命一击。他本以为自己侍奉的主人终于想通了，然而那夜在他们解决了殷柯冉这个最终的障碍后，玄夜却没有登基称帝，而是从先皇的子嗣中立了个傀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当初便自立为王，不是也省去了今天这种麻烦？然而即使心中再怎么疑惑，秦文也是不敢问的。

　　突然，耳边传来玄夜的声音：“怎么还不走？还有事吗？”

　　秦文听了急忙答道：“启禀王爷，微臣确实还有一事要奏。”

　　“讲。”玄夜没有抬头，继续浏览手中的奏折。

　　“五年一次的七国同盟宴就要到了，按照各国轮换的顺序，此次聚会应在燕周举行，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放下朱笔，玄夜看向秦文，以手示意他平身，自己也站了起来。同盟会在七国之间已流传千年，最初还是姬氏为了纪念七国的建立而设下的，久而久之这个习俗虽然流传了下来，内容却已不再是单纯为了纪念意义，而是变成了七国君主明争暗斗的平台。今年在燕周举行么？前不久燕周刚刚平定了邻国延赵，将其纳为附属，看来，如今七国的局势变得有意思了呢。这么想着，玄夜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缓步走向墙边的剑架，玄夜取下那里唯一摆放着的宝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赤金的剑身被镌刻的火焰和祥云覆盖，这柄代表着霸气与勇绝的圣道之剑，与王者之剑龙渊相比，少了分历史的凝重，多了分锋芒毕露的张扬。古人记载像这种上古神兵都是有思想的，它们只会选择有资格使用它们的人，即使被无能之辈得到了，它们也不会发挥作用，世上不过徒增了块废铁而已。

　　“王爷，如果微臣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赤霄剑吧？”看着玄夜盯着手中的剑出神，秦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倒是识货。”玄夜转过身，似乎对秦文准确的猜测很是满意。

　　见此情景，秦文忙躬身施礼，“微臣不过是误打误撞，王爷过奖了。微臣这里恭喜王爷得此神兵。”

　　“你是该恭喜孤，它可是孤的挚爱呢。”玄夜轻轻抚摸着剑鞘，眼神变得无比温和。一时间秦文差点以为眼前的人不是殷玄夜，而是哪个害上相思的阔少假扮的。

　　殷玄夜会有感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个人从来都是站在高处俯视一切，即使是笑着也会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笑是一种对弱者的轻视，一种对尘世的鄙夷。可是现在……秦文联想起玄夜变化的开始以及之后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突然如醍醐灌顶，莫非那赤霄剑的主人……

　　“你愣在那儿干什么？这次燕周的聚会孤要参加，还不快去准备？”

　　玄夜恢复如初的声音传到秦文耳中，只惊得他回了神，于是紧忙答道：“微臣这就去办，不知王爷带不带皇上一起去？”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玄夜优雅的声音透着寒意。

　　“当然没有。微臣这就去准备。”说着，秦文退了出去，擦着额上的冷汗，心道：看王爷的态度，这个皇帝也当不长了。

　　直到秦文消失在视线中，玄夜把赤霄剑放回架子上摆好。不禁感叹道：绝尘，真想亲眼看一看你故乡的样子啊。